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邊湧來一片黑雲遮蔽殘陽,陳零跟李大福吃過晚飯,帶著東西便出發了,劉大膽兒也早就在家門口等著,身背長弓,腰上掛著箭壺、索套、長短刀具,全副武裝,一股常人感應不到的煞氣油然而生。
陳零滿意地點點頭,尤其是看到劉大膽兒那一長一短兩把刀的刀柄上積澱的血漬,心裡對今晚的行動把握又大了幾分。
百斬刀,可以說是所有鬼祟陰物的噩夢,光是那刀一出鞘,保管煞氣就能讓鬼祟膽戰心驚。
三人舉著火把燈籠往將軍山而去,到了山下,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空氣有些壓抑,仿佛預示著將會有一場大雨正在醞釀。
“媽的,今年的雨水咋這麼多!”李大福罵了句臟話,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提著殺豬刀,準備走在最前麵。
“李大哥,你走中間,劉大哥走最後麵,我給你們的符都貼身帶好,小心彆掉了!”
因為有昨晚上大家踩踏出來的小路,隻要順著走就不會走岔。
陳零手裡提著桃木劍,腰上掛著三清鈴,舉著火把第一個上山,兩人緊隨其後。
剛剛踏上山道,三清鈴就自動發出響聲,卻不是很急促,說明山上有邪氣,但附近沒有邪物,陳零提高警惕,雖然鬼祟還沒有現身,但三清鈴卻已經響了,不是啥好兆頭。
上山的路很順利,三人沒多久便來到了昨天晚上那片盆地處,沒有月光,夜裡的將軍山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山風吹拂,像是鬼哭,樹葉拍打,又像孤魂野鬼在拍手,空氣中帶著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有點兒像腐爛的屍體,也不知道是動物的還是人的...
除了陳零,李大福跟劉大膽兒都顯得有些緊張,不停吞著口水,渾身緊繃,握著武器的手因為用力,骨節發白,閃爍的火光照映下,兩人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三清鈴還是不緊不慢的響著,陳零早已給自己跟李大福,劉大膽兒開了法眼,卻是連女鬼的影子都沒看到,隻有無數頭發絲一樣又細又長的鬼氣,飄蕩在空中。
忽然,樹林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三清鈴的響聲也變得急促起來,三人心頭一震,急忙做好準備,背靠背站著。
可等了好一會兒,卻啥也沒發生,就在三人剛剛放鬆警惕,一道黑影卻閃電般從樹林中跳了出來。
李大福都沒看清楚是什麼,揚起一把鍋底灰就撒了出去,劉大膽兒更是鬆手放箭,卻被黑影躲開,箭矢釘入一顆大樹,隻留下半截箭羽嗡嗡響。
“好大的力氣!”陳零讚了一聲道:“彆緊張,不是女鬼,是一頭豹子!劉大哥,你出手的時候到了!”
劉大膽兒定了定神,火把一掃,可不是嘛,一頭渾身黝黑發亮的黑豹,個頭極大,肌肉線條流暢,雙眼泛著綠光,齜牙咧嘴,口水拉著線,衝三人發出低吼。
這下不光李大福,陳零也有些發怵,野獸在某些時候,可比鬼祟還凶!
劉大膽兒獰笑道:“原來是一隻黑貓,嚇老子一跳!兩位彆慌,看俺怎麼收拾它!一張豹皮賣給有錢人家,夠俺一家人吃半年了!今晚上合該俺走大運!”
說著將弓箭放在地上,解下索套,丟了出去,一頭係在樹上,另一頭擺成圈兒,然後抽出兩把刀,低吼一聲,直撲黑豹而去。
這東西行動敏捷,除非是偷襲,否則弓箭根本射不中,但身為一個打了幾十年獵的老獵戶,卻有彆的法子。
眼瞅著劉大膽兒撲上來,黑豹嘶吼一聲,一躍老高,利爪閃著寒光抓向劉大膽兒的腦袋,劉大膽兒再怎麼厲害,也不敢跟這畜生硬碰硬,不然腦漿都得被抓出來,滑步躲開利爪,黑豹撲了個空,長刀劃破黑夜,隻取黑豹脖頸。
黑豹後腿蹬地,身子直立,居然比劉大膽兒還高,一爪子拍掉長刀,咬向劉大膽兒的脖子,劉大膽兒嘿嘿一笑,等的就是這一刻,猛地向前一滾,長刀抵住黑豹鋼牙,短刀已經刺入了它的肚子。
黑豹吃痛,慘叫一聲,一爪子將劉大膽兒拍的滾了好幾圈,肩膀頓時鮮血淋漓,那把短刀還插在黑豹肚子上,咕咕往外流著血。
“嗬呸!好凶一頭畜生!爺爺我今天不弄死你,就特麼洗手不乾了!”肩膀火辣辣的疼,劉大膽兒爬起來,卻也不顧傷勢,扛著長刀凶悍的衝了出去。
黑豹痛的嗚嗚叫,被劉大膽兒震懾住,不停向後退著,看樣子是想跑,然而一不小心,一腳踩到了索套裡麵。
劉大道兒哈哈一笑,調轉身子,飛撲過去,一把抓住繩子用力一拉,索套瞬間收緊,黑豹被吊了起來,在空中又抓又叫。
“怎麼樣兩位,不是我吹吧!在這山裡,還沒有我搞不定的獵物!”劉大膽兒半邊身子都被血給染紅了,此時卻還嘿嘿笑著,半晚上要是給陌生人見了,估計當場就要被嚇得背過氣兒去,陳零不由得眼皮子跳了跳,心底也是一陣慶幸,多虧帶著他。
“劉大哥好手段!我佩服!”陳零笑走過去著道:“先讓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勢吧!”
