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女人的房間昨晚上吳亡裝醉的時候打聽過。
同樣在三樓,305號房間。
書童提議他倆輪流過去。
如果第一個人被拒絕後,起碼回來能給第二個人提供更多的信息。
總比兩人一起被拒之門外成功率更高。
“我先去吧,起碼人家還沒有這麼討厭我。”
“不然見到你之後,可能後續誰也不想見了。”
他調侃著吳亡。
一馬當先來到305號房間門外。
這種幼稚的小心思吳亡自然看得出來。
但也沒有阻攔。
畢竟在他看來誰先誰後都一樣。
邋遢女人對每一個玩家的態度其實本質上都沒什麼區彆。
雖然剛才吳亡調侃著被她厭惡。
實際上就算如此她也依舊會給自己發樓規,在樓下也會觀察自己是否被【偽人】替換。
倘若是真的厭惡到巴不得自己去死。
完全可以不給自己發樓規啊。
所以,真正的核心在於如何爭取到她的信任。
想到這裡,吳亡的嘴角就不禁上揚。
尋常辦法恐怕很難做到了。
他需要點兒另辟蹊徑。
以及一丟丟的欺騙……
砰——
大概十幾分鐘後。
伴隨著隔壁有氣無力地傳來“抱歉,我要補覺了”的話語。
書童灰溜溜地回到307房間。
看了一眼裹著毯子躺沙發上也在休息的吳亡。
他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說道:“很警惕的女人。”
“她姓譚,目前處於離異狀態,是的,彆看她這副邋遢模樣,其實是結過婚的。”
“可惜丈夫一年前失蹤了,當然,我懷疑是被【偽人】取代後,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最後,選擇了殺死或者拋棄對方。”
“前者的概率比較低,我不認為【偽人】是這麼輕易就能被殺死的存在。”
“此後她當上了公寓管理員的代理人,幫忙發放樓規已經大半年了。”
說到這裡,書童接了杯水。
坐在椅子上一邊補充著水分,一邊好似做彙報t似的掰著指頭認真道:
“我嘗試以友好的態度關心,她顯得興致缺缺。”
“用公寓管理員來暗示威脅,她也表現得無所謂。”
“就連開門聊天也隻是虛掩著露個勉強能探出頭的縫隙,房間中沒有開燈。”
“整體給人一種油鹽不進的感覺。”
威脅這種方式自然是書童觀察後認為可行的方式。
因為他的支線任務中也有一條是——
【調查公寓內的住戶在玩家抵達時還剩下幾戶,並將其確切戶號彙報給公寓管理員】
那就是說,公寓管理員現在是完全不知道哪些住戶被【偽人】取代的。
可作為幫公寓管理員發樓規的存在。
邋遢女人明明很清楚誰是【偽人】卻知情不報。
肯定是有問題的。
可她看起來又不怕這件事兒被抖到公寓管理員那兒。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這不禁讓書童想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可能。
挑眉看向吳亡不禁問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我去試試就知道了。”吳亡裹著毯子起身道。
他當然猜到書童想要說什麼。
這家夥在懷疑——邋遢女人其實已經被【偽人】取代了。
他們從頭到尾接觸的都是一個【偽人】!
看著吳亡走出門去,書童聳了聳肩從椅子坐到沙發上。
其實客觀來說,他能在短時間的一次接觸中從對方口中套出的信息已經夠多了。
在此基礎上,書童很難想象吳亡還能打聽到其他什麼信息。
現在坐等這小子吃癟歸來就行了。
“話說今天有這麼冷嗎?有必要裹著毯子出門嗎?”
想到吳亡出門的古怪裝扮。
書童表示有種不理解但尊重的感覺。
未曾想,當吳亡走出房間後。
根本沒有第一時間去敲305號的門。
而是去向了走廊儘頭的洗手間。
在這種筒子樓的結構建築中並沒有獨立的衛生間甚至是洗漱間。
兩個功能性的房間都是公共的。
所以正常情況下早晨排隊洗漱也是家常便飯。
這是華夏七八十年代那老一輩居民的常態。
現實中一些老牌大學尚未翻新的老校區,還依舊保持著這種住宿情況。
雖然解決了當年事業單位住房分配製度緊張的問題。
但從生活角度出發其實是很不方便的住房結構。
確定了一下衛生間內沒有人後。
吳亡掀開裹著的小毯子。
露出身上穿的那明顯小了一號的女性衣物,看起來似乎有點老舊泛黃。
甚至還帶著些許莫名的酸味。
這是他從茉莉的衣櫃底下翻找出來的舊衣服。
看著牆上那塊不太乾淨的鏡子。
原住戶本是一位身材略微臃腫的爛酒鬼。
現在的形象簡直就像個女裝癖的變態,衣物甚至還不合身。
可下一秒,吳亡的身形漸漸變矮。
五官也開始蠕動起來漸漸女性化。
一個個雀斑就像是雨後春筍般在臉上頻頻冒出,頭發好似泡在水盆內的紫菜那般膨脹開來。
黑眼圈重重地浮現在眼袋下,胸前的衣物也微微隆起。
頃刻間,他便從一名醉鬼白男成為了雀斑姑娘。
這就是【假笑麵具】!
