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吳亡那略顯抽象的邏輯問題。
失敗占卜師袁地煞顯然無力招架。
思考片刻後。
水晶球中開始浮現出異樣的紫氣。
他選擇了避開這個話題。
直接給吳亡展開占卜。
“這位貴賓,我從你身上看見了……”
“嗯?這是什麼?”
正當袁地煞打算像剛才窺伺書童的過去,將其各種自認為失敗的畫麵呈現出來時。
他卻發現吳亡的記憶中一片空白。
哦,也不能說是空白。
而是詭異的紅色。
除此之外任何的畫麵都不曾存在。
就好像這個人並沒有過去那般。
正當他以為自己的水晶球是不是真的壞了,導致占卜結果出現意外時。
那紅色的記憶畫麵開始浮現。
然而,無論是展現出多少張畫麵。
其內容都隻有一個——
紅色豎瞳。
刹那間,整個水晶球便從神秘莫測的紫色,變為了妖異絕豔的血紅。
無數隻紅色豎瞳占據其中開始瘋狂的眨眼。
其中戲謔的神情讓人感到一絲不安。
就像是這豎瞳的主人正遠隔萬裡在嘲笑自己那般。
如果說剛才女巫察覺到袁地煞的窺伺,順著書童的記憶路線直接透過現實將副本中袁地煞的水晶球打裂開,給人一種強勢到蠻不講理的壓製力。
那現在的袁地煞就感覺自己是在直麵深淵。
僅僅隻和紅色豎瞳對視一眼。
便感覺腦中仿佛有萬千世界的惡魔在進行囈語,大量無法理解的信息充斥著他的神經細胞,他就好似被扒光了站在大街上,一切秘密在這隻眼睛麵前都無所遁形。
“不要……不要……”
袁地煞原本還笑嘻嘻的麵容轉瞬間成為驚恐。
啪的一下將水晶球摔在地上。
頓時砸得四分五裂。
他整個人坐在地上瘋狂地搗騰著雙腿向後退去,其狼狽模樣讓周圍的馬戲團演員紛紛感到詫異。
隻有他們這些演員才知道。
袁地煞這個失敗的占卜師,在馬戲團中的地位其實僅次於團長。
包括每一次巡演的地點都得是經過他的占卜後,馬戲團才會開始出發。
哪怕是團長對他也是畢恭畢敬的。
要不然的話,早在剛才他插嘴說有辦法讓吳亡兩人接觸道具箱的時候,巨人艾倫早就一巴掌給他掀飛了。
“頭……頭好疼……有東西在裡麵鑽……”
袁地煞此刻好似瘋魔般。
嘴裡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語。
就連雙手也是扯著自己的頭發拚儘全力地往外拉。
不僅將大片的頭發扯斷,這般暴力的舉動更是將頭皮也撕破不少。
轉眼間這家夥的頭就像是被人砸破了似的。
活像個沾滿紅色汁水的大西瓜。
不知道為什麼,書童想起來吳亡當時蹲在福利院門口啃西瓜的畫麵。
“他這是怎麼了?”書童不解。
吳亡聳了聳肩,似乎猜到這家夥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但也隻是打趣道:“不清楚啊,可能是頭癢癢的,要長腦子了吧。”
話音剛落,袁地煞便猛地扭頭過來看向他。
那雙眼睛早已被鮮血染紅,從其瞳孔中隱約還能看見一根根幾毫米粗細,密密麻麻如同絨毛般排列的觸手。
牙齒上也開始浮現出鱗片的光澤,額頭上的豎瞳更是變得像是魚的眼珠子那般死板。
整個人乍一看更像是被拚接起來的怪物了。
各個物種的生態體征都在他身上呈現。
吳亡明白,這是淵神的汙染。
他在自己腦子裡看到大寶貝了。
那不可言說,不可直視的存在。
“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占卜師袁地煞咬牙切齒地說著。
說實話,對於這家夥和淵神對視一眼後,竟然還能保持僅剩不多的理智。
吳亡還是有些意外的。
看來這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強嘛。
但他也隻是聳了聳肩。
腳下就像生了根似的紋絲不動。
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就在此時,那幾乎隻有兩人膝蓋高度的魔術師劉嫌走了過來。
微笑著說道:“二位貴賓,你們現在可以回到觀眾席去等候表演了。”
“後台的開放時間即將結束,很期待一會兒的見麵。”
此言一出,書童頓感詫異。
從身上摸出一塊老舊的懷表。
這是他房間中屬於原住戶的表,應該是原住戶爹媽死後留下的遺物。
為了便於分辨時間,他一直將其揣在身上。
現在摸出來時,赫然發現其中的時針和分針指向了一個詭異的時間——
【13:55】!
這怎麼可能!
