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你他媽做的什麼破事!”
郭晉陽接到電話,與於春光趕到蓄電池廠,沒有先去三樓會議室見蕭良,在底樓的一間辦公室裡,恨不得朝小舅子程德彪那張滿是橫肉的醜臉,狠狠的踹上兩腳才解心頭之恨。
彆人不知道姓蕭的是什麼狗脾氣,他卻略有聽聞。
招商大會期間一言不合就對香港客人動手,副市長樂建勇、市政府秘書長都氣得不行,卻拿這孫子沒轍。
聽說就連市長鐘雲峰的妻子,也被這孫子當眾懟得下不了台。
他哪裡想到自己的小舅子竟然撞到人家的槍口上去了!
就這麼管不住自己的褲襠,那個女的真就美若天仙?
他當初就懷疑程德彪調到蓄電池廠就彆有所圖,沒想到這時候果然給他搞出事情來了。
“真的是誤會,我就是無意碰到了胡秘書!我都快被冤枉死了!我再混賬,也不可能在會場動手動腳啊。小蕭總他不吭不響的坐在會議桌的對麵,他根本就是看走眼了。我平白無故被他拿杯子砸,我也不想計較什麼,但也不能隨便汙蔑人啊!”
蕭良將這件事直接捅到市委書記羅智林那裡去了,程德彪此時哪裡敢承認他在交流會議現場對胡婕動手動腳?
在姐夫郭晉陽以及於春光跟前,他不想當犧牲品,就隻能咬死這一切就是誤會。
再說他也不覺得蕭良有看清楚什麼,心想隻要他咬死不認,這本身就是一件說不清楚的事情。
“我也覺得蕭良不可能看真切,更像是沒事找事,要給我們搞下馬威。”康繼煌悶聲說道。
蕭良坐在會議室一聲不吭看資料,康繼煌當然不可能乾坐在會議室陪著。
他就留陳學前在會議室裡陪著耗,他早就溜出來等郭晉陽、於春光他們過來。
郭晉陽看向康繼煌,問道:“你確定?”
康繼煌也是一肚子怨氣,甕聲說道:
“蕭良是不是故意找事,我也隻是猜測,可能是瞎想,但交流的時候,蕭良跟老程坐在長會議桌的兩邊。就算老程有什麼小動作,蕭良也不大可能看真切。而且蕭良上午進廠從頭到尾都有意隱瞞身份,我們又不認識他,還以為跟著過來的司機,年紀那麼輕!”
“老於,你覺得這事要怎麼處理才好?”郭晉陽棘手的問黨組副書記、副廠長於春光。
“你是不是不樂意合資能談成?”於春光盯著康繼煌,問道。
“跟我樂不樂意沒有關係,我肯定會服從廠黨組的決定。”康繼煌說道。
對合資這事,康繼煌倘若能繼續代表船機廠出任廠長,他自然是舉雙手讚同——作為合資廠的廠長,不僅明麵上收入會提高一大截,注入這麼多的資金,這個廠長的權力也就隨之膨脹起來了。
權力大小永遠是跟能調動的資源成正比的,誰要是盯著職務職位的高低,注定是沒有什麼格局的。
然而合資方指定錢少斌代表船機廠出任廠長不說,還指定蝸巢科技提供技術支持。
從合資角度來說,合資方提這些要求,可以說一點都不過分。
人家真金白銀掏一千萬港元出來,不可能一點要求都不提,但康繼煌個人卻患得患失了,他真未必樂意看到合資能談成啊。
合資談成了,他留在蓄電池廠,就隻能屈居錢少斌之下擔任副廠長,根本就是雞肋;要是回船機廠,目前也沒有他合適的位置。
以前不管蓄電池廠業績有多拉垮,卻不會妨礙到他吃香的喝辣的。
因此,康繼煌個人對這次合資是有意見,但他作為二級分廠的廠長、黨組書記,在船機廠地位不高,這種事輪不到他發表反對意見。
之前他也沒有想過要以卵擊石,去搞什麼事。
今天這事,且不管蕭良有沒有看真切,他都覺得蕭良是故意找事,給他們下馬威。
他就想著實在不行,他寧可回船機廠等位子,也不願再留在蓄電池廠當個副廠長整天受窩囊氣。
因此,他現在說話就沒有那麼小心翼翼。
於春光瞅了康繼煌兩眼,大體能猜到他在想什麼,肯定是見識到蕭良這個人太難搞,與其整天受氣,寧可合資項目談不成唄,蹙著眉頭跟郭晉陽說道:
“這麼看來,這一千萬就是蕭良掏的。”
郭晉陽沒有作聲。
合資項目談了快有一個月,合資方都沒有直接派人再到東洲來調研談判,一切都是通過電話、傳真交流,又指定南亭實業旗下新注冊的蝸巢科技作為技術支持合作方。
對誰才是真正的出資方,他當然會有所懷疑,現在隻是又從側麵佐證了這點而已。
當然,現在都是這個情況了,他們猜疑又能怎麼樣?
捅開了說,蝸巢科技跟工學院籌建實驗室,單今年就要掏一千五百萬,那一千萬港元肯定也是蝸巢科技出的,隻是借了香港公司的名義?
彆人聽了他們訴苦,也多半覺得這是好事啊,船機廠為啥要死霸占著蓄電池廠不放手啊?人家真金白銀掏這麼多錢出來,能有什麼居心,是不是他們太多疑了?
