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和十一位船長聽了通譯的話，臉上閃過訕色。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大家都想在大明這裡多謀點好處，所以一通吹噓。
在商言商，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你們沒有搶過西班牙運銀船，我們搶過！肖通譯，你當時是艦隊的一員吧。”
兩位通譯的其中一位點頭應道：“是的提督，我當時在丁香花號巡航艦上做火炮長。
當時我們船在東蓐收海群島，芒種北島東北一百一十海裡的位置，發現了西班牙人從卡塔赫那港駛出來的運銀船。
接到我們丁香花號發出的信號，六合號戰列艦帶著四艘護衛艦、五艘巡航艦馬上圍了過去，還有四艘通訊艦和武裝帆船在外圍”
王逢巨揚了揚了手，打斷肖通譯的話。
“不要說過程，說說你們的收獲，以及分配給你的收益。”
“是。我們攔截了一艘西班牙運銀船和三艘護衛船，收獲五十二公斤黃金，四十一噸銀塊，四箱各色寶石，還有一百二十噸可可，三百噸蔗糖”
另一位通譯得到王逢巨的示意，把肖通譯的話同步翻譯過去，聽得德雷克和十一位船長狂咽口水。
五十二公斤黃金，四十一噸銀塊，四箱各色寶石！
這才是海盜們的終極追求啊！
據說西班牙人以前每年從新大陸運回歐洲的白銀有兩百噸，可現在他們在秘魯和玻利維亞的銀礦被明國人搶占。
尤其是玻利維亞的波托西銀礦。
據說那裡是新大陸最大的城市，有近十萬印加人被強製在那裡挖掘銀礦。在被明國人搶去之前，西班牙人每年要從那裡運四五十噸白銀以及數量不詳的黃金回本土。
現在西班牙人在新大陸的金銀礦，隻剩下墨西哥城附近的薩卡特卡斯，還有墨西哥中南部和哥倫比亞中北部一些零星金銀礦。
一年大概能出產一百多噸白銀。
明國人一次就搶了五十多公斤黃金和四十一噸白銀，把西班牙人在新格林納達總督區積攢一年的金銀財寶，洗劫一空！
果真！
明國人船堅炮利，實力強大，打起劫來也比我們要厲害得多！
跟他們比，我們簡直就是一群不堪入流的小偷。
“我們丁香花號是第一個發現西班牙運銀船，所以記為季功。我是火炮長，分得大約三千圓銀幣的收益”
西班牙在墨西哥鑄造的銀幣叫比索，一比索大約二十七克重，含銀九成，大約二十四點四克左右。
大明銀幣一圓重二十八克，銀八九銅一一，含銀二十五克。
大明銀幣與比索相比，應該是一比零點九八。
但是大明強勢，各銀行規定，含銀二十四點四克的一比索西班牙銀幣，也就是八裡亞爾麵值的西班牙銀幣，隻能兌換零點八圓大明銀幣。
要是含銀隻有二十二點五克的五比塞塔麵值銀幣，隻能兌換零點七圓大明銀幣。
不要跟銀行講道理，按照大明現行貨幣金融法規，任何國家的金幣銀幣進入大明，都不會視為真正含義的貨幣，隻是某種純度的金銀。
你西班牙銀幣也罷，威尼斯金幣也好，奧斯曼的金銀幣都一樣，到了大明兌換，隻看金銀含量，再扣除熔掉重鑄的費用，這就是銀行的官方彙率牌價。
這無形間拉高了大明銀幣的價值。
其它國家的銀幣必須扣手續費，大明銀幣不需要扣手續費。
不服？
那你就不要來大明貿易，不要買大明的貨品。
另一位通譯很快算好了數字，對德雷克等人說道：“肖通譯分得了三千七百五十比索的收益。”
德雷克等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多錢！
尤其是德雷克，感觸最深。
此前幾十年英國頻頻戰亂，貨幣不斷貶值，銀幣含銀量從百分之九十二點五，逐漸降低，最低降到百分之三十五，搞得威尼斯、熱那亞等銀行都不肯收英國銀幣。
直到伊麗莎白女王即位，積極改製貨幣，把英國銀幣恢複到含銀百分之九十二點五。
