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軍大帳,黃昏。
張虞正邀郭嘉飲酒,左右有郭圖、荀攸等文士作陪。
張虞略飲了口酒,手中把弄酒盞,問道:“奉孝遊曆中原,號有良、平之才,深受元常、公則推崇。當下,我軍連斬顏良、文醜,戰況進展順利之際,幽州局勢忽發動蕩,不知卿可有見解?”
“君侯盛讚!”
郭嘉沉吟了下,問道:“幽、並二州互有盟友多年,劉氏為君侯之親盟,今幽州形勢危急,不知君欲解圍否?”
張虞抿了口酒,說道:“幽州雖非歸我所有,但卻依附於我。而今不救幽州,不僅傷幽州人心,更會令我軍處境艱險。”
郭嘉笑了笑,說道:“君侯既有救幽州方略,今何須以此事問仆?”
說著,郭嘉從侍從手中取過酒壺,為張虞親自斟酒,說道:“以仆之見,君侯乃欲問破幽州之策,及敗袁紹大軍之法。”
張虞不動聲色,僅是多打量了郭嘉幾眼。
“奉孝既知今下之要,可有方略呈上?”郭圖與郭嘉有親,直白問道。
“略有拙計!”
郭嘉朝張虞拱手,笑道:“僅是初來乍到,如有胡言亂語,望君侯恕罪!”
“奉孝跋涉千裡,能輾轉至軍前效力,我欣喜不已,安會怪罪於卿!”
張虞頓生興趣,麵浮笑容,說道:“望奉孝指點迷津,開孤之頓悟!”
“不敢!”
郭嘉避席而起,向張虞微微拱手,說道:“君侯此番出兵,意在破袁,更欲兼並河北,故勿問計策,隻需依勢而行便可。”
短短二、三十字開頭,倒是吸引了帳中之人的目光。
“今幽州生變,非袁氏之兵,而是引烏桓之兵南下,胡虜遺禍北疆,趙燕士民厭棄之。是故君侯得有民心,此番如能驅逐胡虜,再解幽州之圍,則燕趙之士民必為君侯所用。”
“及解薊縣之困,幽州雄兵南下,則袁紹惶惶不可終日,以君侯之威,必能大破其軍。袁紹地跨四州,看似兵多將廣,疆土廣袤,但常年征戰,士民無所休,是故兵鋒如若受挫,則君侯是以迅風之勢橫掃河北。”
“而海濱遙遠,可容袁氏苟活,待河北順服,則河南可圖;及河南歸順,則天下可見。是故君侯之患在河北,及下冀州,降服幽州,河北承平,霸業漸成,則君侯有奠定基業之勢。”
郭嘉一番數百字的長論,點明了此番出兵解幽州之圍的必要性。
幽州雖說不被張虞所統治,但經袁紹的一番操作,實際上已將幽州徹底推向張虞。因此張虞如能解幽州之困,則幽州兵馬將會助張伐袁。一旦幽州大軍南下,將會徹底改變冀州戰場的形勢。
袁紹知有大軍南下,因冀州北部空虛之故,必會急於求戰,彼時戰場主動權將會回到張虞手上,而張虞將擁有有非常大的取勝希望。屆時張虞一旦擊破袁紹,袁紹幾乎難以在河北立足。
荀攸起身拱手,說道:“郭先生之語甚妙,昔高祖與項羽戰於滎陽、成皋,為得天下,遂命韓信出河北,時淮陰橫掃趙、魏,降代破齊,終與高祖彙於垓下,一戰而滅項氏。而今君侯與袁紹相持於此,幽州則是為漢之河北矣,君侯需選‘韓信’領兵!”
張虞神情了然,追問道:“奉孝可有解幽州之計?”
郭嘉將酒盞一飲而儘,行為甚是豪邁,沉聲說道:“胡寇猖狂,雖威懾幽州,然胡意在劫掠,必無死鬥之心。公孫為倀,似為袁氏效力,意在強壯爪牙,故敵軍雖眾,但莫能同心。”
“袁紹性遲而多疑,君侯率軍不動,則其必無所大為。今幽州新變,敵軍人心不一,故急擊則必勝,緩擊則難勝。此形勢興衰之時,驟而擊之,能解幽州之難。”
說著,郭嘉低頭見酒盞無酒,主動持盞作揖,詼諧笑道:“以上之言,不知能否得君侯賜酒一盞。”
張虞沉浸於思慮破敵之策中,忽聽郭嘉言語,方才一驚醒悟,不由哈哈大笑,並且主動為郭嘉倒酒。
“奉孝之言,諸子以為何如?”
張虞看向眾謀士,說道:“文和勸我出兵急行破敵,倒是與奉孝之策有異曲同工之妙。”
見張虞點名,賈詡起身答道:“稟君侯,烏桓深入幽州,受挫於薊城,今劫掠財物將有歸誌。如遣精銳擊之,胡必敗走。故欲解幽州之圍,當如趙奢舊言,兩鼠鬥於穴中,將勇者勝。”
在君臣問答之時,郭嘉先後打量賈詡、荀攸二人,暗忖:“二人兵略超群,洞察機要人心,能知常人所不能知之事,其才能當不下良、平。張虞席卷山西,二人出力甚多啊!”
