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袁軍大營。
營外,許攸閒來無事,正叮囑即將歸家的隨從。
“近來軍中糧草漸缺,明公將讓審配回信都督辦軍糧,你回府上告誡家小安分些,莫要讓審配逮住。”許攸警告道。
隨從說道:“家主深受明公器重,為元老之臣,審配怎敢治罪我許氏。”
許攸歎了口氣,說道:“審配與我不和,其性烈直,若知我所為,必會治罪於我。況明公用審配督糧,今他若以整肅風紀為由,治罪我許氏,明公怎會怪罪於他?故你回府之後,務必讓家小安分,而審配應會不咎舊事。”
袁紹讓審配回信都督辦軍糧,除了依仗審配天性剛直外,更是有看重審氏在冀州大族身份。畢竟對峙至當下,憑府庫之糧不足以支撐,需要調動大族出力。
得知審配回信都,出於二人之間的矛盾,許攸不得不讓隨從回府,告誡眾人謹言慎行,暫時收斂行跡,莫要惹到審配。
“仆必將家主原話回稟夫人!”
見許攸語重心長告誡,隨從拱手而應。
待隨從騎馬離開後,許攸在回營的路上,卻遇見信騎從他身旁奔馳而過,至營門方才停下,邊向門衛核驗身份,邊和眾人談論捷報。
見狀,許攸頓生好奇,連忙上前喚住。
“今可是有捷報傳來?”許攸問道。
信騎認得許攸,笑道:“回許先生話,方得信都捷報,公孫瓚先下涿郡,蹋頓擊敗鮮於輔大軍,而今二人彙合於廣陽郡,兩軍重圍劉和於薊縣,幽州或不日將被我軍所有。”
“哦?”
許攸大為欣喜,再次確認說道:“軍情可會有假?”
“不敢作假!”
信騎遞上信件,說道:“公孫瓚親筆書信於此,仆本欲上呈於明公。”
許攸檢查一番,見信不似作偽,大喜說道:“你且先行休息,如此軍情大事,還是由我親稟為好。若情報核驗無誤,我將向明公表你功績。”
“諾!”
說著,許攸腳步匆匆,便趕往大帳。
大帳內,袁紹坐於榻上,與左右文武議事。
許攸行至帳口,見袁紹正在議事,顧不上禮節,未經通報便急闖入帳。
“明公,明公。好消息,好消息啊!”許攸滿臉笑容,邊走邊朝袁紹拱手。
帳中眾人見許攸如此喜悅,皆不由為之一愣。
袁紹伸手阻止了孟岱的發言,問道:“有何消息竟讓子遠如此驚喜?”
許攸止住笑聲,說道:“有此消息,明公不日便大破張虞。”
“先生快說!”
聞言,袁紹前傾腰背,露出好奇之色,說道。
見帳中眾人與袁紹一齊看向他,許攸心中得意至極,說道:“攸剛在營門得信騎捷報,其言公孫瓚已下涿郡,而蹋頓也已擊敗鮮於輔,二人合軍圍困薊縣,今幽州形勢大利於我軍。”
此言一出,帳中眾人無不交頭接耳,議論幽州之軍情。其中袁紹拍膝而笑,而逢紀則是捋須自矜。
頓了頓,許攸向袁紹拱手,獻計說道:“明公,幽州劉和危急,張虞斷不會視若無睹,而會遣援兵北上,或是急與明公速戰。故以攸之見,趁河東、河內空虛之際,明公不妨命二公子率兗州之兵,先伐河內,以開入山西之道。”
“伐河內?”
袁紹微微蹙眉,問道:“今幽州生變,敵在趙魏,怎能忽出兵馬取河內乎?”
許攸神情得意,說道:“明公有所不知,河內北臨上黨,西通河東。當下幽州動蕩,張虞必會分心於北,故兩河必然空虛。如遣一軍先取河內,進能威震河東,退能北望上黨。明公牽製張虞大軍,兩軍如能橫掃南北,則山西一戰可下也!”
許攸的計策不能不說精妙,直接抓到張虞的命門。
之前幽州未有動蕩,張虞通過斬破文醜、顏良二役,漸漸掌控了戰場的主動權,河內如受袁紹進攻,張虞尚能分兵抵禦。但今幽州危急,張虞為了避免幽州被袁氏所奪,要不分兵北上支援,要麼先擊破袁紹。
而許攸之策便是讓袁紹牽製張虞大軍,並趁張虞分心幽州之時,讓袁熙突襲空虛的河內郡。如果能攻克河內郡,張虞的老巢河東郡,以及糧草囤積之地上黨皆會受到威脅,彼時的張虞將自顧不暇,遲早敗於袁紹之手。
袁紹捋須而思,看向左右文武,問道:“子遠之策何如?”
