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這肉不是原住民的,而是……”
“嗯,是【偽人】的。”
吳亡認真地點頭說道。
隨後找了個塑料口袋將地上的碎肉裝起來。
拎著它就向廚房走去。
在不解的目光中,他樂嗬嗬地打開冰箱門。
歪著頭來朝書童解釋道:“冰箱是個好東西啊,雖然不能有效的殺死它們,但被肢解的【偽人】也沒辦法自行脫困,似乎極度的低溫會抑製【偽人】的細胞活性。”
“譚麗麗家的冰箱裡還有她老公的頭呢,除了能說話以外暫時啥也乾不了。”
說罷,吳亡頭也沒回地拉開急凍層。
打算將自己手中的塑料口袋丟進去。
然而剛抬手。
他就看見書童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甚至還忍不住伸出手指朝自己的方向點了點。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吳亡的動作一滯,逐字逐句地問道:
“我麵前的冰箱裡,有什麼東西是吧?”
“沒錯,除了說話以外什麼也乾不了,請問你們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家?”
後麵這句話顯然不是書童回答的。
而是冰箱裡麵,一顆披頭散發的腦袋麵無表情地開口。
然而吳亡並沒有表現得很慌張。
反而是把頭扭回來看著那茉莉的頭顱。
戲謔地笑道:“我是你老公的同事,太太,相信您也不希望被老公發現自己是【偽人】吧?”
頭顱沉默片刻後回應:
“我沒有結婚。”
吳亡戲謔的表情不變,隻是彎下腰將臉幾乎快要懟在她被凍得皸裂皮膚上。
嗅了嗅說道:“我知道啊,逗你玩兒呢,我就說昨晚上鍋裡的肉怎麼聞起來酸酸的,還以為是那【偽人】口重放的調料多。”
“但我嘗了嘗鍋裡飛濺出來的湯汁血液,發現沒有任何調料的味道。”
“現在知道原因了——散發酸味兒的就是你本身啊。”
昨晚上被放在鍋裡燉煮的家夥根本就不是茉莉!
而是這個頂著茉莉麵容的【偽人】!
看來用礦泉水瓶裝了一些肉汁和肢體碎片,喂養窗邊【偽人】的實驗不用繼續觀察了。
它們吃下去的本來就隻是同類。
那真正的茉莉去哪兒了?
如果說真正的茉莉早就被麵前這位【偽人】所取代。
那昨晚上就不應該發生慘叫和闖入事件啊。
畢竟【偽人】怎麼會闖入【偽人】的屋子?
想到這裡,吳亡不禁看向書童。
指著水龍頭問道:“你說過,進屋的時候看見一抹長發鑽入水槽內消失不見對吧?”
“嗯,就像是有生命的遊動那般。”書童點頭。
隨後立馬猜到了吳亡的推測。
皺眉道:“你的意思是,其實逃走的那個才是真正的茉莉?”
“她把闖入自己家中的【偽人】解決掉了?”
“可先不提為什麼她要燉煮自己的【偽人】,一個普通人又怎麼能對抗【偽人】……”
說到這裡,他立馬停住了。
麵色變得陰翳起來。
是啊,普通人麵對這種未知的怪物多半沒有抵抗之力。
但茉莉真的是普通人嗎?
無論是地磚底下的小醜服,還是日記上都明確表明——
她曾經是一位陽光馬戲團的小醜。
這個詭異的馬戲團在抵達404公寓的那天,便是災難降臨的日子。
被選入其中當作小醜。
彆說是普通人了,她是否還是人類,估計都有待考究。
“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偽人茉莉】冷聲道:“私自闖入彆人家中,你們就不怕公寓管理員來找你們麻煩嗎?”
“快點把我放出來,我就不追究你們的責任了。”
看著這顆腦袋一本正經的話語。
無論是吳亡還是書童的表情都有些精彩。
你一個【偽人】還通知上管理員了?
這家夥好像還真把自己當茉莉了?
不對,應該說【偽人】的偽裝邏輯原來是這樣嗎?
他們如果成功將某一位原住戶給取代了。
在白天的時候竟然是真的會認為自己就是那人,甚至連思維方式都是以原住戶為主。
隻不過相比於真正的人類。
這些【偽人】還是會有些許的破綻。
比如那個老太太燉的肉。
或者說現在這種隻剩下一個腦袋還在說話,她卻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的情況。
譚麗麗說得對。
它們是一群完全依靠模仿來進行寄生的怪物。
實際上根本不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何意義。
砰——
吳亡一把將冰箱關起來。
他知道和冰箱裡這家夥聊天沒有意義。
因為在隔壁譚麗麗那裡他就試過了。
它們不會在語言上給出任何信息。
隻會抓住一個看似正常的邏輯,去死循環的要求你將它們從冰箱裡放出來。
隨後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說道:
“我應該知道茉莉為什麼要燉【偽人】。”
“她想把【偽人肉】給某些人吃。”
“至於具體是給誰,目前還不清楚。”
“但應該能在馬戲團找到她,畢竟她現在無家可歸了。”
這番言論也讓書童感到好奇。
他從老太太那裡接到燉肉開始直到現在都不解。
吃下那些肉到底會怎麼樣?
