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九年八月,煬帝駕幸高陽。
楊廣聞說楊玄感叛軍已被撲滅,終於放下心事,因使大理卿鄭善果、禦史大夫裴蘊、刑部侍郎骨儀與留守樊子蓋四人,推鞫楊玄感餘黨。
四人領旨稱諾,隋帝複對裴蘊囑道:楊玄感一呼而從者十萬,朕益知天下人不欲其多,多即相聚為盜耳。若不儘加誅戮,無以懲後,卿須識之。
因此裴蘊仰承帝意,皆以峻法治之。此事之後,煬帝見中原皆反,便啟駕往幸江都。
隋帝在江都坐猶未穩,黃門入報:今有山東章丘杜伏威、臨濟輔公袥率眾起事,轉向淮南,會合苗海潮、趙破陳等部,自稱將軍,聲勢大盛,進逼江都。
煬帝聞而大怒,便於江都調派兵馬,使葉萬緒為將,命限期撲滅各地叛軍。
葉萬緒奉旨,率兵進攻劉元進、朱燮、管崇等部,逼其退保黃山,然後圍剿。劉元進、朱燮逃跑,管崇被擒。葉萬緒斬殺管崇,及其將卒五千餘人,收其部眾子女三萬餘口。
煬帝複派江都丞王世充,發淮南兵數萬人進討劉元進。
王世充渡江進剿,頻戰皆捷,劉元進、朱燮敗死於吳郡,餘眾或降或散。王世充召降者焚香為誓,約不殺降,哄騙義軍餘眾歸降之後,全部坑於黃亭澗,死者三萬餘人。
因此劉元進餘黨複又相聚為亂,官軍遂不能討,以至隋亡。
大業十年,春二月,辛未。隋煬帝不顧天下盜賊蜂起,再詔百僚,議伐高麗。由是廷議數日,群臣無敢言者。戊子日,下詔複征天下之兵,百道俱進。
九日之後,扶風賊帥唐弼便又起兵,自稱唐王,擁立李弘芝為天子,擁眾十萬。
三月,壬子,煬帝行幸涿郡,士卒在道亡者相繼。癸亥日到至臨渝宮,郊祭黃帝,斬叛逃軍士釁鼓,然而逃亡者更眾,不能遏止。
夏四月,榆林太守董純與彭城賊帥張大虎戰於昌慮,大破賊師,斬首萬餘。
五月,庚申日,延安賊帥劉迦論自稱皇王,建號大世,擁眾十萬。因與稽胡裡應外合,侵掠地方。煬帝時至北平,詔命左驍衛大將軍屈突通為關內討捕大使,發兵進擊劉迦論。
兩軍戰於上郡,屈突通斬獲劉迦論,及其部眾首級萬餘,俘獲男女數萬人返師。
當時天下已亂,隋朝所征之兵大多失期不至,然而高麗亦因兩次大戰,以至困弊不堪。來護兒引軍前至畢奢城,高麗舉兵迎戰,被來護兒一戰而擊破。隋軍將直趨平壤,高麗王元大懼,遣使乞降,囚送主戰大臣斛斯政至朝。
隋煬帝聞而大悅,遂遣使持節,召來護兒還兵。
來護兒聞旨,大集眾將言道:我軍三出,未能平賊,此時若還,不可複來。勞而無功,吾竊恥之。今高麗實困,若以此眾擊之,不日可滅其國。我欲進兵徑圍平壤,生擒高元,獻捷而歸,不亦善乎!
眾將皆都哄然稱是。來護兒於是答表請行,不肯奉班師詔命。
長史崔君肅固爭不可,來護兒言道:賊勢破矣,獨以相任,自足辦之。我今在閫外,事當專決,寧得高元還而獲譴。舍此成功,所不能矣!