自己和燕雙贏進入馬戲團之前,也就在譚麗麗那邊用了一個小時左右。
抵達馬戲團門口的時候,也就九點左右的樣子。
他們兩人最多就在馬戲團內待了半個多小時。
怎麼就已經到中午正式營業的時間了?
中間這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去哪兒了?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希望兩位能夠珍惜這段美妙的旅程。”
魔術師一邊笑著,一邊揮動手中的魔術棒。
不遠處的後台大門轟然打開。
正在等候兩人離場回到觀眾席。
對此,書童也意識到了魔術師口中的暗示——
【在馬戲團與演員進行互動的時候,時間流速會被變得異常的快】
因為這就是所謂的歡樂時光。
就像放學回家後打遊戲那樣,總感覺沒玩多久,但時間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溜走了。
想到這裡,書童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如果真是這樣。
那表演正式結束後的互動,可能就更加危險了。
因為馬戲團的關門時間是19點。
在此之後就是【偽人】活躍出沒的時間了。
一旦沒注意好時間。
他們便很有可能錯過回公寓的時間點。
從而被趕出馬戲團後,將自己暴露在整棟樓的【偽人】視線範圍內。
屆時,在平坦的空地上。
麵對上百個【偽人】的圍攻,恐怕任誰來都是凶多吉少啊。
“走吧,燕雙贏,回觀眾席再看看情況。”
“不出意外的話,其他玩家應該也會想辦法搞到馬戲團的門票。”
“我們可以嘗試著和他們互換一下情報,順便確定他們有沒有被【偽人】同化。”
雖然他們和其他玩家沒辦法做到完全信任。
但對於誤食【偽人肉】的後果以及待在這個副本的時間越長,產生的依賴感越嚴重等情況,還是可以告知一下的。
讓其他人知道更多的信息,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法。
免得有人糊裡糊塗地被同化後,反過來背刺其他玩家就糟糕了。
然而,麵對書童的提議。
吳亡卻搖了搖頭。
“我說過,我的時間不多了。”
“書童,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能把你身上的馬戲幣借給我嗎?”
看著他這副認真的模樣。
書童立馬意識到這家夥不打算回觀眾席了。
可他留在後台又能做什麼呢?
這些馬戲團演員十分鐘後肯定會將他趕走的。
但詭異的是,自己麵對這般無禮的要求。
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升起拒絕的意思。
或許是此前見燕雙贏做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再加上書童從獬豸那裡也將他的信息了解不少。
總而言之,在書童看來。
這家夥看似抽象的舉動之下,實際上都蘊含著某種特殊的意義。
隻不過他有時候懶得將這種深層含義解釋給其他玩家聽。
所以,在彆人看來,這小子隻是單純的在發癲。
深呼吸一下後。
他取出馬戲幣遞過去說道:“門票是你拿來的,你要馬戲幣拿走便是,不是我借的,這本就是你的。”
然而,吳亡隻伸手取走了一枚。
將其放在兜裡之後。
他神秘地笑道:“一枚就夠了,剩下的你留著等表演結束之後再用吧。”
“相信我,你到時候會知道找誰互動的。”
“和其他人交換情報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
說罷,他轉身來到占卜師身邊。
低著頭朝他耳邊輕聲說著什麼。
書童聽不清楚談話內容。
隻能看見占卜師的表情愈發詫異。
哪怕是現在有些被汙染得神智模糊了。
都不自覺地問道:“你確定嗎?這可沒有反悔的道理。”
“當然,我比誰都確定。”吳亡信誓旦旦地笑著點頭。
看著他這副模樣。
占卜師勉為其難地向魔術師要了一根拐杖。
撐著拐杖氣喘籲籲地站起來,身上的異變看上去完全沒有衰減的痕跡。
他朝著書童說道:“這位貴賓……您可以回去了。”
“您的朋友……不用這麼快急著走。”
看著對方一反常態的樣子。
也讓書童好奇吳亡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但由於時間緊湊
倘若再不離開的話,恐怕這些馬戲演員就會做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書童也隻能轉身離去。
在回到觀眾席之前,朝吳亡認真地說道:“彆死了。”
對此,吳亡沒有回答。
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可不敢保證不死啊。
畢竟,現在的自己,正在很努力的去找死。
待書童離開後。
占卜師將手伸向自己一直坐著的地毯下麵。
從那看似完全沒有容納空間的縫隙中。
拖出來一件被壓扁的衣服。
這衣服顏色誇張又滑稽。
赫然是與茉莉藏在地板下的小醜服差不多的服飾。
將其遞給吳亡後。
周圍所有馬戲演員的表情都變得精彩起來。
哪怕是剛才攔住吳亡和書童去接觸道具箱的巨人艾倫。
眼神也同樣變得喜悅起來。
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大喊道:
“歡迎加入陽光馬戲團!”
“我們的小醜回來了!”
吳亡低頭看向手中的衣服,不由得想到茉莉日記上寫的東西。
尤其是最後那幾句不斷重複的瘋癲話語。
他也開始喃喃自語道:“我是404公寓203號房間的住戶羅生。”
“我是陽光馬戲團的小醜?”