一先令含銀五點六克，一英鎊含銀一百一十二克，也才四點五圓大明銀幣，折合四點六個比索西班牙銀幣。
肖通譯參與一次對西班牙運寶船的搶劫，居然分得八百一十五英鎊的收益。
八百一十五英鎊少嗎？
再過十幾年，英國人為了應對西班牙無敵艦隊遠征，傾全國之力，籌集了一筆軍費，用於招募英國和其它國家船隻，以及打造新船。
這筆軍費隻不過才十萬英鎊，伊麗莎白女王承擔了其中六萬英鎊。大部分的錢都是各種抵押從威尼斯、熱那亞、尼德蘭等銀行家手裡貸款。
幸好英國人打贏了，所以伊麗莎白和英國沒有破產
德雷克和十一位船長各種羨慕啊！
我們做小偷，喝風挨餓；你們是強盜，穿金戴銀。
王逢巨右手指了指德雷克和十一位船長，“看看你們一個個這窮酸樣，你們搶到了西班牙運銀船嗎？
屁！
西班牙人的銀子，你們連味道都沒聞到！
你們這樣一盤散沙，小打小鬨，一天餓三頓，有什麼前途？”
德雷克和十一位船長對視一眼，用眼神統一了意見。
“尊貴的王提督！”德雷克代表大家開口了，“我們雖然隻有十二人，卻能代表加勒比海以及新大陸其它地區所有的新教徒私掠船。
我們有大小船隻三十二艘，關鍵是心不齊。正如大人你所說的，一盤散沙，所以被西班牙艦隊從歐洲追到加勒比海，從加勒比海又追到西非。
我們曾經心齊過一回，就是裡昂船長那一回。
那一次是有位法國侯爵，正好乘坐兩艘海船在新大陸考察他出麵號召了十幾艘法國、尼德蘭和德意誌的新教船隻，盯上了一支西班牙運寶船隊。
可惜被他們逃去了英國後來那位侯爵大人回去法國，於是大家又散了。
現在明國來了，尊貴的王大人你來了，請你為我們指明一條方向，指引我們發財，我們對大明絕對忠心不二
我們不怕苦，也不怕臟”
德雷克在這兩個月裡早就琢磨明白了。
明國人對自己這些人的態度，就是糞叉子。
處理排泄物時，必須用糞叉子，但是用完後嫌它又臟又臭，恨不得丟到大海的另一頭。
但德雷克想得很明白，糞叉子就糞叉子，隻要有用處就行。
明國人不想臟手，但我們不怕苦也不怕臟，什麼臟活累活隻管叫我們做就好了。
隻要做完後，覺得我們還儘心儘責，施舍一點賞賜。
我們不求有肖通譯那樣豐盛，隻需要從你們手指縫裡漏一點出來就可以了。
王逢巨和皇甫檀把德雷克的話聽得仔細。
不錯，這樣懂事的人，用起來就是得心應手。
皇甫檀接到王逢巨的眼神，心領神會，開口說道。
“諸位都是反抗西班牙暴政，反對羅馬教廷殘酷壓迫的勇士！
你們為了自由和正義，舍生忘死，我大明身為人類文明之燈塔，自然是積極支持的。”
十一位新教船長聽完通譯的翻譯，腰杆一直。
沒錯，我們這是在反抗暴政和專製！
什麼打劫，什麼海盜，隻要我們反抗成功了，就是革命！
德雷克卻在心裡暗讚，看看人家明國人，道德製高點的大旗一豎，打家劫舍都變成替天行道的正義之舉了。
“我們大明目前還沒有跟西班牙正式宣戰，隻是采取一係列小規模軍事行動，驅逐他們非法占據的我大明海外領地。
西班牙人的海船離開蓐收海，離開艮巽洲，也就是你們所說的新大陸，我們就不好下手了。
而且我們大明海軍是大明皇帝陛下一手創辦的天子親軍，仁義之師，有些事我們不屑去做，也不便於去做。
但是支持歐洲人民反抗暴政、爭取自由的正義事業，我們義不容辭！
你們搶得西班牙人一艘運銀船，肆虐歐洲的暴君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二世，以及壓製自由的腐朽專製總頭目，羅馬教皇，就會少一船銀子入庫，鎮壓歐羅巴自由人民的軍費就會少一船，你們的革命事業就能早一日取得勝利！
諸位，不要看不起你們的事業，你們的事業是正義的，是崇高的！
你們身負著曆史的使命，滿載著億萬追求自由和正義的歐羅巴人民的期待啊！”