“那胡婕也覺得今天的事是誤會?”郭晉陽沉吟片晌,看向妻弟程德彪以及康繼煌,陰沉著問道。
“肯定是誤會啊,她還能反咬我一口?她反了天了!”程德彪甕聲說道。
從會議室出來,程德彪就警告過胡婕不要胡說八道,他才不怕胡婕敢造反。
郭晉陽看向康繼煌。
“我剛剛去找小胡問過到底是怎麼回事,”康繼煌說道,“小姑娘嘛,肯定也是有些誤會,但應該還是識大體的。畢竟沒有什麼證據的事,她胡說八道也管不了什麼用,還隻會害臭了自己的名聲。”
哪怕郭晉陽現在踹程德彪兩腳,但他不能踩。
他想回船機廠,就得幫程德彪擦屁股,確保今天事情不會有太大的後患。
要不然呢,郭晉陽會樂意看他袖手不管或對自己的小舅子落井下石?
見康繼煌做過當事人的工作,郭晉陽跟於春光說道:“我們就去會會這個蕭良吧!”
…………
…………
郭晉陽、於春光在招商大會上接觸過蕭良。
除了兩場主題宣講外,市港口集團、船機廠與華興集團對接的重點交流洽談,蕭良就坐在市委書記羅智林的身邊負責給雙方做翻譯。
“小蕭總親自過來指導工作,怎麼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啊?”郭晉陽哈哈笑著走進會議室,爽朗的聲音在辦公樓三樓傳蕩開來。
錢少斌、陳學前、周軒、張叔毅等人在會議室裡都站了起來。
郭晉陽是副廳級,又是管理上萬人大廠的一把手。
他在東洲的分量之重,不在普通的副市長之下。
之前船機廠的兩任一把手陳富山、俞書複,從船機廠調出後,一個直接擔任市委常委、區委書記;一個直接擔任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
蕭良抬頭看了年僅五十歲、意氣風發的郭晉陽,與麵相更陰柔的於春光兩人一眼。
雖然一個多月前招商大會上見過,但之前沒有想到會這麼快交鋒,當時對他們還是和顏悅色。
此時蕭良卻沒有什麼客氣,將手裡的資料合上,指了指會議桌對麵,說道:“郭廠長、於廠長你們坐下來聊吧,”又看向站在會議室門口的康繼煌說道,“接下來我會談到一些生產、質檢方麵的工作,可以請生產科、質檢科以及技術科的同誌參加一下。”
見蕭良擺出堪比市委書記的架勢來,錢少斌有些擔心蕭良年輕氣盛控不住場麵。
周軒、張叔毅更是完全不了解蕭良的風格,心裡更是忐忑。
康繼煌看到郭晉陽、於春光城府極深都不動聲色坐下來,心裡卻是一笑。
他巴不得蕭良越囂張越猖狂越好,他就不信這毛頭小子到處樹敵的狂妄性格,真能鬥得過郭晉陽、於春光兩隻老狐狸。
等生產科、質檢科、技術科的中層管理都到會議室,蕭良就一條一條的談他短暫參觀生產車間所看到的那些問題:
“……我到生產現場,沒有看到生產科有負責人在現場指導、監督工人作業,質檢程序形同虛設,也沒有看到技術科發揮出什麼作用來。既然熊誌遠先生全權委托我跟船機廠簽署合資協議,我想在已經擬定的條款裡,我想添加一條,就是所有願意留在合資廠工作的人員,需要解除與船機廠的人事關係,競聘上崗後,跟合資廠簽署全新的聘用合同。”
“突然要更改協議條款,也不是說絕對不行,我們廠黨組需要先開會研究一下,方案調整了,工業局那邊還需要重新審核——最關鍵還是工業局那裡,當然也不清楚經貿委那邊要不要審核,可能後天之前未必能拿出結論來,”
郭晉陽咂著嘴稍作思量,也沒有直接點破解除人事關係,涉及當前國企改製最關鍵,也是最敏感的乾部職工身份歸屬問題,笑眯眯的說道,
“這麼一來,合資協議的簽署可能往後拖延一些時間,羅書記那邊就隻能指望小蕭總幫我們解釋一二了。羅書記工作非常嚴厲,我們唯恐事情做得不夠好,現在突然要調整協議條款,事情耽擱下來,我們可不敢去找羅書記彙報啊!”
郭晉陽慢條斯理,說的每一條都是有理有據。
甚至之前能談那麼快,還是羅智林親自督促的結果,現在是蕭良突然提出要調整協議,他當然犯不著當場跟這個愣頭青囉嗦什麼。
此事涉及最敏感的乾部職工歸屬問題,
真要捅開去討論,相信這個愣頭青很快就會知道什麼是馬蜂窩了。
見郭晉陽、於春光沒有當場對蕭良提的幾點新條件提什麼反對意見,錢少斌誤以為他們好說話,心想國營廠的效率一向如此,倘若真能將蕭良說的這些條件添進去,再拖一段時間也是值得,相信羅書記那邊也能理解。
至於程德彪的事,蕭良絕口不提,錢少斌也覺得沒有提的必要。
現在這場麵,程德彪肯定不會再留在蓄電池廠。
也許將程德彪趕回船機廠去,他們就達到目的了,今天這事提或不提,也都是船機廠那邊處理,後續他們沒有插手的機會,一切也是郭晉陽說了算。
錢少斌看到蕭良這時候又抬手看時間,誤以為他準備要離開了,站起來說道:“小蕭總說的這些我都已經記下來,爭取今天就將合資協議重新調整一遍,儘快拿到黨組會議上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