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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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稚陵一醒過來,身上還是發燙。

天色朦朧明亮,約莫時辰已經不早,她記著要去涵元殿,艱難起身,喚了臧夏跟泓綠進來。

臧夏一瞧她雙頰泛紅,忙地貼了貼她額頭,低呼:“娘娘,還沒退熱,歇著吧!”

隻是奈何不得稚陵偏要起身,嘟著嘴,在旁邊服侍娘娘穿衣洗漱了,心想,娘娘等會兒這樣千辛萬苦到涵元殿去,一定要叮囑她們,千萬彆提生了病的事,……

果然,這路上,稚陵仔細叮囑了好幾遍,一會兒萬不要在人前提此事。

可話音剛落,就重重咳嗽起來,臧夏忙地給她順了順氣,心疼道:“娘娘,奴婢是愈發猜不透您心思了,人說‘諱疾忌醫’,卻,卻沒聽過‘諱疾忌夫’的。”

稚陵蹙了蹙眉,又寬慰她似的笑笑:“臧夏,你想,快到除夕佳節,若是病了,旁人該覺得晦氣了。何況,除夕宮宴就在眼前,我若病了,陛下便要讓彆人操辦。我不想失去這機會。”

臧夏彆的不想理會,隻是覺得她辛苦,聞言,又不知該說什麼好,張了張嘴,最後隻也跟著歎氣。

她心裡卻想,娘娘做了那些事情,跟不做有什麼兩樣,一年到頭來,也不見陛下的寵愛,倒似個工具人一樣。陛下隻有在自個兒不快活了、煩惱不高興的時候才到娘娘這裡來找些舒心,或者用得上娘娘的時候,才想起娘娘——至於平日,哪裡想得到她家娘娘。

宮中人說起得寵或曾經得寵的妃子,掰完了五個手指也不一定數到她家娘娘。

臧夏卻不由得想,若娘娘當真自己也不上進了,不天天上趕著到陛下這裡來,豈不是連這一丁點兒寵愛都沒了?這樣一看,娘娘做得也沒錯。

說話間到了涵元殿門前。今日無雪,但稚陵身子不適,走得慢了,這個時間,她看到吳有祿正獨自在殿門口晃悠,便曉得即墨潯在春風台練劍去了——她又比素日遲了一些。

吳有祿望到她,向她行了禮,笑吟吟的:“娘娘,實不巧,陛下練劍去了。娘娘在這兒等……還是把東西給老奴?”

稚陵微微一笑道:“我在這等罷。”

吳有祿頷首退下,正要進殿。

天寒地凍,吳有祿又頓了頓,回頭為難說:“娘娘,陛下一時半會恐怕不許人打擾,娘娘不若先回宮,……”

一陣冷風刮過,地麵積雪卷起紛紛雪花,沾到了稚陵藏青色的裙擺上。

她攏緊了些白狐裘,喉嚨間有些發癢,隻得強行壓抑著咳嗽聲,臉頰燒得發紅,但在白狐毛半掩下,不算很顯眼。

她道:“我等等無妨……”

吳有祿臉上有些為難色,但沒再提請她先行回宮的話,他進了殿,稚陵便站在原地。

早間難得放晴,天上冬日掛在遙遠雲層中,她微微抬眼看去,稀薄的陽光灑在身上,幾乎沒有絲毫暖意,她身上卻已經汗濕了後背。

站得久了,眼前還有些發黑,她身子微微不穩,扶著泓綠,才險險地穩住。

呼吸略沉,她側過臉問泓綠:“幾時了?今日……今日怎麼……感覺等了格外久?”

她有些站不住了,也不知是時間太久,還是生了病的緣故。臉色也因為吹久了風,從紅轉白。

泓綠說:“娘娘,奴婢也覺得今日等得很久。”

直到這時,才見吳有祿他出來,稚陵撐了撐身子,便要上前,誰知吳有祿隻是笑吟吟地恭敬道:“娘娘請回罷。”

稚陵一愣,這時才覺得有些不對,“吳公公,是陛下叫我回去?”

吳有祿低著頭說:“是。”

稚陵不解,開口時,喉嚨間又發癢,壓著咳意,嗓音微啞,十分期盼:“陛下還說旁的了嗎?”

她心裡在想,是即墨潯曉得她生了病,體諒她,所以叫她回去歇息?……若是這樣,那倒沒什麼,可吳有祿支支吾吾的模樣,卻又不似如她所想。

吳有祿支吾一會兒,隻恭敬說:“陛下彆無其他吩咐。今日早間,娘娘尚未來時,程婕妤娘娘也來了,做了銀耳百合羹。這會兒正侍奉早膳。娘娘請回罷——”

稚陵微垂下眉眼,在原地站了會兒,又向裡望了一眼。

宮門一重一重,這裡看不到他,她移開目光,向吳有祿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走了。”

吳有祿目送著她們主仆離開,背過身歎了口氣,裴婕妤的背影瞧著有些落寞,這兩年來風雨不輟,沒見得陛下有些動容,換成這樣的美人兩年多日日早間給他洗手作羹湯,他怕是不知高興成什麼樣——

他這樣想著,進殿去,回稟了陛下,卻看陛下頭也不抬,捏著瓷勺,在碗中攪了攪,好半晌,也沒吃一口。

這是程婕妤娘娘做的銀耳南瓜百合羹,用的碗具是漆黃釉瓷碗,畫著福祿壽三星圖。

程婕妤正坐在陛下跟前,笑盈盈的,便說:“陛下,再盛一碗吧?”

