李卿雲上車後，許溫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
按理來說，領導上車後都應該直接坐到後排，路虎的老板位也足夠舒適。
但李卿雲卻直接坐到了副駕駛。
餘光中，許溫看到了他饒有興致的目光。
車載香薰混著皮質座椅的氣味在密閉空間裡彌漫。
他麵不改色的按下汽車啟動鍵，引擎的轟鳴聲在兩人的耳邊響起。
“你喜歡越野車？”李卿雲指尖敲著車門旁的扶手，隨口問道。
許溫暫時還沒搞懂這位領導的意思。
他也沒多想，便直接回答道：“也不算喜歡，代步工具。”
畢竟這也不是他自己買的車，談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
他轉動方向盤駛出大學校門，後視鏡中能看到兩台車緊跟其後。
一台是李主任的車，另一台則是黑色公務車。
李卿雲笑的輕鬆，他十分隨意的說道：“剛到學校的時候，我還在想你們學校哪個老師這麼有錢，結果沒想到是你，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許溫這時候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在一旁尷尬的賠笑。
他擅長應付女人，短暫拿這一套和領導相處也沒問題。
但時間一長，他也開始覺得有些不適應。
女人和領導還是有很大區彆的，和女人說話你隻需要想著怎麼哄她開心，但和領導說話，你就要揣摩對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至少許溫現在還沒揣摩出來這位領導的意思。
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跟著自己。
“你們家就你一個孩子嗎？”李卿雲又開始打聽起他的家庭狀況。
許溫搖搖頭：“我還有個妹妹，今年上高一。”
又是問生日、又是問他的家庭狀況，難道是要給他介紹相親對象？
他忍不住開始懷疑。
果然長得帥，身邊的是非就是多，他在心裡小小的自戀一下。
“那我猜猜，你的妹妹是不是叫許靈？”李卿雲掐著手指問道。
在外嚴肅的領導如今好像變成了能掐會算的大仙。
許溫聽到後並未感覺到奇怪，人家好歹是教育係統的一把手，想要打聽到他的信息不是很容易嗎？
“是啊李叔，您算的真是太準了！”他在一旁配合的提供情緒價值。
反正車上就他們兩個人，也沒什麼好聊的，就互相逗著玩唄。
結果李卿雲卻好像沒過癮一樣，繼續激動的說道：“那你的媽媽是不是叫戴貴珍？”
原本還淡定的許溫這下終於覺得奇怪了。
他用餘光瞟向坐在副駕駛的李卿雲，在心中暗暗猜測他想做什麼。
總不能是單純的想逗他玩吧？
“是的。”許溫簡單回答道。
“我果然猜對了，你就是她的兒子，你們母子真是長的太像了。”李卿雲一拍大腿，臉上完全沒了剛剛雲淡風輕的感覺。
許溫和他母親戴貴珍確實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的一雙桃花眼、鼻子、耳朵等等都遺傳自母親。
但說兩人“太像”的還真就隻有李卿雲一個。
“你認識我媽媽？”許溫詢問道。
本以為是想要給他介紹相親對象，怎麼聊著聊著就跑到上一輩的關係那去了？
許溫心中莫名冒出來一句話：難怪有故人之姿，原來是故人之子。
這李卿雲不會是母親以前的追求者或者前男友吧？
他媽媽身上還有這麼一段狗血的劇情呢？他前世怎麼沒聽母親提起過。
戴貴珍在患病期間總是喜歡給兒女講些她過去的事情，陷入回憶時能幫她緩解幾分病痛，許溫和許靈也都耐心的聽著。
但母親回憶的那些故事中，並沒有一個叫“李卿雲”的人，也沒什麼前男友。
“當然認識，我們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李卿雲靠在座椅上，目光直視前方的車流，陷入到回憶中。
他講述了一個這樣的故事。
在很多年前，臨江有一棟中途停工沒建好的樓房。
