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界雖沉浸在湧現一部經典作品的熱鬨之中,讀者間的口口相傳,蜂擁購閱;文學家,評論家們的相繼點評……
儼然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
但對絕大多數的人而言,這隻是生活的插曲,點綴。
熱鬨過後,還得回歸平靜的生活。
為即將到來的農曆新年做準備,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白駒過隙。
臘月三十,如新婚的郎君準時步入新娘的閨房。
真正意義上的1981年真的到來了。
清晨八點。
程開顏握著水杯在鏡子前刷著牙,眼圈旁有細細的青色血管。
看樣子沒睡好。
今天程開顏起的比較晚,因為昨天晚上他和劉曉莉兩人縮在沙發上,一起將最近市麵上刊登過有關《龍貓》評論的報紙都翻了一遍。
這姑娘大概是因為自己是這個故事女主人公的原型,這才愛屋及烏,想要多看看這些評論文章。
不過曉莉姐文學素養一般,就拉著程開顏陪著,時不時讓他講解。
在陪同她看書的時候,程開顏著實捏了一把汗。
因為這姑娘看到評論龍貓好的文章,就滿意的點頭讚同。
看到不好的文章,甚至其中不好的詞句她就扔到一邊,嘀咕這人沒眼光,不專業。
好在自己在兒童文學領域是無可指摘的大作家,研究學者。
能在兒童文學領域給他挑錯的,攏共也沒多少人。
故意給他挑錯找茬的人,估計也沒這個底氣。
兩人從吃完晚飯開始看,看到晚上九點半趁著婉姨看完電視回房睡了,這才摟著親了一陣,然後心滿意足的各自回房睡覺去了。
程開顏回房躺在床上自然被睡前的親熱影響到了,身子燥熱得睡不著。
好在掀開被子,讓冰冷的空氣給自己降降溫,這才沉沉睡去。
……
洗漱到一半,衛生間旁的樓梯傳來輕緩的腳步聲。
程開顏刷著牙,看著鏡子裡反射的畫麵。
“哈~”
一道纖細的倩影穿著睡衣,邁著綽約優雅的步伐從樓上下來。
白皙的玉手掩著芳唇,輕輕打著哈欠,發出悶悶的鼻音,帶有慵懶困倦的意味,似乎也沒睡醒的樣子。
“早啊,開顏。”
劉曉莉打了個招呼,披散著如瀑的墨發走進衛生間,然後與程開顏並排著站在洗手池前。
女孩先對著鏡子,整理了下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用水將蓬鬆卷曲的發稍捋順。
隨後女孩便微微挺動著飽滿緊致的酥臀,拱了拱程開顏。
這般隨意親密的舉動,倒是讓程開顏有些意外,還以為這姑娘還沉浸在昨晚上的親昵之中呢。
“裡麵去點……我要刷牙。”
見自家對象沒動,劉曉莉語氣靜靜的說。
“知道了……”
二人並肩站在鏡子前刷牙,望著鏡子裡的自己,還有對方帶著睡意的臉龐。
劉曉莉不免想起昨晚背著母親和程開顏親親的事情,羞紅浮現臉頰,但羞澀之餘。
感受著眼前的寧靜,一陣淡淡的溫馨湧上心頭。
劉曉莉現在的感覺就像是清晨在路邊,看到一朵帶著露水的小花一樣確幸。
“今天就要過年了,小程同誌期待嗎?”
劉曉莉嘴裡含著沫子,甕聲甕氣的問。
她總感覺現在就像是婚後一起生活的場景啊。
“這是我們第一次在一起過除夕吧?當然期待啊。”
程開顏溫和的笑著說,他此時已經洗完了臉,毛巾的熱意讓他的臉微微發紅,冒著絲絲熱氣。
“嗯嗯。”
“那以後都要一起過年。”
女孩聽見這話仰著下巴,滿意得不行,含著牙膏沫子的嘴角,勾勒著高興的笑容。
“沫子溢出來了。”
程開顏發現這姑娘說話時,嘴裡牙膏沫子悄然溢了出來,在嘴角留下一條乳白的線條,竟與她未濯洗的玉頰相得映彰。
漂亮歸漂亮,但程開顏看著有些好笑,怎麼像孩子一樣。
隧抬起手指戳了戳這姑娘的唇角。
劉曉莉能清楚的感覺到,那股沫子正沿著自己的美人尖,順著雪膩的秀頸往下延伸,緩緩流動的水沫令她雪玉般的嫩膚一陣細癢。
若是再不及時阻止,恐怕……
想到這裡女孩咬著牙刷,衝著程開顏仰起頸子,急忙道:“快給我擦擦呀!”
潔白整齊的貝齒、淡粉的唇瓣上一閃而過的清亮水線,還有天鵝頸流暢柔和的線條……
都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曦,烙印在程開顏眼前,令他有些失神。
“好了……”
他知道女孩的急與羞,忙抬手從鎖骨處向上擦去牙膏沫子。
程開顏索性又給她擦了把臉,惹得極愛乾淨的女孩頓時色變。
劉曉莉連忙漱口吐了沫子,重新洗了遍臉,然後不滿的伸手去擰程開顏。
“你們倆,刷牙洗臉還鬨在一起?”