崔君肅複告眾將:陛下脾性,何人不知!若從元帥違拒詔書,某必當聞奏,諸公則非但無功,皆應獲斬罪也。
諸將聞言而懼,俱至中軍,請元帥還兵。來護兒無奈,仰天長歎,隻得奉詔班師。
八月己巳,隋煬帝自懷遠鎮班師。有邯鄲賊帥楊公卿聞知,率其黨徒八千人抄襲車駕後衛第八隊,得飛黃上廄良馬四十二匹而去。
冬十月丁卯,天子駕至東都;十二日後,還至西京。
於是告祭太廟,命斬高麗使者及斛斯政,以為犧牲;並將斛斯政肉煮熟,饗以百官,有奸佞媚上之徒,竟食至飽。分肉之後,將斛斯政挫骨揚灰。
祭罷太廟,煬帝複下詔旨,征召高麗王元入朝,高元竟抗旨不至。煬帝此時方悟來護兒之奏,不由大悔,複敕命將帥嚴裝,更圖後舉,隻因天下大亂,竟不果行。
高元雖然抗旨不朝,但隋帝以為高麗既服,亦算大勝。乃命於西京南郊舉行祭祀,但煬帝未曾齋戒。於是正行祭禮之時,天上刮起大風,百官不能張目。
數日之後,告變奏疏至京:離石郡胡人劉苗王造反,自稱天子,眾至數萬;又有汲郡賊帥王德仁擁眾數萬,據守林慮山為盜。
煬帝聞報大怒,將欲親自巡視東都洛陽,以便調動天下諸郡軍馬討賊。太史令庾質以天相有變苦諫,皇帝大怒,詔命將其下獄縊死。於是駕至東都,宣布大赦天下。
時有東海賊帥彭孝才,引眾轉掠沂水,被彭城留守董純擒之。董純雖然屢戰屢捷,而境內盜賊日滋,朝中便有佞臣獻譖,說其怯懦縱敵。
煬帝大怒,命枷鎖董純至於東都,誅殺於市。
孟讓自長白山起兵搶掠各郡,至盱眙時擁眾十餘萬人,占據都梁宮,以淮水為屏障。
江都郡丞王世充率兵往剿,連下五道柵欄,阻塞險要,以示己弱。
孟讓笑道:王世充文法小吏,怎能帶兵?諸公看我生擒之,大張旗鼓進入江都!
然而王世充雖然外示以弱,但當時百姓皆都築壘自衛,堅壁清野,孟讓部眾漸漸陷入饑困,再無戰力。於是孟讓就留少量兵力圍住五柵,分兵大半,往四處搶掠。
王世充趁此揮軍出擊,大破孟讓,斬首萬餘。孟讓僅以身免,帶十數騎逃出重圍。
複說齊郡賊帥左孝友,亦擁眾十萬,屯於蹲狗山據守。郡丞張須陀列營圍山逼之,聲言將放火燒山,左孝友至於窘迫,隻得出降。
張須陀由此威振東夏,以功遷升齊郡通守,兼領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
時有涿郡賊帥盧明月,擁眾十餘萬軍據守祝阿,帝命張須陀往剿,張須陀僅以萬人前往邀戰。兩軍相持十餘日,隋兵糧儘,軍心將亂。
張須陀下令退軍,乃謂眾將士道:賊將若見我退,必悉其眾來追。此時若以千人襲據其營,可獲大利。但敵有十萬之眾,以千人往襲,亦是大危之事,爾等眾將,誰能往者?
眾將聞言莫對,皆都股栗。忽聞階下同時大叫,閃出兩員猛將,張須陀閃目看時,正是愛將羅士信,以及曆城秦瓊,同時出班,請令而行。
張須陀讚道:壯哉,二位果是蓋世英雄!
於是便分給二人各帶一千精騎,使繞出祝阿之後往襲敵營,自帶眾軍趁夜而退。
行筆至此,便說張須陀及羅士信、秦瓊三人由來真實根末,以彆於演義野史傳說。
字幕:張須陀,字果,弘農閿鄉(今河南靈寶)人,祖籍南陽西鄂,北周南陽郡公張思之孫。性格剛烈,有勇有謀。
開皇十七年二月,昆州刺史、羌族首領爨翫舉兵反隋,張須陀跟隨行軍總管史萬歲前去進討,因功被授任儀同,賜物三百段。由此一戰,便為朝野所知。
隋煬帝繼位,漢王楊諒於並州起兵反叛。張須陀跟隨並州道行軍總管楊素平叛,因功加任開府,後為齊郡丞。
因隋煬帝三次用兵高麗,致使百姓失業,並兼饑荒,糧食價格飛漲。張須陀決定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官屬皆謂:須待陛下詔敕,豈能私自開倉賑糧。
張須陀則說:今陛下遠在遼東,使者往來,需要一年。百姓有倒懸之急,待報告上去,屍皆填坑矣。我以此獲罪,雖死無恨。
於是開倉放糧。隋煬帝得知,反大加獎賞。
大業七年三月,鄒平人王薄據長白山反隋,屢敗官軍。張須陀帶兵征討,王薄引軍南下避之,張須陀窮追至岱山之下,出其不意攻擊,大敗王薄,斬首數千。
王薄收攏殘部,北渡黃河,又被張須陀追至臨邑擊敗,斬首五千餘級,獲畜萬計。
當時天下太平日久,地方官吏每與叛軍作戰,或棄城逃跑,或開門出迎。唯獨張須陀勇決善戰,又擅撫馭,所以很得軍心,當時號為名將。
大業九年,王薄聯合孫宣雅、石秪闍、郝孝德叛軍十餘萬人,攻打章邱。
張須陀遣水軍斷其水運,自率兩萬步騎擊討,叛軍大敗,潰至津梁,又被水軍所拒。張須陀與周法尚水陸夾擊,再次大敗叛軍。
同年,裴長才與石子河叛軍攻至曆城,縱兵大掠。張須陀不及召集士兵,率五騎與叛軍作戰,身陷重圍,多處受傷,勇氣彌厲。城中援兵至,張須陀督軍再戰,裴長才敗逃。
北海郭方預聚眾三萬,與秦君弘聯合圍攻北海郡,兵威強盛。
張須陀率勇將羅士信、秦叔寶,選精兵加速兼程前進,趁叛軍毫無防範發起進攻。於是再次大敗叛軍,斬殺數萬人眾,並獲輜重三千輛。
字幕:羅士信,山東齊郡曆城人,張須陀帳前第一猛將。
大業九年,王薄等攻打齊郡,張須陀率軍征討,羅士信年僅十四歲,請求從軍征戰。張須陀笑道:你身不及馬頸,穿盔甲且都費氣,怎能騎馬征戰哉?
