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項圈響動的聲音。
吳亡猛地轉頭看向書童。
對方有些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臉。
“吼?”
抬起手嘗試著摸過去,赫然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然成為粗壯的獅爪,甚至還有著鋒利的指甲從鞋子前端刺出。
臉上也滿是鬃毛如同麵前的雄獅那般,就連說話都隻剩下咆哮的嘶吼聲了。
很顯然,再這樣下去。
吳亡就要成為一頭真正的野獸雄獅了。
所以書童不得不拉動項圈打斷了他和雄獅的交談。
果然,在項圈的響動中。
麵前如象般龐大的雄獅那斷斷續續的吐字聲也變得愈發模糊。
最終重新變成了野性的嘶吼。
就好似它剛才口吐人言不過是一場夢。
見此情況,吳亡也無奈地歎了口氣。
將已經變成獸爪的手伸到嘴巴麵前。
張開嘴露出同樣獸化的尖牙。
再次咬破流出大量血液。
嘩啦——
把血流淋到那扭曲的【偽人肉】上。
吳亡將其丟到雄獅嘴裡。
哢擦——哢擦——
這一次,它沒有吐出來了。
而是露出意猶未儘的表情享受著這頓美食。
生肉中似乎還有些許骨頭的成分。
在雄獅的血盆大口中被碾碎發出哢擦聲。
哐當——
鐵籠的大門再次打開。
馴獸師秋香站在外麵微笑著說道:“恭喜兩位成功與咱們的獅王辛巴互動結束。”
“請問還有什麼能夠幫到二位的嗎?”
麵對她的笑臉。
書童走出鐵籠問道:“這副樣子還能恢複正常嗎?”
他指的自然是吳亡現在這副好似《美女與野獸》被詛咒的野獸王子模樣。
對此,秋香隻是撫摸著自己的尾巴。
不滿地說道:“這有什麼不正常的嗎?我認為很英俊啊。”
看著她還是那副戲謔的態度,書童正準備發作打算追問下去。
但吳亡走了過來。
絲毫不在意自己現在的模樣。
隻是咂咂嘴關心起另一個問題——
“它的秘密究竟是什麼?你們的秘密又是什麼?”
秋香聽到這個問題。
默默地將手指放在豐滿的嘴唇前,做出噤聲的動作道:“噓~”
“秘密之所以叫秘密,自然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打聽彆人的秘密可是一件很不紳士和禮貌的行為喲。”
說罷,她一把從吳亡手中搶過鞭子。
朝著野獸模樣的他甩動起來。
啪——
鞭子的高速甩動炸起爆裂的聲音。
重重地打在了吳亡的手背上。
刹那間,那雙毛茸茸的獸爪皮開肉綻變得鮮血淋漓。
然而詭異的是在這鞭打之下,吳亡臉上的鬃毛包括開始扭曲到獸化的麵容逐漸恢複正常。
眨眼的功夫他又是剛進門是的那副人類模樣了。
隻不過身上散發出來的微微酸味兒並沒有褪去。
讓不遠處的雄獅盯著他的眼神也依舊冰冷。
“無論是人類還是野獸,歸根結底都是動物罷了。”
“沒有什麼是不能被馴服的,有的隻是手段和時機未到罷了。”
“您不喜這副模樣,我收回便是。”
“正好我也要去準備上台表演的道具了,兩位請自便。”
“期待下一次的見麵。”
秋香聳了聳肩便扭頭朝遠處走去。
可吳亡又怎麼會放任她離開?
連忙上前打算繼續詢問某些話題。
卻不料秋香的身影變得愈發淡薄。
最後如同迷霧般消散在這個馬戲團的後台。
連帶著身後長寬高都有幾十米的鐵籠也一同消失了。
隻留下大片的空地仿佛這裡從來沒有過什麼雄獅野獸。
麵對這種詭異的情況。
兩人麵麵相覷。
“一枚馬戲幣隻能互動一次。”吳亡喃喃自語道。
原來門口的售票員安東尼是這個意思。
但聽秋香的意思來看。
他們還有機會再次見麵。
指的難道是正式表演之後嗎?
