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錢少斌以為今天的事就暫靠一段落了,蕭良卻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將資料放到一旁,盯著郭晉陽、於春光說道:
“成立合資廠,我這邊主要也隻是提供技術支持,可以說是一個局外人。不過,程德彪作為蓄電池廠副廠長,技術交流現場肆無忌憚性騷擾女同事,船機廠如何處理這件事,涉及對船機廠最關鍵的紀律作風評估。我既然受熊誌遠先生全權委托,在這事上就不得不多問一聲,要不然多少有些對不住熊誌遠先生的信任!”
郭晉陽眼神陰柔的盯住圖窮匕見的蕭良,心裡寒冷,滴水不漏的說道:
“這事很可能是誤會,但到底是不是誤會,船機廠需要進行調查。小蕭總不會現在就要直接逼著程德彪認罪伏法吧。能不能寬限我們幾天,將這件事原委徹徹底底的調查清楚?小蕭總你要相信,我們船機廠黨組,不會隨便包庇任何一個違法亂紀的乾部!”
郭晉陽以他的城府,當然不可能現在就咬死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誤會。
他就想想看看年輕氣盛就知道橫衝直撞的愣頭青,在他的化骨綿掌麵前,能使出什麼花招來。
“是不是誤會,船機廠立刻就進行調查,誰都不許拖延,”
羅智林“嘩”的推門走進會議室,徑直走到會議桌旁,虎視眈眈的盯著圍桌而坐的郭晉陽、於春光、康繼煌、陳學前、程德彪等人,冷冷說道,
“我現在就想知道在這麼重要的交流會,真的是一場誤會,還是真有哪個混賬東西膽大妄為做出這種齷齪事來!”
“羅書記,爸,你們怎麼來了?我還想著等船機廠自己就這事調查出結果,再找羅書記彙報呢!”
蕭良一臉驚訝的站起來問道。
要不是蕭良之前有幾次在看手表,錢少斌差點就真以為蕭良沒有想到羅智林會出現呢。
隻是這未免太興師動眾了吧?
錢少斌他對鬥爭的複雜性缺乏更深入的洞察,對羅智林的性情也談不上熟悉,這一切確確實實是感到意外。
當然,比錢少斌更意外、更驚訝、更震驚的人大有人在!
“錢少斌打電話到我辦公室,說技術交流會現場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聽了震驚啊,怎麼可能,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羅智林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在會議桌前坐下來,陰沉著臉拍著會議桌,說道,
“我不敢想象我們的黨員乾部竟然會肆無忌憚到這個地步,我內心深處非常希望這一切是誤會。現在誰來給我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來給我解釋,發生這樣的事情,船機廠黨組為什麼不第一時間進行調查,將誤會澄清?難道你們希望這樣的誤會傳到香港合資方那邊去,讓彆人以為我們東洲市官官相衛,拖延著不想把這件事徹底調查清楚嗎?”
程德彪如遭雷殛,坐在那裡臉色蒼白。
他之前還篤定胡婕不敢以卵擊石站出來胡說八道,但是市委書記羅智林坐在這裡,這時候將胡婕叫進來問話,他還有這麼自信胡婕會閉嘴嗎?
康繼煌這一刻也如被刀捅,死媽一般後悔剛才多此一舉找胡婕施壓,沒想到這麼快就害自己作繭自縛。
蓄電池廠在船機廠係列裡,隻是一間小分廠,康繼煌哪裡敢對抗市委書記的威勢?他現在就怕胡婕將他也給咬出來。
“羅書記,”
郭晉陽也禁不住背浹生汗,站起來說道,
“我也正打算回去就通知廠紀檢組調查這件事!既然小蕭總看到程德彪與女性職工有肢體上的接觸,不管是不是誤會,我們船機廠黨組絕對不會含糊過去。”
“那個女職工人現在在哪裡?”羅智林盯著郭晉陽問道。
“我去把胡秘書找過來。”康繼煌說道。
“這點小事,就不用勞煩康廠長走動了,”蕭良淡淡的說道,“錢工,辛苦你去找一下胡秘書。”
叫羅智林淩厲的眼睛盯著,康繼煌沒敢動彈,老老實實坐回原處,看著錢少斌走出會議室找人,窺了於春光一眼,也是一臉震驚與極力忍耐下來的沉默!
片晌後,錢少斌帶著胡婕走進會議室。
“你就是今天在會議室,與程德彪發生肢體接觸的女職工?”羅智林看向胡婕,儘可能緩著語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在蓄電池廠從事什麼工作?”
“胡婕,是蓄電池廠綜合科職工。”胡婕說道。
羅智林點點頭,說道:“我是市委書記羅智林,今天正好有些工夫過問一下今天發生的這件事:發生肢體接觸時,你清不清楚程德彪當時是無意間碰到,還是故意伸的手?”
