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寧蘭心裡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麵上還是端得柔順寧靜。
她旁敲側擊道:“爺的吩咐,妾身不敢違逆。隻是妾身蠢笨,不知那女子的身份是何?妾身勸解她的話語該輕一些還是重一些?”
“她是英平王世子的妾。”
這一聲,讓寧蘭悄悄地鬆了口氣。
既是旁人的妾室,她便沒有再往下探究的意思,隻安靜地聽魏錚的吩咐。
魏錚瞥了一眼寧蘭,思忖了半晌還是開口道:“她叫南煙,是魁娘出身,不知使了什麼樣的手段入了武哥兒的心。”
寥寥幾句話,便將魏錚的心性暴露無遺。
在他眼底,主母與妾室之間有天壤之彆,妾室一旦有了要往上爬的心思,那便是大逆不道。
寧蘭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旋即又在魏錚看不見的陰影處改換了麵色。
她抬起盈盈的眸,楚楚可憐地望向他:“爺放心,妾身不敢有這樣僭越的心思。”
她這般直言不諱。
哪怕魏錚心裡的確存了些要敲打寧蘭的意思,俊朗的麵容上也浮現了幾分尷尬。
偏偏寧蘭還要鄭重其事地從團凳裡起身,朝著他福了福身,道:“爺當初把妾身從那活死人堆裡救了出來,妾身便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報答爺,爺的吩咐,妾身自然謹記心頭。”
梨花木桌案上擺著的燭火搖搖曳曳。
魏錚瞥了她一眼,便清咳了一聲,道:“坐下吧。”
寧蘭見好就收,往團凳上一坐後便朝魏錚莞爾一笑。
“爺喝些茶潤潤口吧。”女子青蔥如白玉的手指端著茶盞遞到了他眼前。
純澈的瑩白晃了晃他的眼,魏錚移開了視線,抿了口茶後說道:“這事做好了,自有厚厚的賞賜等著你。”
寧蘭笑著應了,心裡雖不在乎錢財之類的賞賜,卻還是做出了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
因她知曉,她隻有這麼做才能讓魏錚放心。
不多時,魏錚便把英武與南煙之間的事都說給了寧蘭聽。
他的嗓音低醇似清酒,再加上寧蘭甘願沉醉其中,那雙霧蒙蒙的靈透眸子正緊緊盯著魏錚不放。
內寢裡,驟然多了幾分旖旎繾綣的氛圍。
魏錚抿了幾口茶,便笑道:“英武他自小就是一副倔脾氣,最愛和他父親母親鬥嘴。起先我以為他要收用南煙隻是要和他們慪氣,如今日子一久,才發現他是真的動了情。”
為此,英武與英平王和英平王妃大鬨了好幾場。
因英平王和英平王妃膝下隻有他這一個兒子,鬨了一場後也隻能由他去了。
說完這話後,魏泱便隔著影影綽綽的燭火瞧了一眼寧蘭。
女子麵容似含苞欲放的芍藥花,嬌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一般。
這般豔麗的容色,也無愧魏錚會在一堆女子裡挑中了她。
他想,短短接觸的幾回裡,寧蘭的脾性瞧著很是老實柔靜,他也不是糊塗的英武。
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南煙。
“明日會有人把南煙帶來梅園,你隻需陪著她閒聊一陣子,再將安分守己的這番話說給她聽即可。”
寧蘭點頭,將魏錚的話記在了心間。
夜風呼嘯而起,拍打著內寢裡的窗桕。
魏錚抬首,望了眼屋外已深重的霧色。
而後,他的眸光又挪回了傾絲身上。
女子容色姣麗,他咽了咽嗓子,嗓音沙啞地問:“身子都大好了嗎?”
昏黃的燭火隨著寧蘭的心跳一般躍動著。
她點了點頭,兩靨處陡然暈出一片嫣紅。
魏錚先起了身,男人英武挺秀的身軀立定在珠簾旁。
隻見他頓了頓身形,而後回身凝視著傾絲道:“安歇吧。”
這一夜,春帳裡翻紅浪。
朱嬤嬤守在廊道外一整夜,連沁兒和雪兒都不能靠近正屋。
雞鳴聲響起時,朱嬤嬤才敢進屋去伺候兩位主子們起身。
魏錚神色舒朗地在梳妝鏡前穿衣,通身清明颯爽。
倒是躺在床榻上的寧蘭好似散架了一般虛浮不已。
朱嬤嬤嘴角的笑堆出了一朵花,隻聽他對魏錚說:“爺今夜可來梅園用膳?姑娘昨日與老奴研究出了個新菜肴,正想讓爺嘗一嘗呢。”
這直截了當地邀寵之語飄入魏錚的耳畔,並未激起他多少的惱怒。
他隻是回身瞥了眼床榻上羸羸弱弱的傾絲,道:“這兩日我沒空。”
意思是這兩日他不會踏足梅園。
朱嬤嬤這才憶起明日是鎮國公府的四小姐及笄的日子。
世子爺作為鎮國公府家的姑爺,自然沒有缺席小姑子及笄禮的道理。
朱嬤嬤歎息一聲,隻笑道:“爺有空了再來瞧姑娘就是了。”
魏錚穿戴好了衣衫,沒有回話,也沒有拒絕,算著時辰也該到了上朝的時候,便匆匆地離開了梅園。
自始至終,寧蘭都躺在床榻上一言不發。
朱嬤嬤立在床榻旁唉聲歎氣了一番,心裡料定了寧蘭是太過傷心才不願意言語。
她隻好柔聲勸解她:“姑娘彆傷心,世子爺心裡是惦記著姑娘的,早晚還會再來咱們梅園的。”
內寢裡靜悄悄的一片,因怕朱嬤嬤再誤會下去,寧蘭便忍著痛開口道:“嬤嬤,可有藥膏?”
她是真受不住魏錚的折騰,昨夜裡求饒了幾次,還是痛成了這般模樣。
寧蘭自知是以色侍人的外室,也沒功夫傷心難過,隻想著向朱嬤嬤討些藥膏塗一塗。
朱嬤嬤會意,忙上前去瞧了寧蘭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
她咋舌不已,一邊去尋藥膏,一邊道:“姑娘下回也要軟了嗓子求一求世子爺,否則在這事上,隻有您吃苦的份兒。”
寧蘭笑著應道:“嬤嬤慧言,寧蘭記住了。”
塗完藥膏後,寧蘭便叫了早膳。
昨夜勞累一場,她胃口大開,早膳足足用了一個時辰。
午膳前,有幾個婆子叩響了梅園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