即墨潯淡淡地放了勺子,道:“你吃吧。朕用好了。”

說著,起身就走。

程繡聽話吃了一大口,自己感覺沒有稚陵做的好吃,但好歹也是她從家裡帶來的江南酒樓的廚娘做的,味道不差,——怎地陛下隻吃了兩口就不吃了。

他要處理公務去了,程繡此前聽說,裴婕妤便時常伴駕左右,所以也想跟過去,剛跟了兩步,前邊即墨潯腳步一頓,卻未回頭,隻是說:“你也回去。”

程繡睜大了眼睛,原想說,她也可以紅袖添香,爹爹以前還誇她研墨研得仔細……隻是即墨潯已經這麼說,她隻好回了宮。

她想,即墨潯今早沒有見裴婕妤,卻見了她,總覺得哪裡不對。難道說,裴婕妤惹了陛下不高興?

否則,依照她的資曆,陛下萬不會連見也不見的。

她又想起裴婕妤昨夜裡病得厲害,不知睡了一覺有無好些。今日這銀耳百合羹,看來沒有她做得好,過兩日她恐怕還要去請教裴婕妤一番。

如是想著,程繡回了昭鸞殿,便又讓侍女在庫房裡搜羅出些大補的藥材,包裹好,著人送去了承明殿。

承明殿裡。

臧夏清點著程繡送的東西,跟稚陵讚歎道:“娘娘,程婕妤出手真是大方,這幾樣藥材,也真真送到了心坎上。”

稚陵沒聽她的去床上躺著,隻在羅漢榻上倚坐,單手撐著腮,翻著賬簿。

年底了,又到清算的時候,過兩日還要更忙,她先將承明殿的看了,再料理彆的司彆的局。

臧夏說完,不聞稚陵的動靜,回頭一看,稚陵蹙著蛾眉,目光盯著攤開的賬目,她輕輕叫了一聲:“娘娘!若是困了,不如去躺一會兒……娘娘燒還沒退,這賬目也不急在一時看。”

稚陵才回了神:“……”

她望見臧夏手裡捏著的藥材,微微笑道,“程婕妤家底豐厚,這些東西,對她來說不算什麼,但我正需要,她也有心。……”

她的確腦子有些昏沉了,翻看了一頁,頭又格外重,泓綠就說:“娘娘睡一會兒吧,到未時奴婢叫您。”

稚陵點點頭,剛起身,不想外頭來人稟報:“娘娘,陛下宣您去涵元殿。”

稚陵雙眸睜大了一些,尚沒有說話,臧夏就喜滋滋道:“娘娘,娘娘穿什麼衣服?”

稚陵心頭泛起歡喜,但抿著嘴角,雖然還覺得腦袋昏沉,但已邁步去換了衣裳,換了身月白色衣裳,思來想去,又換成了天水碧的衣裙,穿上白狐裘,出了門。

他的確鮮少召見她,多是她自己去涵元殿求見。這一回召見,莫非是準備交代除夕宮宴的事情?

或者……還有什麼……更大的喜事……?

來宣召她的小太監並沒有說是什麼事,稚陵便心不由己地想了許多,愈近涵元殿,愈是心跳加快,一路想了諸多的可能。

涵元殿近在眼前,她已又出了汗,呼吸斷斷續續的,好在已經到了地方。吳有祿在門口迎她,神色恭敬,堆著笑,說:“娘娘隨老奴來。”

臧夏跟泓綠照舊在外殿等候,稚陵跟隨吳有祿進到涵元殿裡,沿著回廊,已望見了即墨潯素日處理公文的明光殿。

明光殿門大開,亮堂堂的,稚陵摘下了兜帽,一路走得太急,這會兒眼前一陣一陣發著黑,她兀自平複著呼吸,原還想伸手扶一扶門前紅柱,怕被人看到,便沒有扶。

吳有祿道:“娘娘在這兒稍候,老奴進去稟報陛下。”

稚陵點頭應了,好容易調整過來呼吸,眼前也不再發黑,便悄悄地抬眼看向殿中。

明光殿裡,一條青玉長案十分顯眼,殿中係掛著金絲薄帷,這個角度,綽約看得到玄衣帝王挺拔的身影,他正端坐在青玉案後,稚陵心頭那難言的歡喜滋味,重又浮現,不知他叫她來到底為了什麼事,——就算什麼事也沒有,隻是讓她陪伴身側,也很好。

她偷偷地瞄了兩眼,卻眼尖發現,他的身側,還立著一道綽約的人影。

稚陵愣了愣,怎麼……程繡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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