胡婕看了坐對會議桌對麵轉筆的蕭良一眼,深吸一口氣,說道:“技術交流時,我站起來給大家添茶水,走到程廠長身後時,他突然伸手過來摸了我大腿一下……”
羅智林黑著臉剮了程德彪一眼,繼續問胡婕:
“除了今天的事情之外,程德彪還有沒有其他騷擾你的行為,你有沒有跟蓄電池廠或船機總廠的領導反應過這些事?”
“程廠長調到蓄電池廠這三四個月來,不止一次騷擾過我。最嚴重的一次是上個月十六日廠裡招待客戶,他喝了很多酒,要求我送他回去,我沒有同意,他就將我強拖到酒店的樓梯間裡,拉扯我的衣衫,想要非禮我。當時正好有同事撞見,我才有機會掙紮逃走。我第二天就找康繼煌廠長反應這件事,康繼煌廠長說他隻是喝醉酒發酒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告訴我這些事都沒有證據,說出來也解決不了問題,隻會害自己的名聲臭了。”
“胡婕找你反應過這個問題?”羅智林刀似的眼神,狠狠剮了康繼煌一眼,問道。
“我,我以為是同事間酒後胡鬨,我,我沒想到性質這麼嚴重,”康繼煌哭喪著臉,磕磕巴巴辯解道,“我,我事後找程德彪談過話,要他注意廠領導的形象,我以為他會改正……”
“當時撞見到的那個同事是誰,他現在在不在廠裡?”羅智林又問胡婕。
“羅書記,當時是我撞見到程德彪副廠長將胡婕拖到樓梯間裡動手動腳,拉扯胡婕的衣服,”陳學前舉手說道,“我是船機廠蓄電池廠副廠長陳學前。”
程德彪這一刻直覺自己已經被綁上絞刑架!
康繼煌沒能忍住,抬頭看了陳學前一眼,卻見羅智林刀似的眼神正盯著他,手禁不住哆嗦起來。
羅智林看向郭晉陽,陰沉著臉問道:“是你們船機廠黨組開會研究得出一個結論之後再通知警方呢,還是我來給市局打電話報案?”
“我,我現在就打電話報案!”郭晉陽恨不得現在就將小舅子程德彪從三樓踹下去,當即拿出電話準備報警。
“我看不用麻煩你們了,”羅智林冷冷掃了郭晉陽、於春光等人一眼,跟坐在旁邊的蕭長華說道,“長華,你撥打市局的電話,將情況說明一下。”
程德彪像死狗一樣癱坐在座位上,沒敢再掙紮狡辯,也完全沒有埋怨郭晉陽不幫他說一句話。
也許他現在被帶走調查,才是他們最能接受的結果——這時候郭晉陽倘若還敢包庇他,真以為羅智林這個市委書記是擺飾,動不了船機廠黨組的班子?
會議室一時間鴉雀無聲,隻有吊扇在“吱啞”響著。
康繼煌額頭冷汗直冒,甚至都不敢拿袖子去擦。
九五年東洲市還沒有開通110報警係統,蕭長華直接撥打的是市公安局的值班電話。
在等待市局出警的過程中,羅智林又問起上午技術交流的情況,問蕭良:
“蓄電池廠的情況,你現在有一定了解的吧?你打算通過怎樣的技術支持,儘快讓蓄電池廠走上正軌?”
“我這段時間比較忙,但受熊誌遠全權委托,肯定也要幫著做些事的,目前也了解了一些情況,”
蕭良說道,
“我覺得所有希望留在合資廠工作的人員,都需要與船機廠解除人事關係,競聘上崗,跟合資廠簽訂新的勞動聘用合同!郭廠長一時拿不定主意,需要召開船機廠黨組會議討論,更改過的條款還需要市工業局、市經貿委重新批準,可能還需要市人事局那邊出具具體的意見!”
“合資廠成立後,就要自主經營、自負盈虧,如果說合資廠連如何用人的權力都沒有,顯然是不符合我們現在要推動企業做市場主體這個改革方向的,”
羅智林乾脆利落的說道,
“這樣吧,明天上午船機廠黨組成員以及工業局、市經貿委、市人事局相關負責人,直接到我辦公室召開現場會研究這件事!”
蓄電池廠搞合資,是插向船機廠第一根鋼針,羅智林怎麼可能容忍郭晉陽、於春光這些人警覺起來搞拖延?
解除乾部職工跟船機廠的人事關係,是涉及國企乾部職工極敏感的身份歸屬問題,但這點恰恰是他想深化去推進的一件事。
蕭良提前在蓄電池廠這邊能做試點,再好不過。
郭晉陽、於春光一時間又驚又疑,但此時也隻能像受驚的鵪鶉一樣,忙不迭點頭應允。
如果羅智林現在有線索,想著手調查船機廠的問題,他們或許會想儘辦法使陰招,叫調查組疲於奔命,又或者利用各種關係,對調查組進行滲透,使之調查不出什麼實質性的問題,但他們沒有能力直接阻止調查程序的執行。
又倘若查出什麼大問題,他們同樣沒有能力阻止羅智林下決心處置,但處置到什麼程度,還得看背後的角力。
不管怎麼說,在羅智林麵前,他們不可能做到寸步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