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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這是日本的福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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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扮演的就是你,是個「遊方文士」;那個人扮演的是石原,是地方上的「町長」;那幾個是「町民」;另外一個戴著黃發套的,就是代表美國人的「佩裡」了。”

張潮和王震旭混在熱鬨的人群裡,觀看露天舞台上的「狂言」表演。舞台上的演員都身著日本傳統服飾,張潮自然看得不甚了了,需要王震旭來解釋。

張潮詫異道:“這麼直白嗎?直接就真名實姓地上?那‘張潮’也不像我啊!”

王震旭低聲道:“當然不是,就是個身份的代表。和京劇一樣,哪朝哪代的人物穿的都一樣。”

張潮其實知道這個道理,隻是一時半會接受不了有人扮演自己,但卻穿的是日本扮相。

但這事又不受自己控製,也隻能“忍氣吞聲”地看下去——

隻見舞台背景懸掛著黑船祭的燈籠,並且有星條旗與之相混雜,幾個「町民」在「佩裡」麵前伏低做小、左右逢迎,每個人手中還抱著一個酒壇子,儘顯醜態。

其中一個「町民」還高聲唱著歌兒,王震旭給張潮翻譯道:“黑船來航開國門,銅鑼太鼓響震天,獻上清酒三十壇,再送藝伎舞蹁躚。”

張潮驚奇道:“翻譯得還挺押韻,你這文思敏捷啊!”

王震旭臉一紅,解釋道:“他們排練的時候我來看過了。”

這時候「佩裡」開口了,他從懷裡掏出一枚銀幣,用手指彈到一個「町民」身上:“諸君誠意,本督心領!此乃美利堅新式錢幣,可換米百石?”

「町民」感激涕零:“大人英明!此物我不會拿去換大米,正合在我家佛龕供奉!”

這時候「遊方文士」“張潮”登場了,隻見他手搖折扇,冷笑道:“好個東瀛奇景!竟將強盜做上賓,而今更奉之以祭典!可笑,可笑!”

話音剛落,隻見「町長」“石原”匆匆上場,怒喝道:“何方狂徒!此乃國際親善盛事!”繼而又向著佩裡諂笑:“此必是中國的落魄文人……”

接著又對「遊方文士」“張潮”道:“黑船開國乃大和進取精神之源,閣下豈懂日本風骨?”

一言既出,台下的觀眾都笑了起來。

「遊方文士」“張潮”繞著「町長」“石原”轉了一圈,用扇子敲了一下對方的腦袋,嗬斥道:“風骨?當年幕府聞炮響即開港。若真英勇,何不玉碎?”

「町長」“石原”麵紅耳赤地道:“混賬!黑船祭傳承百年……”

「遊方文士」“張潮”突然一腳踩碎祭壇漆盤:“傳承的是榮耀嗎?是恥辱罷了!”然後轉向觀眾道:“諸君且看——”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模仿町眾諂媚狀,嘴裡道:“嗨伊嗨伊,「佩裡」大人請多指教!”

台下的觀眾又是一陣大笑。

這時候一名「町民」使勁摔碎了手裡的酒壇:“夠了!原來我們扮演的竟然是小醜!還整整扮演了70年!”說罷就轉身開始撕扯星條旗。

「町長」“石原”慌忙阻止道:“不可不可!得罪米國大人如何是好!”

但此時他的話已經不管用了,町眾紛紛暴起,開始圍攻使節。

使節抱頭逃竄,假發掉落,露出下麵的黑頭發,然後一臉無辜地道:“我……我是個日本人,你們打我乾什麼?要打,去那裡打啊!”

說著,用手遙遙一指,眾人順著方向看過去,隻見那邊是個港口,隱隱綽綽可以看到幾艘大型軍艦的輪廓。

台下的觀眾先是爆發出一陣狂笑,然後又紛紛沉默下來。

王震旭道:“那邊是橫須賀的美軍軍事基地。”

張潮輕輕“哦”的一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轉頭一看,發現台上的演員已經又開始謝幕退場了,有些意猶未儘地問道:“怎麼才這麼點?太短了吧!”