哪怕此刻是邋遢女人在這裡,恐怕也無法從外貌上分辨出吳亡和自己的區彆。
“嗬,喜歡藏秘密?”
“你在自己麵前,還能藏起來那些秘密嗎?”
吳亡咧開嘴笑道。
將毯子隨意地抱在手上。
氣質逐漸變得慵懶起來,雙目無神一副死魚眼的狀態。
後者甚至都不需要演。
他本來就是生無可戀的死魚眼模樣。
要換做沒有限製的副本,他都不需要悄悄藏到衛生間換裝變臉。
【海瀾之家胸針】能夠在服飾上滿足一切的變裝。
可惜現在隻有【假笑麵具】。
衣服上還得自己去更換。
來到305號房間門口。
抬手敲了敲門。
咚咚咚——
屋內久久沒有回應。
吳亡也不著急,隻是有規律有節奏的繼續敲擊。
直到裡麵傳來一聲煩躁的謾罵聲。
“媽的誰啊!讓不讓人睡覺了?”
刷——
大門被暴力拉開,一張同樣披頭散發的臉探出來。
嘴裡還嘟囔著:“你他媽最好真的有事,不然老娘就要讓你出事……”
話還沒有說完,她的氣憤的表情就僵住了。
喉嚨內傳來意義不明的嗚咽聲,就像是突然被人死死掐住氣管那般。
想要說什麼話,但又無法開口出聲。
吳亡猛地將臉湊近。
幾乎要與她貼到一起的距離。
語氣戲謔道:“不邀請我進去坐坐嗎?”
“還是說……要我,自己,進來?”
說到最後,每兩個字從嘴裡溜出來,吳亡的步伐便往房間內跨出半分。
直到說完,他已經穩穩地踩在邋遢女人地板上了。
噗通——
對方滿臉煞白,啪一下摔倒在地上。
隨後立馬手腳並用地往裡快速爬著,就像是受驚應激的野貓那般無措。
顫抖的牙齒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再也看不見此前的囂張以及書童所說的那種油鹽不進。
隻剩下驚悚的神情和恐懼的不安在屋中回蕩。
絕望的嘶喊從乾澀的喉嚨中一點點擠出來。
“不……不可能……”
“現在是白天……你們不可能醒過來!”
“我還……還活著!”
“為什麼會有我的臉?”
咯吱——
吳亡輕輕推開門走進來。
隨後將其關上。
當外麵的光線從門縫中逐漸消散。
鎖舌卡在孔內發出哢噠的一聲。
讓邋遢女人渾身一顫。
在吳亡來之前,她確實是在睡覺,就連窗簾都完全拉上的。
原本讓自己能夠舒適安睡的黑暗。
現在卻讓她感到恐懼。
咚咚,咚咚,咚咚。
吳亡並沒有刻意掩蓋自己的腳步。
在黑暗的環境中這輕快的步伐宛如催命的音符在跳動。
讓邋遢女人蜷縮在牆腳抱著頭顫抖道:“不……”
“不對,我沒有邀請你。”
“你……怎麼可能進屋?”
“你怎麼可能違背那位和管理員的約定……”
哦!來活兒了!
吳亡總算是聽到點兒乾貨了。
白天在樓下聚集檢查的時候,其實他就發現了點端倪。
這邋遢女人看似是和大爺大媽們嘮家常,實則有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試圖用輕鬆的話語來遮掩和自我安慰。
麵對一樓那群全部變成偽人的家夥。
她的步伐明顯加快。
除了是早就確定他們的身份,不用過多詢問以外。
更多是一種倉促的,不安的步伐。
像是想要快點兒逃離此地的既視感。
再加上她的黑眼圈厚重到好似熊貓那般,白天清點完人就要回去補覺。
又證明她昨晚上,甚至於每天晚上都沒有睡好覺。
即使現代社會熬夜通宵已是常態。
那是因為年輕人們有自己的消遣方式,哪怕是躺在床上充著電玩一宿手機都很正常。
可這個副本中,沒有智能機的存在,電視沒有信號隻能拿來放光碟。
消遣方式極度匱乏的情況下。
每天都晚上不睡,白天補覺。
隻有一種可能——
她其實很怕【偽人】。
所以,晚上聽著外麵的敲門聲,看著窗外的人影晃動。
她害怕得根本就睡不著覺!
隻能在白天【偽人】不會暴動的時候才能得以歇息。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
當她遇到“自己”的【偽人】。
甚至還能無視樓規和黑夜白天的限製闖入屋子。
又該多害怕呢?
人在極端恐懼之下是很難保守什麼秘密的。
反正自己昨晚上在書童那兒都已經違反一次樓規了。
債多不壓身。
不介意再違反一次。
“你為什麼覺得我非得聽從什麼約定?”
“或者說,你知道我進屋後會對你做什麼?”