看起來燕雙贏心中似乎已經有答案了。
麵對他期待的表情,吳亡也是點頭解釋道:
“嗯,和你想的一樣。”
“吃下【偽人】身體組織的人類,也會漸漸從思維乃至身體結構上開始被同化。”
“你運氣還挺好,吃下去的肉沒來得及咽,應該沒事兒。”
聽到這番說辭。
書童第一時間不是感到慶幸。
而是感到一絲擔憂。
開口向吳亡問道:“那你呢?昨天你嘗了肉汁,裡麵也混雜著【偽人】的身體組織吧?”
他的記憶力很好,不會出錯的。
更何況這小子剛才還承認了這一點。
對此,吳亡隻是抬起左手。
當著書童的麵將小拇指哢擦一聲掰斷。
那角度異常猙獰,就連骨頭渣子都從關節處刺破出來的畫麵,讓人光是看著就感到心裡發毛的疼。
看似苦笑地說道:“所以,我說的是‘漸漸同化’,而不是立馬。”
“這種程度的傷勢,我已經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疼痛了。”
“也不完全是壞處,起碼我還能這樣做。”
說罷,他將斷裂的小拇指強行掰正。
僅僅隻是過了十幾秒。
便已經能夠自如的進行活動。
甚至連皮膚表麵都無法看見任何的淤青,更彆提傷口了。
“當當!近景魔術——斷指重續!”
這也是為什麼譚麗麗分明可以通過嗅覺判斷【偽人】。
但在吳亡進屋的時候。
她卻依舊被嚇得蜷縮在牆角顫抖。
因為在她的判斷中。
這人身上確實散發著【偽人】的酸味兒啊!
然而,書童並沒有因為吳亡那樂觀的心態和表演舒展開眉頭。
而是咬牙切齒地問道:“發現多久了?”
這小子竟然一直瞞著!
“去隔壁之前發現的,也就是說,距離我吃下【偽人】組織12個小時後,依舊能保持正常思維。”吳亡無所謂地說道:“當然,還能繼續保持多久我就不清楚了。”
“按照這種速度的話,或許24小時,最多48小時,我就不是我了。”
“書童,我的時間不多了。”
說罷,他將馬戲團的門票彈了彈。
示意對方跟他過去看看。
說實話,如果是正常的玩家。
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做的事情是將吳亡的情況立馬給其他玩家透露。
畢竟他們很有可能失去一個隊友。
甚至於更極端的做法。
是用一些能夠限製住他行動的辦法,將吳亡暫時囚禁起來。
一是能夠觀察出誤食【偽人】身體組織後,具體需要多久才會徹底同化。
二是避免他不知何時徹底同化後,暗中背刺其他玩家。
現在的吳亡簡直就像是一個不穩定的炸彈。
隨時可能引爆讓玩家們全軍覆沒。
書童眼中瞬間閃爍出精光。
並且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腦海中形成製服燕雙贏的方法,不停地觀測他此時此刻的姿勢和戒備狀態。
這家夥現在看上去慵懶地癱坐在沙發上。
似乎警惕性依舊不是很強。
自己突然暴起的話,將其製服並且限製囚禁的可行性很高。
僅僅隻思考了三秒鐘。
他猛地深呼吸一下。
站起身來說道:“走吧,先去馬戲團附近踩點吧。”
“你說得對,你的時間不多了。”
“咱們得爭取在你徹底變成【偽人】之前,將這個副本速通攻略掉。”
吳亡同樣起身。
咧開嘴笑道:“不打算囚禁我通知其他玩家?”
他當然明白對於書童來說,現在的最優解應該是什麼樣。
麵對吳亡的調侃,書童隻是淡淡地說道:“能夠值得獬豸交心的人不多,我相信他的眼光,你是個不錯的朋友。”
“再說了,咱倆也算是並肩戰鬥過,說囚禁未免顯得太生分了些。”
“你這種人死在這裡,靈災遊戲會少很多樂子的。”
來到門邊將其敞開。
頭也不回地朝樓下走去。
吳亡聳了聳肩同樣出門。
他撒謊了。
雖然誤食【偽人】身體組織會被同化這部分倒是真的。
就連身體結構產生改變,痛覺衰減以及斷指重續這部分也不假。
但自己的時間其實可老鼻子多了。
吳亡很清楚——
淵神印記可不會坐視不管。
這種異變的原理在他看來,似乎有點像是【偽人】的細胞在吞噬自己身為人類的細胞,並且取而代之。
但這種異變正在逐漸消退。
因為淵神印記正在反過來把【偽人】的細胞當作小零食一樣吃掉。
實際上,吳亡現在的身體情況並不是正在被【偽人】同化。
而是他正在儘力遏製住淵神印記不要吃得太快。
以此來保證自己身上還有【偽人】的味道!