雖然沒建好，但樓的骨架基本都在，也封頂了，那裡很快便成為了各個年齡段小孩子玩耍的地方。
打更的人想了很多辦法，又是架鐵絲網、又是設置障礙，但哪裡攔得住小孩？
大家該去玩還是去玩。
那時候家裡孩子多，也管不過來，根本顧不上危險不危險，孩子們也不知道危險。
他們隻知道那裡有很多玩伴，可以當做秘密基地。
各個年齡段、各個階層的孩子都會去那玩，經常能湊出幾十個孩子。
李卿雲說他當時就是孩子中的一員，他也是在那認識了一個叫做戴貴珍的女孩。
他說這個女孩和彆人都不一樣，她模樣乖巧，長的很漂亮，身上的衣服雖然有些舊，但都很乾淨，她也不會像其他孩子一樣把衣服弄的特彆臟，她總是乖巧的跟在眾人身後
許溫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這朋友好像不是普通朋友吧？普通朋友會記得這麼清楚？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猜測，這聽起來就好像是一個少年情竇初開。
現在已經不需要許溫再說什麼，李卿雲一個人就能說個不停。
說完他對女孩的回憶後，他又開始說兩人的故事。
他說那時候男生女生之間還不像現在這麼隨意，每次都是男生一起玩，女生一起玩。
不過畢竟是在一個地方，總有接觸和認識的時候，兩人終於算是認識了。
“我就是那時候和你媽媽成為朋友的。”李卿雲總結道。
許溫心中犯嘀咕，這“朋友”正經嗎？
“您隻需要看我的學籍檔案就能知道我的情況，怎麼今天還來找我確認一下？”許溫問出心中的疑惑。
李卿雲長舒一口氣，他不斷敲擊著自己的關節：“我怕認錯，想給自己留個期待，我之前看過你的照片，實在是太像了，今天便來確認一下。”
許溫有些無語，他現在該說點什麼呢？
這老一輩搞的好像還挺浪漫的。
但浪漫有什麼用，難道還想再續前緣？
“我當時看到你的名字後便更加確認自己的猜想。”李卿雲繼續說道。
許溫心中疑惑。
沒等他詢問，李卿雲便自己解答道：“你媽年輕的時候說，以後她要是有個兒子就叫‘溫’，因為她希望兒子能成為個溫柔的男人；要是有女兒就叫‘靈’，她希望女兒是個有靈氣的小姑娘，就像童話裡麵的小精靈。”
許溫沒想到，這個起名的靈感母親竟然這麼早就有了，當時她可能連男朋友都沒有。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李卿雲竟然把這句話記了這麼多年。
現在傻子都能看出來兩人之前的關係不簡單。
先不說他媽媽，李卿雲肯定是有著許多情愫。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兩人怎麼也該發展出來點什麼吧？
李卿雲在長相方麵雖然比他那個渣爹差了不少，但好歹也算得上清秀，再加上身上的儒雅的氣質，也會有很多女生喜歡。
難道他媽媽年輕的時候其實是個究極顏控？
隻是沒和他們兄妹二人說過？
要是把他爹換成現在的這個教育廳大領導，前世他和許靈的生活也就不至於那麼辛苦了。
好歹也算是個官二代。
許溫的車速本來很快，他想快點到公司，不想和這位領導一台車。
但聽到這他又忍不住放慢車速，想聽聽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唉，年輕的時候真好啊，又輕鬆、又無憂無慮，回不去了啊。”李卿雲感歎道。
許溫不想聽中年人的感慨，他想趕緊聽接下來的故事。
“我和你媽媽已經好多年沒聯係了，後來我去了農村，等再回來的時候，曾經好多朋友都聯係不上了，那個年代哪有像現在一樣又是網絡、又是手機，有個bb機都算有錢人，本來以為明天還會見，沒想到卻是永彆。”李卿雲的聲音中充斥著遺憾。
許溫心中了然，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他已經儘可能在方放慢車速，但正前方卻已經是寫字樓旁邊的停車場。
車剛一開進內部路，李卿雲便結束了他的話題：“我們到了？”