“你見過我們進屋後的模樣?”
正常來說,【偽人】進屋後肯定是會殺掉原住戶的。
剛才書童說出邋遢女人的丈夫去世時。
吳亡就在想這個問題。
為什麼她沒有死?
甚至此後還當上了管理員的代理人幫忙分發樓規。
聽到這一連串的問題。
邋遢女人似乎是看出吳亡沒打算立馬殺死自己取而代之。
這才背靠著牆勉強站起來。
哆哆嗦嗦地來到廚房。
緩緩拉開冰箱的冷藏層說道:“我知道……你是來找他的……”
吳亡探頭過去。
赫然看見一顆人頭放在其中。
是一個成年男人的腦袋。
不知道在冷藏層被存放了多久,麵色慘白如雪就連眉毛和嘴角都凍出了冰渣子。
可他卻在冰箱門打開的瞬間。
微笑著說道:“親愛的,能將我取出來了嗎?我已經很久沒有活動筋骨了。”
“還記得你最喜歡吃的炒麵嗎?把我的身體挖出來吧,我給你炒。”
“哦,家裡還來客人了。”
“你長得好像我家譚麗麗啊,是遠房親戚嗎?”
“親愛的,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砰——
邋遢女人猛地一下將冰箱門關上。
癱坐在地上麵色惶恐不安。
或許是因為此時自己幻化成了她的模樣。
再加上【戲神】稱號的作用。
就連吳亡也感到一絲惡寒。
那腦袋……應該就是書童提到的。
邋遢女人失蹤的丈夫吧?
他,或者說它。
【偽人】果然沒有這麼容易殺死。
關鍵是他在這種情況下,依舊表現得像是一個正常人那般進行交流。
吳亡從他的語氣間聽不到任何情感的起伏。
硬要形容一下。
那就是隻知道模仿人類如何說話,但卻無法理解其中蘊含情感的怪物。
足以引起一個正常人的恐怖穀效應了。
這時候,被稱為譚麗麗的邋遢女人才開口說道:“你們這群怪物……”
“你知道我和他朝夕相處這麼多年,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在一張沙發上依偎著打發時間,在一張床上安然入睡,他的手撫摸在我臉上是那麼溫暖。”
“結果有一天發現他切菜的時候走神將手指切斷。”
“卻麵無表情地將斷指擰回去時。”
“我有多害怕嗎?”
說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抽泣起來。
眼淚刷刷往下掉:“假的……他是假的……”
隨後歇斯底裡地喊著:“我甚至不知道你們這群怪物是什麼時候將他替換的!”
“你也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因為你們根本就沒有心!”
“你們就是一群寄生蟲!啃食我們的屍體滋養自己!”
“這樓一共71戶,總計126人。”
“你們已經替換掉了近一百人!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
此言一出,吳亡心中一震。
竟然如此之多了嗎?
也就代表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現在的局麵都不是【偽人】混進了人類之中。
而是他們這些僅剩的人類,苟活在一群和自己外表相似的怪物群內。
【偽人】的數量比人類還多!
這他媽都不是甕中捉鱉了!
這是一種圈養啊!
或許在它們看來,剩下的這些人類早就不足為懼了。
它們隻是在享受一點點稀缺的佳肴。
就像是人類會將美味但卻稀少的動物人工飼養起來,以求這類動物繁衍出更多的幼崽方便食用那般。
現在公寓內的人,就是被【偽人】們圈養起來的動物。
“來啊!吃掉我!成為我!”
“那樣管理員就知道你這怪物超過了約定的感染數量!”
“他會帶著僅剩的人和你們同歸於儘!”
“將你們這群怪物掩埋在公寓的廢墟之下!”
聽到她的歇斯底裡。
吳亡有些詫異。
約定的感染數量?同歸於儘?
這個管理員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他有辦法殺死【偽人】?
那為什麼還要放任【偽人】侵蝕公寓樓內的住戶呢?
甚至聽起來他還和【偽人】做了某種交易。
這其中又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或許就是破局的關鍵所在!
畢竟當年馬戲團的到來多半也和這位管理員脫不了乾係。
他一邊保護著住戶的存在,一邊引來了詭異的【偽人】。
矛盾往往意味著某種所圖。
他想從這群怪物手中得到什麼呢?
想到這裡。
吳亡不禁露出一抹惡笑。
嗬,你能做初一,那我也能做十五!
我叫吳亡,我要開始撒謊了。
“不,我想你誤會了。”
他看向邋遢女人的眼神變得深邃不少。
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暫時不想吃了你,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你願意抵押上自己的靈魂,來試著拯救這破敗不堪的公寓嗎?”
吳亡要以【偽人】的身份去策反一個人類!
來幫助他更好的了解這棟公寓暗中的秘密。
我不當人啦!jojo!
每個人都有秘密。
包括那個神秘的公寓管理員也是。
挖出來,那怕再醜惡,也是真相。
他的聲音也像是惡魔的低語。
讓譚麗麗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偽人】……
好像和彆的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