“我是陽光馬戲團的小醜!”
是的,想要解決觸碰道具箱的邏輯死循環。
這是占卜師提出,吳亡也推測出來唯一可行的辦法——
倘若無法找到小醜來允許。
自己便成為陽光馬戲團的小醜!
畢竟他和書童推測出來,這馬戲團內不止一個小醜。
既然茉莉和她日記中的李雷能夠成為小醜。
那就代表原住戶是有資格加入馬戲團的。
看著吳亡緩緩將小醜服穿在身上。
占卜師勉為其難地擠出笑容。
指著道具箱的方向說道:“去吧,進到【哭泣小醜的鏡子】中。”
“如果您能成功走出來,那我便會將您帶到團長麵前。”
“讓他正式給你加冕小醜的稱號。”
“期待您的歸來,小醜先生。”
吳亡深呼吸一下。
朝著道具箱的方向走去。
掀開上麵厚重的遮擋布。
看見了一麵繡著金絲邊框的等身鏡子。
令人意外的是,這麵鏡子並不是普通的反射鏡麵。
而是類似於遊樂場的哈哈鏡,站在其麵前的人映照在鏡中的形象比例會被誇張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看著鏡中忽高忽低的自己,吳亡挑眉略感新奇。
哪怕是哈哈鏡也不應該隨時改變鏡麵的彎曲程度啊。
這麵鏡子給自己的感覺就像是它是活的。
正在朝自己露出譏諷的笑容。
緩緩伸手觸碰到鏡麵。
並沒有想象中冰涼堅硬的觸感。
反而像是接觸到平靜的湖水那般讓整個鏡麵都開始波動起來。
手指尖傳來的感受是舒適到讓人渾身輕鬆的溫暖。
待吳亡回過神來之時。
他的半隻手臂都已經伸入了鏡麵之內。
就在吳亡打算一點點慢慢深入的時候。
在鏡內的手臂忽然被什麼東西抓住了,手腕處被牢牢地攥緊。
“莫挨老子!”
刹那間,一股巨力向內凶猛地拖拽著自己的手臂!
好似落水者的腳踝被水草纏住,試圖將落水者拖入湖底溺死那般。
哪怕現在的吳亡在力量數值上足足有20點。
也依舊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一樣被暴力地拉進鏡中。
在徹底沒入鏡麵的前一刻。
吳亡看見鏡麵內映照出數個身高不一,胖瘦不同的小醜。
他們正在鏡子裡朝自己猙獰地笑著。
每個小醜的眼角卻用藍色的塗料畫出淚眼婆娑的哭泣妝容。
哭和笑同時出現。
顯得異常的彆扭。
隱約間他們的嘴巴微動。
從唇語上吳亡能夠讀出。
這些小醜向自己說道:
“歡迎來到絕望的深淵。”
“死亡僅僅隻是開始……”
啵——
看著吳亡徹底消失在小醜鏡前。
周圍的馬戲演員也漸漸收斂起笑意。
開始各顧各地著手上台前的準備工作了。
畢竟無論小醜回歸與否,他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都是即將開場的表演。
看著馬戲演員們一個個消失在後台。
占卜師袁地煞的眼球開始瘋狂顫抖。
就像是鬼附身似的抽搐起來。
過了幾秒鐘,他緩緩站起來。
將剛才撐住身體的拐杖隨手丟到一邊。
朝著另一扇大門走去。
步伐絲毫沒有搖晃,完全看不出剛才的虛弱模樣。
這扇門後,是馬戲團團長的辦公室。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現在這般扭曲模樣驚擾到團長有些不妥。
袁地煞抬起手在臉上揉了揉。
瞳孔內那些足以讓人密恐的觸須,皮膚牙齒等部位的鱗片乃至額頭上豎瞳的魚眼。
漸漸失去活力般開始脫落。
不消片刻,他的麵容恢複到一開始的模樣。
伸出手在下巴位置虛撫了一下不存在的長須。
搖著頭輕聲感慨:“還好這縷殘魂隻是通過記憶片段遠遠地看上一眼,並沒有真正的對視,否則就算是貧道提前回來,多半也無法回溯這扭曲的現實了。”
“沒想到那等至高的存在尚未蘇醒便能影響萬千副本。”
“而且還與這小家夥相處得如此融洽。”
“難怪前些日否決了貧道給出的放棄。”
“這等未來,在現實的卦象中可不曾出現呢。”
“是天機被你們遮掩了?還是說你們也未曾料到?”
感慨完後,他輕輕敲響了房門。
與此同時,身後那地毯上的水晶球哢擦一聲徹底裂開。
從中掉出一張裹著硬幣的紙條。
待紙條緩緩散開,硬幣滾動出來。
上麵的字跡清晰可見——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