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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嚴嵩離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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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府。

嚴嵩如往常一樣,侍弄著媳婦兒的盆栽,雙耳不聞窗外事。

侍弄過盆栽之後,與兒子談心,悠閒愜意。

嚴世蕃話很少,大多都是嚴嵩在說,偶爾才說上一句,沒有了當初的桀驁,也沒了當初的心機,整個人顯得很木訥,卻也很乾淨。

歐陽氏卻沒丈夫的閒情雅致,見他一點也不急的樣子,更是憂心,“夫君,你就一直這麼不作為嗎?”

“皇上早已決定的事,我還做什麼?我又能做什麼?”

嚴嵩微微仰起臉,陽光照耀下,雙眸更顯渾濁,輕輕道:

“這人啊,要有自知之明,要安分守己,如此才能長久,才能保下到手的富貴,越爭,失去的越多。我都這歲數了,孫子也不是大才,真把他推進權力旋渦,是禍非福,這樣就挺好。”

“可是……”歐陽氏憂慮道,“夫君想急流勇退並不為錯,怕隻怕一步退,步步退,時下的這些也會失去,甚至……會被政治清算啊。”

嚴嵩笑著搖頭。

“夫君你不是常說,權力場素來沒有情麵嗎?輝煌時,個個巴結,落魄時,個個恨不得來踩一腳,如今裕王得勢,之前與夫君統一戰線的官員,時下已改換門庭,難保不會向徐階納投名狀,好一腳將你踢開權力中心,甚至……落得淒慘下場。”

嚴嵩失笑道:“夫人也是一知半解。”

“都這會兒了,你還笑的出來?”歐陽氏氣結。

“皇上不會犧牲我,徐階也不會對付我,夫人擔心的事情就沒可能發生。”嚴嵩微笑道,“這條看不見的紅線,哪怕永青侯,都不敢輕易破除。”

“徐階不會?”

“當然!”嚴嵩說道,“今日之嚴嵩,明日之徐階,徐華亭不會不懂這個道理,皇帝喜歡臣子相鬥,卻不是死鬥,李青也不想朝廷內耗。適當的、有序的爭鬥,有利於權力架構,可若是‘你死我活’……就過界了,夫君呢,算不得賢良之臣,可也沒做過大惡,總體來說,還做了不少實事呢,兩尊大神不表態,他徐華亭就是有心對付我,也沒那個膽子。”

“這……真的?”

“嗬嗬……一縣之地的官吏,都還知道新官不算舊官賬,徐階若連這個都不懂,又豈會有今日的地位?”

嚴嵩輕笑道,“夫人不若多想想,咱們還鄉之後的打算,比如,種花還是種菜。”

“夫君的意思是……咱們要回家了?”

“再賴著不走就沒眼力見了,縱觀大明閣員,能功成身退者不足一半,就連當初風頭最盛的三楊,都沒逃脫製裁,相比之下,咱家能平安落地,已是不能再好了。”

嚴嵩滿心輕鬆的說,“雖不掌權了,但地位還是有的,且這些年也撈了不少,夠幾代人錦衣玉食了,還想什麼?”

一直沉默的嚴世蕃,茫然道:“爹,咱回哪個家啊?”

嚴嵩滿臉慈祥,輕輕道:“回江西的家,你兒時住的地方。”

“我……沒印象了。”嚴世蕃訥訥道,“是什麼樣子的啊?”

“到時候就知道了。”

“哦。”嚴世蕃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歐陽氏有些難過,嚴嵩卻不覺有什麼不好。

“這未嘗不是他的福氣,咱老嚴家的福氣……”嚴嵩扶著椅子坐起身,打著哈欠道,“世蕃,你也去午睡吧。”

“哎。”

嚴世蕃站起身,走向自己廂房。

卻在這時,丫鬟匆匆來報:“老爺,皇上來了。”

嚴嵩怔了怔,道:“夫人,你去廂房把拐杖給為夫取來。”

“啊?”

“快去吧。”

~

前院客堂。

嚴嵩拄著拐杖匆匆走進來,一邊請罪道,“勞皇上久等,是老臣的罪過。”

“朕也剛來,屁股都還沒熱呢,行啦,不用虛禮了,坐吧,這是你家。”朱厚熜瞧了眼他手上的拐杖,打趣道,“怎麼,嚴首輔這是要倚老賣老了?”

“臣哪敢啊?”嚴嵩訕笑道,“臣隻是……真上了歲數,沒這東西,走路是真不穩。”

嚴嵩走到一邊椅上,扶著拐杖緩緩坐下,道:“不知皇上今日來,有何吩咐?”

“你拐杖都用上了,朕還能有什麼吩咐?”

“呃嗬嗬……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嘛,皇上但又吩咐,臣怎好不儘心竭力?”

朱厚熜歎了口氣,道:“你這是想告老還鄉了?”