許溫對長輩的感情生活依舊很好奇，但人家不打算說，他也沒辦法問。
隻好如實回答：“嗯，公司就在樓上。”
看來之後的故事隻能回家問問母親了，去找她補全。
原來母親年輕的時候還有這樣的故事。
本以為領導是來給他相親的，現在看來是他自作多情，原來是訴說年輕時的意難平啊。
不過這位領導的現任老婆知道他利用職務之便來找初戀嗎？
嘖嘖嘖。
“我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沒想到先見到對方的孩子了，你叫我一聲李叔，以後遇到什麼困難直接直接找我就行，我到時候給你留個電話。”下車後，李卿雲笑著拍了拍許溫的肩膀。
“我知道了，李叔。”他也笑著回應。
利用職務之便好啊，可太好了。
莫名其妙就多了這麼一條人脈，還是母親年輕時的相好。
這樣的關係往往都有意想不到效果。
兩人到達不久後，後麵跟著的車也都來了。
等校長等人一下車，李卿雲便又瞬間換了副狀態，絕口不提剛剛兩人的聊天。
許溫也是個識趣的，他也當剛才什麼都沒聊。
眾人又恢複到之前工作的狀態。
許溫帶著一眾領導來到十七樓，這裡就算是李傑峰也沒有來過。
剛一下電梯，大家便都露出好奇的目光四處觀察。
在顧星若的置辦下，辦公室中的條件那是相當的好，非常拿得出手。
他也在幾位領導眼中看出驚訝的目光。
“大家還沒來上班嗎？”李卿雲主動問道。
辦公室很好，很豪華，唯一可惜的就是裡麵一個人都沒有，也沒人工作。
現在已經快要到早上九點，該上班的基本都上班了。
“是這樣的，我們公司的規定和外麵有點不一樣。”許溫開始介紹起來。
他把公司的上班製度大致說了一遍。
彈性上下班、每周兩天居家辦公。
眾人都被這新奇的規章製度給震驚到了，李卿雲更是直接說道：“聽的我都想來你這上班了。”
許溫則在一旁附和：“隨時歡迎。”
領導視察也就走個過場，大致聽他講解一下，很快便結束了。
許溫看得出來，現在的李卿雲很開心。
也不知道是因為終於找到了年輕時的想好，還是因為看到了臨江大學的盛況。
不過不管因為什麼。
大領導開心，校長就開心，校長開心，下麵的人就都開心。
臨走前，李傑峰小聲對他說：“你今天表現的太好了！你看吧，今年所有校級榮譽都得有你一份！”
許溫對什麼榮譽不感興趣。
他就是單純的人品好，不想讓學校的兩百萬白花。
李卿雲視察完他的幾個項目後，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許溫則直接留在公司，開始今天的工作。
他後來聽李傑峰說，大領導對學校的一切都非常滿意，讓他們再接再勵。
李主任說校長要獎勵他，隻要學校能做得到，獎勵隨便提。
許溫說他沒想好，等想好了再去找校長。
要說今天最大的收獲，大概就是李卿雲的電話號了吧。
“所以你後來回去問阿姨了嗎？阿姨有沒有和你講講她年輕時的愛情故事！”顧星若興奮的問道。
兩人見麵後，許溫把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和大小姐大致說了一遍。
這幾天她一直滿課，還有小組作業，兩人隔了好幾天才見麵。
“我當然問了，我還特地回去一趟呢。”許溫坐在辦公桌前，把玩著那根價值好幾萬的鋼筆。
也不知道是不是金錢的魔力，這貴的鋼筆轉起來手感確實比普通的筆好。
顧星若被吊足了胃口，她連忙問道：“那阿姨是怎麼說的？他們年輕的時候不會真在一起過吧？”
許溫也不賣關子，他無奈一笑：“我媽問我對方是不是認錯人了，她根本不認識叫李卿雲的人。”
他依舊記得當時的場景。
母親聽他說完後，一臉懵的看向他，旋即脫口而出：“啊？李卿雲？那是誰啊？”
樓確實是那個樓，地點也是那個地點，就連兒時的娛樂活動都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李卿雲故事中的女主角根本不記得他，甚至完全忘了他是誰。
本以為是遺憾的初戀。
結果沒想到卻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