張潮和王震旭來得晚,到的時候已經演了一會兒了,加上他們看的這一小截,也就是不到20分鐘。

王震旭道:“「狂言」本來不是正式的劇種,最早是穿插在「能劇」演出的間隙中表演,二戰後才逐漸從「能劇」裡獨立出來,所以本來就不是很長。”

張潮看完還是頗有些感慨的。

這出日本小戲從結構和演出的角度講都很粗糙,人物也很扁平,但是最後指向橫須賀美軍基地的一幕,卻有著畫龍點睛般的效果,頗有種打破第四麵牆,與現實交融的奇妙效果。

換個看不見美軍基地的地方演出,就沒有這個效果了。

不過好在日本適合這出小戲演出的地方不少,大型基地就有橫須賀、佐世保、橫田、座間、衝繩島、三澤等6個,其他專用基地加聯合設施的總和超過100個。

可以說是舞台豐富了。

張潮“嘖”了一聲,又問道:“這就一出小戲,怎麼就算「祭」了呢?”

王震旭剛剛翻譯得口乾舌燥,聞言露出奇妙的笑容,道:“馬上你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隻見從演出場地的後麵,緩緩走出來一個“巨物”,張潮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座十多個年輕人抬著的「神輿」——這玩意兒身為福海人的張潮倒是不陌生。

但「神輿」上麵的「神主」則讓張潮臉變得比鍋底還黑——隻見那位用木頭雕刻的「神主」身穿張潮上節目穿的那套西服,麵目栩栩如生,危襟正坐,神色呆滯。

張潮怒道:“哪有把「神主」露在外麵的?本地的神社太沒有禮貌了!”

王震旭連忙道:“這裡沒有神社參與。這是一個「張潮東京後援總會」的民間社團組織的,主要就是為了諷刺橫須賀當地搞「黑船祭」,不是個正式的祭典。”

張潮更怒了,指了下神輿上的“張潮”:“他們就是這麼後援我的?這也太不吉利了!”

王震旭道:“「張潮東京後援總會」的發起者可是非常崇拜你的……他認為是你震醒了麻木的日本人,點燃了日本國民的民族自尊心,撕下了那些政客的偽裝……”

張潮聞言疑惑地看了一眼王震旭,問道:“那今天你讓我來這兒……”

王震旭老臉一紅,扭捏了一會兒,最後把心一橫,道:“我被他們聘請為「張潮東京後援總會」的榮譽會長了……”

張潮:“……”

王震旭想著既然已經把話說破了,那乾脆就彆藏著掖著了,道:“「張潮東京後援總會」特彆希望得到你的認可,所以讓我無論如何務必讓您來看看。

剛剛那出「狂言」確實很粗糙,因為根本來不及打磨、排練,聽說您要來東京了,緊急上演的。”

這時候那群年輕人已經抬著「神輿」浩浩蕩蕩帶著人群出發了,王震旭道:“他們要繞著「佩裡紀念公園」走一圈,我們要一起去嗎?”

張潮搖搖頭,知道來龍去脈以後,他就沒什麼興趣了。

說到底,所謂的「張潮祭」,就是一群不滿現狀的日本年輕人,把他當成了某種反抗現實的象征——說難聽,他就是個高級工具人,是人家y的一環。

不免有些興味索然。

王震旭小心翼翼地問道:“剛剛那出「狂言」的編劇想要見一見您……”

張潮擺擺手道:“算了,沒有必要。”

王震旭自然不敢強迫張潮做什麼,又問道:“那您對這演出,有什麼建議嗎?”

張潮想了想看,反問了一句:“我對這種藝術形式也不熟悉,今天第一次看——我還想問問你,你看完以後什麼感受?”

王震旭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張潮會這麼問他,沉思了一會兒後道:“隻看他們排練的話,我覺得還有些有趣,但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台下觀眾的反應,我隻有一種感受——

日本人完蛋了……”

張潮聞言大感興趣:“哦?詳細說說。”

王震旭道:“其實無論是「黑船祭」,還是諷刺「黑船祭」的「張潮祭」,在現在的日本人眼中,都不像是在講發生在自己國家的事。

就像「黑船祭」,除了極少數「日米親善協會」的人以外,誰在乎它到底在紀念什麼?大家不過是趁著這個機會放煙花、穿浴衣、吃小吃、撈金魚……

今天這匆匆忙忙的「張潮祭」也差不多。無論是在台上露出醜態的「町民」「町長」,還是趾高氣昂的「佩裡」,都不能激起他們的感同身受。

當代的日本人,已經躲進了沒有曆史的虛空裡……隻有很少一些人還在掙紮罷了。”

張潮聞言笑道:“那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王震旭這次沉默良久,最終露出的是一臉迷惘的神色,眼神放空許久,才道:“我不知道……”

張潮沒有追問,而是問道:“餓了。這兒附近哪兒有好吃的?”