目前隻剩下左半邊身子還存在【偽人】的特征了。
這種身份還是很方便的。
說起來,自己現在說謊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或許是因為【謊然大悟】的副作用——
【使用者可以識破謊言,但您也會不自覺地說出謊言】。
出門後,兩人一路從公寓大門離開。
順著小道繞來公寓後麵。
這是茉莉日記中描繪著的路線。
果然,沒走幾分鐘就看見了一座巨大無比的帳篷。
占地麵積看起來絲毫不比公寓樓小。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無論從公寓樓哪個角度去看,都無法注意到這邊有一個馬戲團。
必須得湊近了才能夠發現。
它就這麼矗立在空地上,宛如一座憑空出現的夢幻城堡。
與周圍的破敗荒涼顯得格格不入。
帳篷的帆布呈現出鮮豔的紅黃條紋,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向兩人不停地招手。
牆體支撐也由各種色彩的布料拚接而起,就像是小醜服上的補丁一樣顯得極其浮誇。
吳亡和書童正對著入口處。
兩盞巨大的煤油燈懸掛在兩側,燈光搖曳投射出橘黃色溫暖而神秘的光暈。
也不知道在大白天是如何投射出這種程度的光照效果。
一個穿著略顯陳舊的深棕色馬甲的中年男人坐在門口打盹。
他身後的馬戲團大門雖然敞開,但卻漆黑如墨幽深如淵,讓人無法看清楚其中的任何事物。
直到兩人走近後。
中年男人才好似從睡夢中驚醒那般睜開雙眼。
越睜越大,就像是要將兩人的相貌完全烙印在記憶中那般。
甚至於眼球都向外凸起一公分了。
這明顯不是正常人能夠做到的程度。
啪嗒——
他的眼球外凸到極限後,竟然直接從眼眶中落下來。
摔在地上讓其驚呼一聲。
“哇偶~哇偶~兩位客人的英姿真是令我驚掉雙眼啊!”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陽光馬戲團售票員——安東尼。”
“現在還未到正式營業時間。”
“不知兩位是否有門票呢?”
撿起眼球就像是樂高積木拚裝似的,隨手將其按回眼框當中。
中年男人的語氣上下起伏很誇張。
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有的,朋友,有的。”吳亡笑著將門票遞了過去。
書童同樣如此。
接過二者的門票。
安東尼扣出一顆眼球將其抵在上麵摩擦式的檢查。
語氣激動高昂地喊著:“我的老天鵝啊!是貴賓票!”
“作為貴賓,你們無需等候正式營業,隨時可以進場觀看馬戲!”
隨後將臉湊到吳亡耳邊輕聲說道:“原諒我剛才的瞌睡模樣有所怠慢,麻煩不要告訴團長喲。”
一邊開著玩笑,一邊麻利而熟練地撕票、找零一氣嗬成。
仿佛這已經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的手指粗糙到布滿了老繭,指節突出顯然是常年與票根、硬幣打交道的結果。
看著遞回來的票根和零錢。
吳亡挑眉不解:“怎麼還有錢?”
譚麗麗給門票的時候確實暗示過自己,說這兩張票比正常門票要更好一些。
能夠提前進入馬戲團算是意外之喜。
但這還找零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合著自己擱這兒空手套白狼呢?
安東尼笑嗬嗬地說道:“這是馬戲幣,用它們可以在表演正式開始之前,或者結束以後去後台近距離與演員和動物親密互動喲~”
隨後語氣變得神秘起來。
表情也有些意味深長道:
“請務必要小心保管,慎重決定好自己要和誰互動。”
“一枚馬戲幣隻能互動一個演員或者動物。”
書童低頭看了看,他和吳亡各得到了三枚。
也就是說,兩人加一起共有六次互動機會。
“那請問入場後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吳亡把玩著馬戲幣看向安東尼。
試圖從對方口中提前套出一些信息。
然而,麵對這個問題。
安東尼隻是緩緩將手敞開如同要進行擁抱那般,臉上的笑容也極其燦爛的綻放。
語氣歡快地回答:“不要拘謹!不要膽怯!”
“我們是將歡樂帶給世人,將希望散布各地的陽光馬戲團!”
“在這裡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記得讓真摯的笑容掛在臉上!”
“放肆的去笑吧!我的朋友!”
“歡迎光臨!馬戲開場咯!”
伴隨著他的歡呼。
身後那幽邃的漆黑宛如帷幕般緩緩消散。
陽光馬戲團在兩人麵前展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