羅士信聞言大怒,當即身披兩副甲胄,懸掛兩壺箭矢,飛身上馬,馳騁來回。
張須陀非常讚賞,許其為先鋒,在濰水與賊軍交戰。義軍列陣未完,羅士信便馳馬衝入賊陣,連殺數人,並斬下一人首級,拋向空中,再用長矛接住,在陣前巡走馳驟。
賊軍驚呆,不敢逼近,張須陀乘勢進攻,大破賊眾。
羅士信追擊,每殺一人就割其鼻,回軍後以鼻子數量報功,累累百數。張須陀歎服其能,並將自己所乘戰馬賞給羅士信,留在身邊以為虎賁。
此後張須陀每先登陷陣,羅士信必在身側跟隨。隋煬帝聞之,命畫工隨軍,畫下張須陀、羅士信戰鬥場麵,進獻長安。
字幕:秦瓊,字叔寶,齊州曆城人,自幼勇武過人,遠近聞名。
秦瓊初仕隋朝,先後跟隨來護兒、張須陀、裴仁基帳下任職。
秦瓊母親去世時,來護兒派人前去吊唁。諸將甚奇,乃問道:士兵死亡及家有喪事者多矣,將軍為何隻吊唁秦叔寶家人哉?
來護兒答道:此人驍勇彪悍,有誌向氣節,將來必得富貴,怎可以卑微之人相待?
大業十年,來護兒率水軍三征高麗,秦叔寶便在張須陀帳前為將,隨征盧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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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須陀見滿營諸將,隻有羅士信與秦叔寶二人請命,乃大加讚歎,於是命其各自領兵千人繞出敵後,埋伏於蘆葦叢中,自率大軍連夜起兵,佯作棄營逃遁。
叛軍細作回報首領,說官軍已遁,盧明月果然傾巢而出,前往追擊。
秦瓊與羅士信見其空營出擊,趁機發動偷襲。因見敵營寨門緊閉,二人爬上門樓,拔下叛軍旗幟,各殺死數人,複斬斷門鎖,放進兩千騎兵,縱火燒毀三十多處營寨。
盧明月回顧老營失火,知道被襲,匆忙率軍回援。張須陀率主力掉頭掩殺,由此大破叛軍。盧明月僅率百餘名騎兵逃走,餘部皆被俘虜。
此戰之後,秦叔寶與羅士信勇武之名,聞於遠近。秦叔寶又隨張須陀前往海曲,征討孫宣雅叛軍,首立先登。由是累計前後軍功,被授職建節尉,開始揚名立萬。
隋大業十一年,煬帝增秘書省官員一百二十人,並用學士進行修撰。
又在觀文殿前麵營建書室十四間,門上垂下錦幔,上有兩個飛仙,門外地下安裝機關。天子每到書室之前,便有宮人先踏機關,飛仙自動下來,收起錦幔,門戶書廚都自動打開,以供檢閱。煬帝出去之時,大門、書廚複又自動關上,甚為智能機巧。
隋煬帝酷好讀書著述,自為揚州總管時,既置王府學士將近百人,經常令其修撰。
做皇帝以後,十數年間,共撰成書籍三十一部,一萬七千餘卷;並令秘書監柳顧言校正西京嘉則殿三十七萬卷藏書,得正禦本三萬七千餘卷,藏於東都修文殿,又抄成五十副本,分彆藏於西京長安,及東都諸官府。
煬帝因全國各地人民起義,戶口逃亡嚴重,遂命百姓入城以居,田地隨近給授,郡、縣、驛、亭、村、塢全都築城,實行堡壘政策。饒是如此,農民起義愈繁。
大業十一年二月,上穀人王須拔起義,擁眾十餘萬,稱漫天王,國號大燕。轉戰於今河北、山西一帶,後攻幽州,中流矢而死,所部皆歸魏刀兒。
魏刀兒亦是上穀人,擁眾十餘萬,稱曆山飛,北連突厥,轉戰於今河北、山西。
其年四月,隋煬帝以衛尉少卿李淵為山西、河東撫慰大使,更命承製,有黜陟選補郡縣文武官大權。李淵由此始被重用,並得掌地方軍政。
李淵奉旨上任,立即發兵,鎮壓山西及河東起義軍。兵至龍門,擊破叛首毋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