皇甫檀的話，讓德雷克和十一位船長聽得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跟西班牙人和該死的教廷同歸於儘。
王逢巨和周圍的將領和軍官也聽得目瞪口呆。
難怪你能會被政工總局派到青龍艦隊來擔任政工主任！
皇甫檀打完雞血，開始說真格的。
雞血要打，能真正到手的實際好處也要給，雙管齊下，精神物質文明要一起抓！
“我大明海軍在巽洲東海岸、蓐收海地區的港口對你們開放。你們隻需報備，按照我們要求進港，可以補給、休息和修葺船隻。
我們在句芒郡有商行，你們可以在那裡，變賣西班牙人船隻上的財寶。
放心，我們的商行最注重商譽，就貨論貨。
隻要貨品正，不會分你是英吉利人、法蘭西人、尼德蘭人、德意誌人，也不會分你是新教徒還是舊教徒，基教徒還是穆教徒。
認貨不認人。”
德雷克和十一位船長心中一喜。
當海盜最大的麻煩之一就是如何銷贓。
上百噸的蔗糖、可可不可能在港口擺攤子賣。
一塊塊的銀錠也不可能切一角就拿去用。
以前繳獲都是帶回歐洲去變賣，那些威尼斯和熱那亞商人，最心黑不過。現在多一處收購的渠道，何樂而不為？
他們也是知道的，有了競爭，這些該死的吸血鬼才會把收購的價錢加上去。
皇甫檀又補充道：“我們大明會在這兩年開通一條新的航線，從我大明本土直接抵達巽洲東部港口，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巴西、巴拉圭、委內瑞拉等地的港口。
屆時你們不僅可以更加方便地變賣戰利品，還可以從我們這裡采買大明貨物，拿去歐洲賣。
葡萄牙人有在售賣大明的貨品，還有威尼斯商人從奧斯曼和阿拉伯人手裡轉賣，你們或多或少應該有接觸到。”
“有，我最喜歡抽明國的香煙，就是煙盒子上有一座橋，以及有一條河的那種。”
桑乾河和盧溝橋牌香煙，在大明賣五分錢和一角錢一包。但是在歐羅巴，據說賣到了五角錢以上。
“我喜歡西洋牌鏡子，我從一艘北非船隻上搶到一麵，然後用它俘獲了我妻子的心。”
“我喜歡明國的鐘，可以報時的鐘。可惜太貴了，威尼斯和熱那亞那些吸血鬼，賣得死貴死貴的。
上一次跟天教徒打仗，在魯昂附近，我們衝進一個侯爵城堡，我搶到了一台，特意運回布列塔尼老家。可惜，幾年後，它和我家人一起消失在大火之中。”
說完，這位船長還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架，“願上帝拯救他們的靈魂。”
等幾位船長說完，皇甫檀補充了一句：“諸位，我大明正在開拓直通你們歐羅巴的商路航線。
相信用不過幾年，大明貨物會直接運到歐羅巴家門口。我們的商人是不會一個國家一個地方去賣，我們會選一些值得信任的朋友，授予貨品在某一區域的代理權。”
皇甫檀把代理權是什麼意思簡單地解釋了兩句，又掃了眾人一眼，“在未來的時間裡，諸位隻要好好跟我們好好合作，相互建立信任，你們就是我大明值得信任的朋友！”
明國貨品的專賣權？！
德雷克和十一位船長心裡一震。
他們多少都了解一些熱那亞和威尼斯商人們的經商手段。
這些家夥，就是與穆教徒的奧斯曼合作，從阿拉伯商人拿到來自東方的香料、絲綢、瓷器、茶葉等珍貴貨品，轉手一賣，賣出高價。
靠著這樣的壟斷，這些商人才賺得盆滿缽滿，然後開銀行，放貸做吸血鬼，掌握著各國的經濟命脈。
要是自己能得到這個大明代理權，哪怕是某個貨品在某一個地區的代理權也行啊！
可以吃好幾代人了！
看到德雷克和十一位船長的眼睛炯炯有神，透著滿是渴望的亮光，皇甫檀知道他們都聽進去了。
轉頭對王逢巨說道：“提督，可以請參謀處的人，跟他們說說合作的細節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