畢竟馬戲幣還能夠在表演結束後再次進入後台進行互動。
對此,書童沉思片刻後道:“先去找到茉莉吧,從她那裡去了解一下這個馬戲團,或者知道她想做什麼之後,再決定和誰互動。”
說著,兩人來到那堆被掩蓋住的道具箱前。
這也是雄獅所說放著小醜鏡子的位置。
然而,當他們打算掀開破布的時候。
卻被一雙巨手攔住。
抬頭看去,赫然是那數米高的巨人艾倫。
他甕聲甕氣地說道:“擅自動用彆人的東西,是不禮貌的行為。”
“兩位要是非得壞了規矩,那我隻能請你們離開了。”
這話也讓他們有些為難。
尤其是看著對方那拳頭比他們頭還大,手臂上的肌肉宛如花崗岩般棱角分明的模樣。
很明顯,這家夥想要捏死兩個普通人。
多半比那雄獅還要簡單。
畢竟人類的形態和野獸相比優勢實在是太大了。
吳亡能夠躲閃雄獅的撲擊,不代表能躲開這個巨人的抓握。
就以他剛才伸手過來那一瞬間的速度為例。
兩人幾乎隻感受到一陣狂風襲來,艾倫那高大的身影就已經攔在麵前了。
在他麵前,武力是可笑的掙紮。
“那請問這是誰的東西?我們需要征求誰的同意後才能觸碰?”吳亡麵露真摯的問道。
從前麵馴獸師秋香的情況能夠看出來。
這些馬戲團演員對於客人本質上還是很熱情的。
隻要是他們能夠回答的問題,基本上都知無不言。
這種簡單的詢問自然也不在話下。
果然,艾倫立馬就開口道:“小醜,這是小醜的東西,他允許之後你們就能碰了。”
“那小醜在何處呢?我好像沒有在後台看見啊?”書童開口道。
他和吳亡都很清楚。
馬戲團中極有可能不止一位小醜。
畢竟除了茉莉以外,還有那位製作光碟陷阱的小醜。
如果按照雄獅所說。
茉莉藏在了鏡子當中。
那光碟小醜應該就是馬戲團現任的小醜了。
可巨人艾倫卻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已經很久沒從自己的鏡子裡出來過了。”
“?”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想要接觸鏡子,需要征求一個小醜的同意。
然而他現在藏在鏡子裡,想要找到他又需要先接觸鏡子?
這他媽不是死循環嗎?
擱這兒玩邏輯閉環呢?
但看著這巨人艾倫完全沒有讓開的意思。
他倆也有些無奈。
強闖是不太可能的,不光是這個巨人的阻攔,周圍還有這麼多馬戲團演員。
看上去似乎各個都有自己的絕活兒。
隻能遵守他們的規則。
就在這進退兩難之際。
一個聲音的出現,打破了三人的僵持。
“兩位貴賓倘若無論如何都想見識一下【哭泣小醜的鏡子】,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聽到聲音的他們轉過頭去。
看見的卻是那位頭上有著天眼的占卜師——袁地煞。
他正坐在一張好似阿拉丁神燈中的魔法地毯上,把玩著手中的水晶球微笑看向兩人。
吳亡和書童走到其麵前。
詢問具體的辦法。
看著占卜師就此笑而不語的舉動。
他們也是立刻明白了對方想要什麼。
這一次是書童拿出了馬戲幣。
占卜師接過硬幣將其放在水晶球上敲了敲。
詭異的是那堅硬如鐵的硬幣,竟然如同碰到了某種液體那般。
絲毫沒有阻隔的落入了水晶球中。
頓時浮現出一股紫色的氣體,裹挾著硬幣開始在水晶球中橫衝直撞。
直到將原本透明的水晶球徹底變得渾濁不堪。
袁地煞這才說道:“來吧,分彆將你們的雙手放在水晶球上。”
“我為兩位貴賓占卜一番後,便可告知接觸【哭泣小醜的鏡子】的辦法。”
“誰先?誰後?”
看著他這般故弄玄虛的模樣。
書童率先一步按上去。
並且回頭看向吳亡問道:“你的人生為何如此黑暗?”
這是他們約定用來證明身份的第三個問題。
他要先確定吳亡現在還是自己。
而不是被【偽人】同化後的怪物。
畢竟對方才經曆過獸化的特殊情況,他擔心【偽人】同化的進度變得更加惡劣了。
對此,吳亡隻是笑道:“因為當年把光都借給迪迦了,才導致現在的人生隻有黑暗。”
完事兒後,他還補充了幾句。
“我再給你幾個問題,後續用來驗證我的身份——”
“經驗總結和切身體會的區彆是什麼?人生的分水嶺是什麼?路易十六為什麼永遠理智?”
這些回答讓書童點了點頭。
【偽人】能夠做到的隻是模仿而已。
它們是沒辦法真正意義上理解人類的語言含義以及情感的,就更彆提一些在這個基礎上更加抽象的東西了。
確定燕雙贏的沒問題後。
這才將目光看回占卜師。
對方緩緩閉上雙目。
但額頭中間那隻豎瞳卻在瘋狂眨動,眼神變得愈發明亮。
占卜師的聲音開始變得虛無縹緲起來——
“我從你身上,看見了強大、看見了悲傷、看見了孤獨、看見了……脆弱和犧牲。”
話音剛落,書童赫然發現麵前的水晶球變了。
其中的紫色迷霧開始消散。
如同3d投影儀似的呈現出許多畫麵在球內——
有自己在古老城堡內被攔腰斬斷的慘狀;有自己在手指如稻米般生長的田野中,眼生觸手口吐鱗片的詭異;有自己在陰暗牢獄中被鬼怪附身生機儘失的渺小;更有自己在菜市場口被當街斬首示眾的悲壯……
這些畫麵,全部都是紙人【書童】在各個噩夢級副本中經曆過的失敗。
大部分噩夢級副本都不是一次就能夠攻略掉的。
就像【梨園軼事】中的紙人【書童】在吳亡來之前,他便已經失敗過數次。
同時水晶球內也浮現出一個陰柔消瘦的男人躺在女巫帳篷內。
麵色煞白忍不住口吐鮮血。
雖然說折紙術法可以讓他不用本人親臨副本。
但每次失敗後紙人的死亡都會讓他的本體遭受反噬,以及一些靈災遊戲的懲罰。
這也是為什麼需要讓女巫盯著他本體的緣故。
以免他因為反噬過大而真的死亡。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這種同時攻略大量副本的做法。
無異於是在強行折磨自己的靈魂。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吳亡那般的【不死】能力。
能夠通過死亡來刷新自身的狀態。
【秦書生】在本身強大到淩駕於絕大部分靈災玩家的同時,其實也脆弱無比。
因為他靈魂高強度處於緊繃到極限的狀態。
隨時可能會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飄向遠方。
付出一切,犧牲自我,卻無人銘記。
這是值得的嗎?