一身居家打扮的蔣婉路過門口,見著打鬨的二人,柳眉微蹙的喊了句。
她們家一直秉持著蔣家書香門第的嚴格家教。
蔣婉蔣婷兩姐妹的性子,都是很好的體現。
到了劉曉莉這邊也能清楚的感覺到大家閨秀的氣質和修養。
刷牙洗臉,雖是生活中的小事,但也不能輕慢輕浮了。
“婉姨。”
程開顏站定,回頭抱歉的笑了笑。
“嗯,動作放快點,吃飯了。”
蔣婉淡淡的應了聲,若非程開顏在這裡,她非得批評一下女兒了。
“嗯嗯。”
程開顏與劉曉莉兩人乖乖點頭。
洗漱完,一家五人坐在餐桌前吃飯。
早飯依舊豐盛,熱牛奶,麵包。
沒吃飽還有下的豬肉白菜餃子。
“一會兒包餃子,都來幫忙。”
吃完飯,婉姨收拾碗筷時提醒道。
今天是除夕,大家都不上班了。
按照北方人的傳統,除夕是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餃子。
這一點在後世春節聯歡晚會上就能體現。
……
半小時後。
大家都自覺的坐在餐桌上,準備著包餃子。
劉曉莉和妹妹兩人把持著桌邊的煤爐子,裡麵是燒得滾燙的熱油,一會兒要炸一些圓子,鍋包肉,還有炸茄盒,炸春卷之類的東西。
劉叔叔則在廚房處理著食材,像是魚,小公雞之類的。
“程開顏,去廚房從左往右第三個櫃子裡,搬一袋子麵粉過來。”
丈母娘拿著乾淨的手帕擦拭桌子,頭也不回的吩咐道。
“好。”
不一會兒,程開顏提著一袋子精製白麵粉出來。
“打開倒盆裡。”
蔣婉吩咐著,程開顏從善如流。
麵粉,清水,少許花生油,攪拌揉搓,醒麵……
一套功夫下來,總算可以開始了。
劉曉莉和妹妹兩人揪著麵團,揪出一小撮,扔桌上。
婉姨和劉叔二人則拿著擀麵杖碾壓成餃子皮。
“咚咚咚……”
擀麵杖和桌板碰撞,帶起桌上提前撒好防止粘黏的白麵粉,發出輕響。
身後的電視機傳來喜慶的音樂聲。
程開顏又無所事事的坐在一旁,看看劉曉莉,又看看臉色平靜的婉姨……
看來婉姨是打算讓他一會兒多包點餃子。
但問題來了。
“我不會啊……”
程開顏暗暗叫苦,去年過年在家包餃子的時候母親跟小姨兩人把自己說了一通,說他這麼大的人還不會包餃子。
看來隻能討賄賂討好曉莉姐了。
不多時,一大團麵全都擀成了餃子皮。
隨著一雙修長帶著細密繭子的手端著一盆剁好的三鮮肉餡兒到桌上來。
“都包餃子吧。”
婉姨放下鐵盆,宣布道。
話音落下,大家一邊聽著電視,一邊聊天一邊包餃子。
畫麵非常和諧,就像真正的一家五口人一樣。
……
“你大姐家的文瓊也帶對象回來了?嗬嗬,這還挺巧合的?”
“可不是嘛,不過文瓊和曉莉兩人年齡差不多,都是能成家的年齡了,巧倒不巧。”
“你去見著沒?文瓊她對象怎麼樣?”
“嗨……隻聽說是家是上海的,男同誌之前在我們北大荒下鄉插隊,後來家裡長輩平反了,就給調回去了,聽說是在市裡當乾部……”
“市裡的乾部?!”
蔣婉挑了挑眉,有些驚訝。
……
劉曉莉默默聽著母親和父親聊著家常,精巧的小手有條不紊挑起肉餡往餃子皮裡塞下,兩隻大拇指一起抿住餃子邊邊緣合攏。
接著食指推出餃子皮的褶、拇指壓合,左右兩邊分開。
不一會兒一個月牙形的餃子出現了,餃子上的褶皺細密的像梳子的齒,大小和左右全是均等的。
看起來漂亮極了。
不知不覺間,劉曉莉包了好些,然後停下來休息。
一轉頭,卻看到身旁的程開顏正緊緊看著自己手裡的餃子。
“怎麼了?”
劉曉莉投去疑惑的眼神,這才發現端倪。
這家夥麵前擺著四五個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餃子”。
“看你怎麼包餃子,曉莉姐快教教我。”
程開顏連忙湊到女孩耳邊,小聲道。
“噗嗤……”
這姑娘抿著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但瞥見程開顏的臉上沾著麵粉的狼狽模樣,還有緊張以及擔心被人發現的模樣。
登時,她一下子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這還是劉曉莉第一次看到自家平日裡淡定冷靜,好像無所不能的小程同誌,露出如此窘迫的表情。
“小程同誌該不會是擔心被媽媽看見吧?”