王震旭這才回過神來,答道:“想吃中餐還是日餐,或者是西餐?這裡有一家叫做‘凜’的中餐廳,主廚是個日本,不過做的一手好菜。”

張潮搖搖頭,忽然露出壞笑,道:“這裡的西餐一定水平不錯?”

王震旭誠實地點頭道:“因為有他們,所以確實不錯。”他眼睛瞟向了遠處的美軍軍艦,然後道:“橫須賀本來就是日本西餐的發源地之一。

明治維新以後,天皇在視察橫須賀造船廠時,他乘坐的軍艦上供應了一頓西式午餐。這是天皇第一次吃西餐。”

張潮笑道:“那就找一家西餐廳,你挑地方。”

王震旭顯然已經做好了功課,領著張潮就走。

張潮一邊走,一邊聊道:“在日本,天皇吃西餐是件大事吧?”

王震旭道:“當然。以前日本是禁食獸肉的,天皇隻能吃些魚。西餐裡有牛肉,天皇吃了以後,實際上代表‘肉食禁令’解除了,從此以後日本人才可以公開吃各種肉。

據說天皇率先吃肉也是為了支持鼓勵肉食的方針,以展示日本是一個現代國家,並爭取外國的承認。”

張潮笑道:“吃肉都能和爭取外國承認聯係到一起?”

王震旭無奈道:“中國人是很難理解日本人這種強烈的焦慮感。即使在沒有戰爭威脅的今天,日本人仍然為自己不夠‘國際化’感到焦慮,比如日本人對英語好的亞洲人往往是既羨慕又害怕。

恕我直言,您在日本能受到這麼大的歡迎,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你能用英語發言。幾乎所有的日本政客、文化人,都因此不願意和你有任何正麵的衝突。”

張潮笑道:“所以其實這些焦慮的本質,是日本在‘脫亞入歐’曆史慣性下,既想通過模仿西方獲得國際承認,又恐懼喪失文化獨特性的矛盾心理。”

王震旭道:“東京大學研究生院之前有個調查顯示,大部分的街頭受訪者認為‘日本文化不被世界真正理解’。您看,即使全世界都看日本動漫,孩子們都渴望成為‘忍者’,日本人還覺得委屈。”

不知不覺,兩人就溜達到美軍基地附近,一家餐館也出現在麵前,其他字張潮認不得,「海軍」兩個字倒不陌生。

王震旭道:“來橫須賀吃‘西餐’,「海軍咖哩」、「橫須賀海軍漢堡」以及「橫須賀藍莓起司蛋糕」是不能錯過的。”

張潮倒不介意吃什麼,既然王震旭這麼說了就大膽邁步走了進去。

王震旭負責點餐。不一會兒服務員先給兩人端上來一塊三角形的起司蛋糕,可能看出張潮是個外國人,還嘰裡咕嚕地解釋一陣,王震聽完後有些尷尬地翻譯道:

“她說「橫須賀藍莓起司蛋糕」是日美友好的象征,起司蛋糕代表美國,上麵的藍莓則代表日本……”

張潮憋著笑,拿起自己麵前的那塊蛋糕,豪爽地咬了一大口,綿密的口感和香氣充盈口鼻,忍不住用英語誇了一句道:“abtely delicio(美味極了)!”

聽到張潮還算純正的英語口音,女服務員眼睛都亮了,走回去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

張潮忽然對王震旭道:“我知道你為什麼說‘我不知道’了。”

王震旭一愣,沒有想到張潮把話題又繞了回來了。

張潮自顧自地道:“其實現在這樣對日本人挺好的……老舍戲劇《茶館》你看過嗎?”

王震旭搖頭,對中國文學他並不熟悉,更彆說戲劇了。

張潮道:“《茶館》寫的是100年前的中國,其中有一個算命先生「唐鐵嘴」,人家勸他彆吸大煙——也就是鴉片——你猜他怎麼說……”

王震旭略略伸長了脖頸,露出好奇的神色。

張潮微微一笑:“「唐鐵嘴」說,他現在不吸鴉片了,改吸‘白麵’,還說「大英帝國的煙、日本的‘白麵兒’兩大強國侍候著我一個人,這點福氣還小嗎?」”

王震旭露出不解的神色。

張潮指了指窗外,這裡就在軍港旁邊,原先隻能看見輪廓的美國軍艦現在清晰無比,都能看見上麵的黑洞洞的炮口。

張潮道:“「阿美利加的軍艦和大炮,世界第一強國伺候著日本一個國家,這點福氣還小嗎?」我覺得這樣挺好。”

王震旭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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