“不妥!”
沮授說道:“明公,兗州初下,南有張邈、呂布,今二公子若抽兵西進河內,東郡恐會被呂布所取。況河內為山西門戶,張虞多有防備,故張楊在任時,廣修塢堡,以為據兵之用。故以授之見,明公不應命二公子出兵。”
說著,沮授沉吟少許,說道:“今欲擊敗張虞,以仆之見,明公不如靜候幽州局勢,並令兵馬閉營緊守,以待張虞急於求戰之際出兵,彼時一戰能勝,山西可望矣!”
“迂腐之見!”
許攸冷笑了聲,說道:“今有良機而不取,而是欲待張虞勢急而用兵,其中若生驚變,豈不錯失良機。”
沮授瞄了眼許攸,語氣平緩,說道:“用兵當持穩,君計甚急。今幽州形勢大利我軍,明公徐徐用兵便能取勝,何須急於求成。況山西兵馬精銳,以寡兵而爭河內,其之勝負難料。”
許攸譏諷說道:“張虞大軍在趙,又分心於幽州,何來兵馬救河內。若張虞有眾兵,豈會與我軍對峙。”
沮授淡淡說道:“張虞據寢水而守,數月以來廣築營壘,今抽數千精銳難乎?”
袁紹看向逢紀,問道:“破幽州之策,是為元圖所獻,今君有何高見?”
逢紀麵露自豪之色,說道:“稟明公,公孫、蹋頓重圍薊縣,料無數月圍困不能破。我今恐張虞知薊縣受圍,將會遣援兵北上。故以紀之拙見,明公可命人向張虞搦戰,並遣人知會蹋頓,沿途阻擊敵軍。”
“援軍不能達,明公散布謠言可亂並軍。事急之下,張虞或會撤軍,彼時明公遣兵追擊,則能大勝張虞。而後北安幽州,西討上黨,則能平山西爾!”
三人計策各有不同,這讓袁紹再次犯難,不知如何選擇。
袁紹抬頭瞧了三人,又看了帳中其餘文武神情,不由起身踱步。
“明公~”
許攸喊了聲,希望袁紹能采用他的計策。袁紹看向許攸,又看向神情自信的逢紀。
“那便依元圖之策!”
袁紹停下腳步,說道:“子遠之策太急,公與之策太穩,元圖之策尚可。薊縣若無援軍,圍困數月便攻克。而幽州被我軍所下,並軍援兵無法解圍,則張虞必然親往,則此是為我軍用兵之機矣!”
孟岱笑道:“說不準,張虞畏我軍兵眾,知幽州生變,將自率大軍北上解圍。”
“若是如此用兵,我將率兵追擊,再領大軍北上,與張虞決戰,必能趁並軍遠道疲憊而再勝之。”
說著,袁紹注視輿圖,說道:“但依張虞之兵略,其絕非能出此策!”
“實為強敵啊!”
自與張虞對峙到今下,袁紹越來越覺得張虞實為他之強敵。如顏良、文醜追隨他多年,而今僅與並軍對壘數次,二將便兵敗身亡,傷亡兵馬近有萬人。若非有外力介入,恐他今下仍被張虞所製。
其不說袁紹納逢紀之計,欲先阻並軍援兵北上,之後借勢再破張虞。而隨著幽州軍情傳至並軍大營,則張虞及其文武大為驚憂。
大帳內,張虞來回踱步,神色中充滿了凝重。
“鮮於輔敗於蹋頓,劉和被困於薊縣,今幽州已是危急。”郭圖將手中的書信交於高順,擔憂說道。
趙雲說道:“幽州為我軍之犄角,今幽州受危有難,且與君侯有姻親之故,故幽州不能不救!”
“救何其難啊!”
孟寧之搖了搖頭,說道:“烏桓、公孫二軍號十萬之眾,其數雖是有假,但其能戰之軍,當不少於三、四萬人。敵軍兵馬眾多,兵少則薊縣難救,兵多則大軍有危。”
頓了頓,孟寧之看向張虞,說道:“君侯,敵寇兵馬眾多,而袁紹率軍緊逼,如欲解薊縣之圍,以仆之見恐需由君侯親率大軍解之。”
“不妥!”
