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於東道,“常山,我沒想到王金虎最後還會謝你。”陳常山看眼窗外,“我無所謂,但得給無辜的母子留條生路,這個圈子不能一點人情味都沒有。那就太踏馬惡心了。”於東重重應聲對,一拍陳常山肩膀,“憑這句話,常山,我相信你不會成為下一個王金虎。”兩人目光相對。陳常山一笑,“我不知道,我隻能做好當下。”“做好當下就很不容易。”於東又拍拍陳常山肩膀。出了醫院大樓,陳常山給劉萬通打了一個電話,劉萬通告訴陳常山,王集村人現在還沒到鄉裡鬨事。林愛雲母子暫時被安置到了招待所,白小霞和派出所的兩名警員陪著她們母子。陳常山可以暫時不用回鄉裡,就在縣裡等消息,順便休息休息靜靜心。連續往來奔波,陳常山也確實想休息休息。掛掉電話,陳常山就回了自己在縣裡的租住屋。屋裡還是老樣子,隻是多了一些灰塵,陳常山簡單收拾一番,倒頭就睡。醒來時,已過中午,看看手機,沒有任何來電,也沒有任何信息。一瞬間,他仿佛被這個世界隔離了。隔離了好,他也正想和窗外的一切隔離,完全回到自己的世界中。簡單的一份午餐,然後一杯茶,一支煙,靠窗坐在暖日融融的陽光下,看自己喜歡的書,什麼勾心鬥角,魚死網破都統統滾蛋。陳常山就是陳常山,簡單自然的陳常山。書讀完一本,還不儘興,再來一本,落日的餘暉灑到窗欞,陳常山依舊沉浸在書香中。手機還是響了。陳常山不想去接,鈴聲卻不停。既然身處世俗,獨享靜謐就注定是短暫的,陳常山無奈放下書,拿起手機。是張秋燕的電話。陳常山接起電話。“在家?”張秋燕問。“是。”陳常山道。彼此靜了片刻,張秋燕道,“想出去聊會兒嗎?”“去哪?”陳常山反問。“十心居。”張秋燕道。“好。”電話掛了,陳常山看向窗外,窗外雲霞滿天。到了十心居,陳常山一進院中,就感覺眼前一亮,院落完全煥然一新,多了很多綠植花草,像一個生機盎然的小花園。一身休閒的張秋燕正在修剪花束。陳常山走到她身後,“都是你弄的?”張秋燕邊修剪邊道,“是,院子既然租下了,就得好好打理,就像人一樣,活在世間,就得活出個樣子。有沒有能力是一回事,用不用心是另一回事。”陳常山笑應是。張秋燕也回頭笑笑,“茶沏好了,你先坐下休息會兒,我剪完這幾朵花,咱們再接著聊。”陳常山點點頭,到一旁的休閒椅上坐下,清茶已沏好,桌上還放著切好的水果和糕點。陳常山倒杯茶,邊喝邊看著張秋燕修剪花枝。落日黃昏,花園小院,美人花香。這圖景美不勝收。陳常山陶醉其中。張秋燕將剪下的花束放在一個水瓶裡,拿到桌前,“好看嗎?”陳常山笑道,“好看。”“我也覺得好看。”張秋燕在對麵坐下,“自從上次你把這個院子租下後,我一有時間就過來,或者放幾盆花,或者收拾一下屋子,或者乾脆就在院裡發呆。特彆是胡二強發生後,我在這連住了兩個晚上,心情才徹底調整過來。人確實需要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空間,不用多大,能讓自己踏實就行。十心居就是能讓我心裡踏實的地方,我越來越喜歡這裡了。”張秋燕笑笑。陳常山看眼四周,也笑道,“看出來了,十心居確實被你調理的非常好。”張秋燕搖搖頭,“不,是十心居把我調理好了,給了我安全感,常山,最近的事,我都知道。調查組下去調查你,我沒聯係你,是因為。”陳常山打斷她的話,“秋燕,你不用解釋,我明白你的心思,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你不聯係我,其實就是幫我。”兩人目光相對。張秋燕道,“謝謝你理解,王金虎的事我也知道了,花田鄉真是一個險惡之地。王金虎居然會是這麼一個結局。生前如虎,死如螻蟻。”張秋燕一剪剪向瓶中花束。哢吧。豔麗的花盤立刻掉落在地,花瓣分離,沾上泥土,豔麗消散。陳常山看眼跌落的花盤,“王金虎還沒死。”張秋燕一笑,“隻是時間問題。”陳常山頓愣,“你的意思?”張秋燕看著他,“我的意思你心裡應該明白,王金虎走到這一步是他自己作的,但也是不得不走。他能在花田鄉一直說一不二,除了他確實有能力,少不了彆的原因。現在他出事了,而且是關係人命的大事,那些人是不會讓王金虎坐在訊問室裡被接受訊問的。你剛被調查過,知道被訊問的滋味,那種高壓下,虎也會變成貓,什麼都可能說出來。所以車禍就是必然的。”哢吧,張秋燕又剪落一個花盤。陳常山深吸口氣,“秋燕,你的意思車禍是謀殺?”張秋燕又搖搖頭,“肯定不是,就是王金虎喝醉了自釀車禍,因為我剛才說的,王金虎自己也明白。和劉天一樣,舍一個自己,保全家人,否則最後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來時空空,去時空空。”張秋燕美目含悲。陳常山不禁應聲是。院內靜了片刻,張秋燕突然道,“常山,你覺得你贏了嗎?”陳常山還未回應,張秋燕已自問自答,“能讓王金虎淪落到現在的境地,常山,你確實贏了,你在田海的名聲會更大,你的代理副鄉長很快會成為副鄉長,甚至鄉長,但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會有更多人嫉恨你。此後,花田鄉未必能平靜,甚至會有更險惡的事發生。在此之前,你應該先做選擇。”“先做選擇?”陳常山一愣,“怎麼選擇?”張秋燕將瓶中水緩緩倒入花盆中,“樹挪死,人挪活。”“你讓我離開花田鄉?”陳常山看著張秋燕。張秋燕也看著他,“不僅是花田鄉。”最後一滴水從瓶中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