就算值得,自己真的會成功嗎?
畢竟公測在即,還有如此多的噩夢級副本未嘗攻略。
仿佛已經能夠看見人類社會在靈災遊戲的徹底降臨下。
開始分崩離析的畫麵了。
“大膽!敢窺伺本姑娘的人?”
突然,水晶球的畫麵中出現一張絕美的麵容。
戴著女巫帽氣憤的眼神仿佛能隔著水晶球看向這邊。
如萬年冰霜般讓人不寒而栗。
手中憑空出現一根木製法杖。
在地上猛地一跺!
哢擦——
刹那間,水晶球上崩開一道裂痕。
畫麵瞬間消失不見變得模糊無比,就像是斷了信號的老式電視機呈現出雪花屏一樣。
書童原本深陷於自己曾經無數次的失敗。
眼神裡的高光都快變得潰散起來了。
但因為女巫這一下頓時清醒過來。
將雙手脫離水晶球死死盯住占卜師。
“看來貴賓心意已決,我便不做更多的建議了。”
“送您一件小禮物吧。”
說罷,占卜師睜開雙眼。
將手伸向衣服內側,摸出來一張長長的紙牌。
遞到書童的麵前。
那是一張塔羅牌。
牌麵是——倒吊人。
書童默不作聲地接過這張紙牌。
轉身問向吳亡:“你剛才看見水晶球內的畫麵了嗎?”
對此,吳亡隻是搖了搖頭。
在他的視野中。
水晶球始終都是模糊的紫色。
想來其中的畫麵隻有將手按上去的那人能夠看到。
外人無法察覺其秘密。
占卜師也順勢將目光投向吳亡。
“這位貴賓,該你了。”
吳亡第一時間沒有將手放上去。
反而打趣道:“你知道嗎?在我看來,水晶球占卜這種東西其實就是引導和對號入座。”
“就像是各種星座解讀一樣,占卜師說出籠統的、模糊的、幾乎人人都能對應上一點的形容詞,然後客人會自行去對號入座,甚至還會覺得你的形容貼切無比,殊不知這是他們自己腦補的結果。”
“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給任何建議和解讀的占卜師。”
“你的互動,到底是什麼?”
雖然不知道書童看見了什麼,現在竟然顯得有些凝重。
但這並不妨礙他說爛話。
麵對吳亡的挑釁。
占卜師隻是微微一笑。
伸出手撫摸了一下水晶球。
指著上麵的裂痕說道:“我喜歡失敗。”
“像剛才這位愧疚於自己無數次的失敗,而我也可惜於自己未能將他留下的失敗。”
“僅此而已。”
“我會將這道裂痕永遠保留。”
“我是成功的悖論者,失敗的占卜師。”
如果說秋香的互動注重於馴服力量和強大的象征。
那這位占卜師的互動則是自我審視的精神攻擊。
一旦淪陷或者悔恨於自己以往的失敗。
便無法從水晶球的畫麵中清醒過來。
吳亡沉默片刻。
將雙手按在水晶球上。
占卜師也再次開始占卜前,微笑著說道:“我其實現在就能將方法告訴您。”
“因為那也是個注定失敗的辦法。”
“您看——”
伴隨著他的話語。
將手按上去的吳亡看見水晶球中浮現出一套小醜的服裝。
隻有衣服,沒有人。
但同樣滑稽可笑,浮誇至極。
刹那間,他便明白占卜師說的方法是什麼了。
這確實是一個按理來說可行。
但注定會失敗的辦法。
就在占卜師希望從他的眼中看見為難甚至是失望到憤怒的神情時。
吳亡再次開口。
語氣依舊戲謔未曾改變。
“誒,我有個點子——如果我本就打算成為一個失敗者。”
“那我要是做到這一步,不就是成功成為失敗者嗎?可我成功了,又怎麼算失敗者呢?”
“大師,你怎麼看?”
占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