“今四將何在?”
念及選將解圍之事,張虞看向趙谘,問道。
“稟君侯,四將已在帳外候命。”趙谘說道。
“先讓酈嵩入帳!”
“諾!”
見狀,郭嘉有意避讓,拱手說道:“君侯,嘉身心疲憊,今請退下歇息。”
“不必了!”
張虞笑道:“奉孝既是千裡投效,其心之真誠,我豈能不知?往後諸子共事,早晚相見,何不如今時便共議軍事?”
“君可與公則同坐,暫聽出兵軍事!”
“多謝君侯!”
少許,在侍從的引路下,酈嵩趨步至帳中,向張虞作揖而拜。
張虞神情和善,說道:“伯鬆可知幽州形勢?”
“略有耳聞!”
酈嵩說道:“君侯此番召嵩前來,莫非欲令某領兵解圍?”
“然也!”
見酈嵩說話直白,張虞也不掩飾,說道:“我今召君與文遠、伯寧、公明四將,便是欲選良將統兵前往解圍。不知伯鬆可有見解?”
酈嵩拱了下手,遲疑說道:“幽州形勢危急,道路艱難險遠,嵩無略能解此圍,君侯恐需另擇他人出任主將。”
張虞眉頭微蹙,反問道:“昔伯鬆以虛張聲勢之策,嚇退袁紹兵馬,解上黨之困。而今為何不能受命解薊縣之困,莫非因兵敗青山口而有所遲疑之故?”
“非也!”
酈嵩如實說道:“昔退袁紹之軍,非袁紹畏嵩,而是畏君侯兵至。今北援幽州,非智勇之將不能勝任,而某小智難擔大任。為君侯大事計,嵩不敢莽撞領兵。”
“善!”
見酈嵩有自知之明,張虞大為欣喜,問道:“那以君之見,何人可擔此重任?”
酈嵩沉吟少許,說道:“滿寵果敢多計,張遼剽悍兼略,徐晃勇而嚴整,皆能擔此重任。然如遇生死之事,徐晃不及張遼、滿寵;臨陣而用兵,滿寵不及張遼、徐晃;性厚能容眾人,張遼不及滿寵、徐晃。是故君侯不如召之以問破敵之策,如此方能知何人可為大將。”
“好!”
“先讓徐晃入帳,再召滿寵,再傳張遼。”
“諾!”
很快,徐晃趨步入內,向張虞施禮。
張虞先與徐晃寒暄一番,再問道:“今幽州生變,公明以為能解否?”
徐晃沉吟良久,說道:“薊縣距此上千裡,道路險遠,劉和困守薊縣,敵軍兵眾。若援軍兵少,不僅難以解圍,更易遭敗,故欲解薊縣之圍難矣!”
頓了頓,徐晃語氣凜然,說道:“若無人敢領重任,晃願受命前往,竭儘全力,為君侯解幽州之困。”
張虞神情不動,僅是眼睛微眯了下,對徐晃的回答有滿意的地方,亦有不滿意的地方。
“公明之意,我已知之!”
張虞說道:“君可與伯鬆共坐,容我稍後點將!”
“諾!”
接著,滿寵神情嚴肅入帳,依禮向張虞行禮。
“伯寧先使計斬顏良,解蒲吾之圍;再獻策於上,斬文醜以威袁軍。”張虞先是誇獎了一番,問道:“劉和被困薊縣,我今欲遣援軍北上,不知卿可有方略?”
滿寵沉吟許久,看了眼側席上的眾文武,遂說道:“稟君侯,解圍之要在於趁人不備,薊縣路途遙遠,欲令敵不知動靜,兵馬潛行深出,而後趁敵不備方能擊之。然今道遠險狹,易被敵軍探查,需潛行深穀,以至幽州境內。”
“至於破敵之策?”
滿寵搖了搖頭,說道:“此行既是趁敵不備,故需臨機而變,事先預料之策多是難成。”
見滿寵有破敵之策,張虞心中出了口氣,神情略有放緩,問道:“伯寧以為能救幽州?今可願領兵前往否?”
“非能救幽州,而是必救幽州。”
滿寵沉聲說道:“烏桓深入我境,我軍被袁紹所牽製,必不能料我軍行蹤。今正值用人之際,寵願領兵解之。然幽州兵事複雜,敵寇勇猛善騎,憑寵一人恐是不足以解圍。故君侯看是否有適宜大將,而寵願率兵輔之。”
滿寵雖初有方法解圍,但他卻也有不足的地方,即烏桓、公孫皆以騎兵為長,而他不善用騎。與之對決時,滿寵顧忌自己會吃虧。
張虞明白滿寵內心的顧慮,說道:“伯寧稍坐!”
“遵命!”
滿寵受領軍命,與酈嵩、徐晃並坐於席上,三人靜默無言,欲觀張遼有何表現。
“讓文遠入帳策對!”
或許是對張遼有所期待,張虞喝了口水,稍微收拾了下心情,便吩咐道。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