可沒走兩步,三清鈴忽然劇烈而響,一股陰風快速襲來,陳零眼疾手快,連忙掐了個劍訣淩空點出。
砰的一聲,劍訣與陰風撞在一起,陳零倉促迎擊,直接被轟飛,李大福急忙伸手去接,結果卻是兩人一起滾了老遠,重重撞在一顆大樹上才停下來。
陰風散去,女鬼現身,盆地內頓時陰風大作,鬼哭狼嚎,傳遍山林!
陳零和李大福摔的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前者掙紮著爬起來,抓起桃木劍攪碎女鬼襲來的長袖,衝劉大膽兒吼道:“劉大哥,彆愣著了,就是這東西!殺啊!”
劉大膽兒昨天晚上沒跟著,因此也是頭一次見這女鬼,早就嚇傻了,被陳零這麼一吼,渾身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低吼一聲壯膽衝向女鬼,媽的,黑豹老子都不怕,還怕你這個鬼祟玩意兒!
可沒等他衝到跟前,女鬼打出一道黑氣,居然將套著黑豹的繩索給打斷了,黑豹落地,一股鬼氣也隨即鑽入了它的鼻孔之中。
黑豹當即雙眼冒起紅光,不再逃跑,瘋了一樣咬向劉大膽兒!
“操!”劉大膽兒罵了一句,隻能提著長刀跟黑豹繼續纏鬥,顧不上女鬼了。
“昨天晚上放過你們,沒想到今天又來找死!那就用你們的魂來代替那道生魂!”
女鬼發出怨毒的嘶吼,身體飄了起來,緊接著長袖帶著鬼氣纏向陳零跟李大福。
李大福此時也爬了起來,兩人一前一後,陳零挽出幾個劍花攪碎長袖,李大福就是劈頭蓋臉一陣亂砍,好在殺豬刀煞氣足夠濃鬱,效果也不差,戲服肯定不會憑空變長,這都是女鬼用鬼氣施展的鬼術。
兩人快速殺向女鬼身前,女鬼沒想到他們居然這麼厲害,有些吃驚,不過很快就再度凶狠起來,不斷有袖子從四麵八方鋪展開來,遮天蔽日,像是要將兩人圍死在裡麵。
很快一個由女鬼袖子形成的巨大的黑球出現在原地,陳零跟李大福都被困在了裡麵,女鬼喋喋一笑,準備再去對付劉大膽兒,可沒等它動手,突然驚呼一聲。
‘黑球’被火燒開了一個洞,火勢快速蔓延,沒一會兒就被燒光,陳零跟李大福一點兒事兒沒有,並且這火古怪,順著袖子一直燒向女鬼本體。
女鬼吹出一口森冷鬼煙,想將火焰吹滅,可沒想到火焰非但沒滅,反而燒的更旺。
“這是什麼火?!”
陳零冷笑:“專門滅你的法火!”就在陳零兩人被袖子圍住的時候,陳零已經將一張地火符貼在了袖子上,念咒激活,此刻火焰席卷,快速蔓延過去。
女鬼沒聽過什麼法火,但本能告訴它不能被這火碰到魂體,當機立斷切斷鬼氣,袖子也斷開,法火燒完半截斷袖,自動熄滅。
陳零摸出兩枚精銅錢,抬手打出,女鬼先前吃過精銅錢的虧,忙用袖子擋住,嗤嗤兩聲,袖子被燙出兩個洞,銅錢印在了它的肚子上和胸口上,冒起兩股黑煙,痛的女鬼發出慘呼聲。
也就在這個空擋,陳、李二人已經殺到了跟前,李大福卯足了勁,殺豬刀綻放出一抹淡淡血光,砍中了女鬼的肩膀,一刀拉到底,刀身都埋進了地麵,女鬼的右臂以及半個身子都被砍掉,鬼血飛濺,陳零也咬破手指,在桃木劍上畫了道殺鬼咒,刺向女鬼另一條手臂,劍身一攪,將它另一條胳膊砍斷。
沒等女鬼用鬼氣聚攏魂體,陳零出手快如閃電,已經將一道鎮魂符貼在了它的鬼門上。
李大福作勢就要一刀了結它,陳零卻阻止道:“等等!”
李大福刀停在女鬼腦門上,疑惑道:“咋啦陳兄弟?你阻止我作甚?”
陳零道:“我有話問它,你先去看著點兒劉大哥,那豹子被鬼氣迷了魂,凶得很,找機會把黑狗血潑在它身上,就能破了女鬼的法術。”
李大福也聽話,收起刀去幫劉大膽兒,劉大膽兒這會兒也的確是險象環生,身上又添了幾處傷,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也就是他體格好,一般人早就撐不住了。
“老劉閃開!”李大福打開水袋大吼一聲,劉大膽兒聞言瞬間一個低頭,黑狗血大半都潑到了黑豹身上,一縷黑煙從黑豹頭頂冒了出來,先前本就被劉大膽兒捅中了肚子,剛才廝殺過程中又被砍了好幾刀,這會兒血都快流乾了,向前跑了兩步,撲通一聲倒地,肚子起伏的頻率漸漸變弱,沒多久就咽氣兒了。
另一邊,陳零看著女鬼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訴說冤屈,若你願意不再害人,我可以將你超度,同時與陰司道明緣由,雖說肯定還是要在十八層地獄受刑,但也不至於被押上斬鬼台,遲早還有轉世投胎的機會。”
說這些,並非是因為陳零聖母,而是規矩,除非形勢所迫,道門弟子對於逗留人間的鬼祟,都不會一上來就直接滅殺,而是先容它訴說冤情或者訴求,能幫則幫,助它消弭怨氣,然後再予以超度,送入陰司。
哪怕是害過人的厲鬼,法師也會遵循這個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