劉曉莉心裡一下子明白過來,眼裡的餘光撇了眼專心包餃子和父親聊家常的媽媽。
“怎麼了?”
可忽然的笑聲和視線,自然引起了蔣婉的注意,她抬頭掃視眾人一眼。
“沒什麼?”
劉曉莉飛快的看了眼連忙低下頭的程開顏,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蔣婉看向程開顏,很快就發現了他手裡圓溜溜的餃子,扯了扯嘴角。
什麼玩意?
蔣婉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橫了眼程開顏:“我們這包的是餃子,不是包子,不過……程開顏你包的包子,怎麼連大小都不一樣呢。”
“嗬嗬……”
程開顏自然尷尬的笑著不說話,隻是眼睛瞪了下自知心虛的劉曉莉。
笑什麼笑啊!
……
餃子包完,程開顏總算鬆了口氣。
他和劉曉莉兩人對著油鍋坐下,鼻間傳來花生油氣味,還有肉圓子,茄盒等炸物的香氣。
“好了,彆生氣了,吃個茄盒……”
劉曉莉夾起一塊炸的兩麵金黃的炸茄盒,討好似的遞到程開顏嘴邊。
“哢嚓。”
程開顏咬了口,鮮香酥脆,外脆裡糯。
還挺好吃的。
“算了,勉強原諒你了。”
他嘴裡咬著茄盒,應道。
“那就好,再吃一顆圓子。”
劉曉莉唇角微揚,這家夥還真是意外的好哄啊。
陽光從客廳對麵的窗戶投了過來,落在兩人的側臉上,白皙的皮膚,細細的絨毛都一清二楚。
時間就在陽光的普照下,悄然流逝。
中午隨便吃了點,便回去睡午覺。
下午三點開始準備年夜飯。
婉姨和劉曉莉二人在廚房裡忙的打轉。
程開顏本想進去幫幫忙,但被婉姨趕了出來,說年夜飯不能讓客人準備。
於是他隻好給兩人倒倒水,擦擦汗。
“擦擦汗,喝杯水。”
程開顏站在兩人身邊,握著濕毛巾給自家對象擦了擦臉,又體貼入微的擦了擦脖子。
“婉姨呢?”
“那就麻煩你擦擦額頭吧……”
蔣婉點點頭,勉強答應。
下午六點天色漸晚。
哈爾濱的夜空飄起了鵝毛大雪,漆黑的夜空中城市的霓虹燈和煙花綻放的瑰麗色彩交相輝映。
在一陣鞭炮聲,刺鼻的青灰色煙塵,閃爍的火光中。
年夜飯開始了。
菜肴豐盛,觥籌交錯。
一頓飯吃完,程開顏又展示了一番毛筆字,寫了個對聯。
字跡為草書,大氣飄逸,靈動如龍。
一帆風順年年好,萬事如意步步高。
貼完對聯,放完鞭炮,除夕夜開始了。
“我們來打麻將吧,坐著挺無聊的。”
劉叔提議道。
“行啊。”
蔣婉有些意動,她打麻將是一把好手。
平時工作繁忙,沒空打。
不過到了過年過節,和親戚朋友們在一起,還是要打的。
“三條!”
“杠!”
蔣婉摸牌,手指一抹反手將牌拍在桌上,“胡了!杠上開花!給錢!”
……
“九條!”
“碰”
“八條!”
“再碰!胡了”
……
一連六盤,程開顏輸給了婉姨四盤。
而且未逢一勝。
“開顏你這是什麼手藝啊?下場算了,讓曉菱來吧?”
劉曉莉坐在旁邊看著程開顏桌上的錢越來越少,越來越薄,忍不住開口說道。
這些雖然是程開顏的錢,不是自己的錢。
但以後肯定還是她和程開顏兩人的錢。
劉曉莉看著這麼糟蹋,如流水般流進了彆人的口袋裡,還是心疼,她瞪了眼自家小程同誌,眼波傳情。
像是在說你輸也輸給我啊!
蔣婉此時贏得眼睛都亮了起來,不管程開顏是手藝是真的差,還是故意給自己送牌,反正她心裡舒坦極了。
這時聽見女兒這話,連忙教育道:“下什麼場?手藝差就是要多練練!開顏你彆聽曉莉的,時間還早著呢,先贏不叫贏。”
“……”
程開顏頓時無語,您這是舍不得我這個送財童子吧?
連稱呼都改了!
不過玩的小,一毛兩毛倒也能接受。
輸就輸吧,反正也是輸給了婉姨。
打著打著,他的心思就不在這兒了,悄然飛到了bj。
他想母親和小姨了,想她們怎麼過年,怎麼守夜,想小姨今晚會不會睡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會不會翻自己壓在抽屜裡的照片?
總之就是這個平靜祥和的除夕夜裡,很想很想。
他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城市的霓虹燈,還有時不時盛開的,五顏六色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