“皇上,臣……是真老了。”嚴嵩目光帶著祈求,滿臉期許的說,“朝廷人才濟濟,多臣一個不多,少臣一個不少,不知皇上可……可否允準。”

“唉,說實話,朕今日來就是為了留你,不想你……”朱厚熜惋惜道,“這麼多年了,你也不容易,既然你想退,那便退吧。”

嚴嵩感動莫名,不想皇帝這次竟如此大方,忙撐起身子深深拜了下去。

“皇上如天之恩,臣百死難忘!”

“起來吧。”

“哎。”嚴嵩緩緩起身,吸了吸鼻子,坐回原位。

朱厚熜惆悵道:“於朕而言,那些個清流遠不及嚴卿,哪怕徐階,也多有不如,而今你也要走了,朕又少了一個股肱之臣。”

嚴嵩乾笑道:“皇上謬讚了,臣非賢良之臣。”

“賢與不賢,可不是那群清流官員說了算的,朕比誰都清楚,一個這樣的嚴嵩,勝過十個那樣的清流。”朱厚熜難得真情流露,“這人啊,從來就不能單純的論好壞。”

嚴嵩輕輕說道:“這樣的嚴嵩,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皇上,沒有這樣的皇上,就沒有這樣的嚴嵩。”

朱厚熜怔了怔,隨即苦笑道:“照你這麼說,沒有那樣的李青,也沒有這樣的朕了。”

“哪裡,有無永青侯,皇上都是千古少有的明君,這點不會有任何意外。”嚴嵩義正言辭的說。

朱厚熜隻是笑了笑,再次問道:“真想好要走了?朕可是真心不想你走,朝廷還需要嚴嵩。”

嚴嵩默然。

“成吧,君子成人之美,朕就做回君子。”朱厚熜歎道,“打算什麼時候走?”

“夏將去,秋高氣爽行路最是舒心。”

“嗯…,可以。”朱厚熜答應,“你我數十年君臣,想要什麼儘管開口,無有不允。”

嚴嵩想了想,道:“臣彆無所求,隻求孫子能夠少涉足權力爭鬥。”

“這個要求太簡單了……再提一個。”

“真沒了,臣不缺什麼。”

“好好想想,走之前都有效。”朱厚熜說。

嚴嵩點頭稱是。

又聊了些無關痛癢的事,朱厚熜起身道:“本是想挽留的,結果你執意要走,許多話也用不上了。”

“臣無能,謝皇上成全。”

朱厚熜笑了笑,“不用送了,好好歇著吧。”

嚴嵩俯身行禮,“恭送皇上。”

……

數日後,嚴嵩請辭,皇帝拒絕,再辭再拒,如是者三,嚴嵩得以告老還鄉。

權力場少了一個嚴首輔,卻並未因為少了一個嚴首輔,就變得沉寂……

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權力場,從不寂寞,一直都精彩。

來不及為嚴嵩的離去唏噓,就都加入了爭儲之中。

說是爭,其實也沒什麼好爭的,不過是一場戲罷了,走個過場而已。

隻有景王當真了。

還妄想搏一搏。

奈何,嚴嵩的離去,讓他再沒丁點市場,彆說尚書侍郎,就連一個員外郎,都對他敬而遠之。

沒人投資一個注定就藩的藩王。

現在不會,之後更不會,待其就藩藩地,真就是天涯路人了。

短短時日,景王朱載圳就從核心種子選手,淪為無人問津的‘破爛貨’。

朱載圳心都碎了。

更讓他寒心的事,父皇的臉比六月的天變得還快,再無當初的寵愛,隻是準許他自己挑藩地。

朱載圳認清現實之後,挑了蘇州。

不允。

又挑了杭州,還是不允。

氣急敗壞的朱載圳乾脆不挑了,直接找上父皇,稱要去南直隸為太祖守陵。

朱厚熜卻問他是不是想造反。

憤怒到極點的朱載圳,口無遮攔地把朱老四的那點人儘皆知的破事兒,全給抖落出來了……

朱厚熜氣得冒煙兒,連打帶罵好一通……

朱載圳受了傷,朱厚熜躺了床……

可謂是兩敗俱傷。

這可把黃錦給急壞了,連忙派廠衛去尋李青。

朱載坖也不輕鬆,剛被立為儲君,父皇就要他處理奏疏,前太子前車之鑒在前,他哪敢大意分毫,愁的茶飯不香……

還好有他的高軍師出謀劃策,這才穩住了彷徨失措的朱載坖……

權力場的動蕩不小,遠在甘肅的李青,卻是專注於借用此次危機,稍稍經營一下西域……

連重新立了太子都還不知道。

當然了,就是知道,他也不會分心。

朱厚熜還能乾,還能乾挺久,他沒必要心急。

夏去秋來……

災民總算是徹底穩定住了,不過,花費大頭也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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