荀攸出聲阻止,說道:“大軍與袁紹對峙近有半年,若再長途跋涉北上,將士必會疲憊。而袁紹知君侯北上,亦會親提兵馬北上,時敵軍倍之,而我軍已疲,安能取勝?”
趙雲遲疑少許,說道:“要不尋機向袁紹搦戰,看能否憑騎擊敗袁紹。如能擊敗袁紹,幽州之圍或能自解。”
“我軍能知幽州變化,那袁紹豈會不知?”郭圖蹙眉說道:“憑沮授、許攸、逢紀之智,不難料中我軍搦戰用意,必會勸袁紹閉營不出,消磨我軍銳氣,以待幽州變化。”
“況急於求戰,將受製於袁紹!”
“那當如何是好?”趙雲問道。
見眾人為救援而犯難,張虞看向賈詡、荀攸,問道:“文和、公達有何見解?”
荀攸沉吟少許,說道:“劉和儘忠家國,深受士民愛戴,今孤城被攻,危亡在即,今不能不救。然欲救薊縣,非猛將精兵不能任。且以袁氏帳下智士之多謀,必能料中我軍欲救幽州之舉。”
“既是料中我軍所為,袁氏或烏桓或會遣兵夾道而擊!”賈詡說道。
“若依二位軍師之言,救援薊縣之途豈不困難重重。兵至薊縣時,更有數萬大軍等候?”趙雲問道。
“差不多!”
荀攸看向張虞,說道:“幽州之圍難解,今欲解薊縣之圍,唯有兩策。其一,擊破袁紹,烏桓兵馬自退;其二,分兵北上,破烏桓、公孫二軍。一策太險,大軍受製於袁氏,凶多而吉少,故不可妄為。二策亦險,援軍遠道北進,敵逸據險迎擊,勝少而敗多,甚難矣!”
許褚撓了撓頭,說道:“一策,與袁紹之戰事關河北,故不可隨意用兵。若依二策用兵,沿途敵軍重重,至幽州更有大軍,非君侯不能破之。”
蓋是勝仗打得太多,以至於眾人患上張虞依賴症,遇見艱難的戰役都想讓張虞解決。
“君侯率軍北上,那今大軍如何是好?”高順說道:“況此行危急,君侯不可親往。”
張虞停下腳步,眼睛微眯,說道:“取天下,當取於馬上,安能從帳中得?”
“今我往能解幽州之圍,我當親領兵馬爾!”
“君侯慎重!”
賈詡趕忙勸道:“軍中諸將眾多,既有董氏舊部,亦有隴右降人,以上兵將驕橫,恃勇善鬥,今之所以能為君侯驅使,非兵將恭順,實因君侯之聲威。以君侯之能北上,必能解薊縣之圍,然大軍如生風波,則軍心渙散,將無人能服人。”
賈詡之言點出張虞帳下兵馬的複雜性,因張虞常年征討之故,收降了不少驕兵悍將,如張繡、馬超、楊秋等人,以上這些人若沒張虞坐鎮,不知會出什麼幺蛾子。因此張虞若離開大軍而北上,一旦發生意外的話,山西軍恐會分崩離析。
“君侯不能親解薊縣之圍,還需另選他人統兵!”郭圖說道。
“軍中張文遠、徐公明、滿伯寧或酈伯鬆四將或能擔此重任!”趙谘說道。
有了賈詡之言,張虞放棄了親自救援的念頭,繼而生出點將統兵解圍之念,遂吩咐左右道:“傳令於酈嵩、滿寵、徐晃、張遼四將,言有軍務商議,讓眾人回帳。”
“遵命!”
在張虞正與眾人談話時,卻見侍從趨步入帳。
“稟君侯,十萬石糧已由徐將軍押運至營地,另有鐘軍師書信一封,並舉潁川郭嘉,郭奉孝至軍中效力!”
“郭奉孝?”
聞言,張虞眉毛微挑了下,看向郭圖問道:“若無記錯,郭嘉為卿族弟,今往軍中效力,卿怎不事先言語?”
郭圖滿臉茫然,說道:“自兗州生變以來,圖便與郭嘉失去音訊,今至軍中效力,圖實屬不知。”
說著,郭圖補充說道:“君侯,郭嘉雖說年少,但自詡有良、平之能。今得軍師推薦,其號應非虛名,君侯不妨見之。”
見郭圖所言真誠,張虞笑了笑說道:“稍後讓郭嘉來帳中見我!”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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