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良敲開梁朝斌辦公室的門,看到梁朝斌也是剛到辦公室不久,打開電風扇正拿一塊抹布擦辦公桌,遞了一支煙過去:“我這一個多月都在錫江,都沒有找梁主任報到,梁主任可有想我啊?”“聽顧培軍說,你們在錫江做得很不錯啊,”梁朝斌接過煙,高興的坐下來笑道,“看來你這條路是走對了。”“還不是梁主任跟汪書記給機會嘛?”蕭良笑著說道。蕭良辦過停薪留職之後,他停薪留職期間的行為,跟雲社鎮黨委政府都不再有直接的關係。他擔任果汁廠的副廠長、銷售經理,也就變成受南亭村兩委的聘用,不再是鎮政府派駐。他接下來要辭去副廠長、銷售經理職務,以新公司的名義與果汁廠進行合作,承接後續的市場銷售,理論上也僅需南亭村兩委決意通過。不過,鄉鎮基層的事情,永遠不會簡單停留在理論或法理層次。他要是不找梁朝斌或汪興民談一下,或者說沒有爭取到梁朝斌或汪興民的支持,就想在南亭村兩委的授權範圍推動這件事,就算梁朝斌、汪興民心裡不記恨他,不強烈站出來阻撓、破壞這事,從此也會變成冷眼相對的陌路人。這就是人情,這就是世故。倘若汪興民、梁朝斌是心胸狹窄的人,就算對蕭良他個人再難有什麼特彆強的鉗製手段,但至少還有能力卡死果汁廠。當然,最為重要的還是袁文海昨天的態度,改變了蕭良的一些想法。要不然,蕭良還真沒有特彆大的耐心,去梳理雲社乃至獅山縣這渾濁池塘裡那錯綜複雜的關係,真未必就願意費特彆大的心思去攀汪興民、梁朝斌他們的關係。在梁朝斌辦公室裡,蕭良除了更具體的說了一些在錫江的工作外,最後也提及他準備以個人的新公司,承接果汁廠的市場銷售。蕭良今天就是專程為這事,到鎮政府找梁朝斌、汪興民報告的。“這是好事啊。你在這方麵有能力,我個人肯定支持你放開手腳做一番事業的,”梁朝斌先表態他個人對這事的支持,又問道,“對了,袁文海已經調到雲社來當所長了,你跟袁文海還有聯係?”“昨天比較巧,在東洲工學院附近遇到隋警官。當時隋警官正好給袁所長打電話,然後夜裡就被袁所長拉到獅山喝酒、喝茶,扯到十二點才回家,”蕭良很隨意的說道,“我一個多月沒有回東洲,昨天才回東洲,卻給袁所長拉住喝酒喝茶到十二點才回家,被我媽罵了一頓。”蕭良在車禍現場救過袁文海,袁文海又在肖裕軍案出過力,幫蕭良洗清嫌疑,梁朝斌猜測蕭良應該會跟袁文海保持聯係。這時候聽蕭良說他與袁文海的聯係,比他預想的還要密切,梁朝斌拿起筆記本,說道:“我每天早上都要先去汪書記辦公室裡彙報工作,走唄,一起去汪書記辦公室裡坐坐……”進了汪興民的辦公室,梁朝斌還沒有坐下來,就先提及蕭良與袁文海的密切關係:“汪書記啊,你還一直念叨蕭良呢。這小子昨天難得回一趟東洲,就先跑到獅山跟袁文海喝酒去了,今天才想起我們倆來……”鎮派出所業務主要還是接受縣公安局的直接管理,在鄉鎮基層相對獨立,但誰都無法否認派出所在鄉鎮基層工作中的重要地位。也因為鄉鎮基層工作中的突出重要地位,鎮派出所所長也正式進入鄉科級領導乾部序列——指導員哪怕在鄉鎮派出所算二把手,卻始終不能算這個階層的一員。除了在獅山縣,袁文海算是進入近三十名縣處級、五百多名鄉科級組成的圈子裡的角色了,在雲社這個更小的池塘裡,袁文海更要算四五人之列了;普通的副鎮長,可未必有派出所所長吃香。“小蕭他人就在這裡,你還怕蹭不到他一頓酒?”汪興民笑著邀蕭良坐下來說道,“你們這一個月,工作很有成效啊,至少不用擔心果汁廠變成一個爛攤子,了卻鎮上一樁大心事啊!”袁文海調到雲社,地位會非常突出;蕭良與袁文海關係密切,肯定值得高看一頭。果汁廠的問題這麼快就得到很好的化解,不用擔心會捅出大簍子來,同時也令肖裕軍案的收尾工作變得容易,汪興民心情也是愉悅。再一個,汪興民也是剛剛聽說市長俞書複查出肺癌,情況還比較嚴重,而市委書記嚴鋒年底就要退下來,一下子將市縣大多數官員所期待的“嚴鋒退休、俞書複頂上”的步驟徹底給打亂掉。這兩年東洲下屬三個區縣的一把手職務調整,都是省裡直接空降過來。現在又都在傳,不僅這次省裡多半會空降一個新的市長過來,極可能市委書記也會換一個全新的麵孔。這也將注定兩年前的諸多舊事,包括蕭良他家跟陳富山案的牽扯,都有可能成為過眼雲煙。種種因素,都決定汪興民對蕭良的態度要比以前親切許多。人跟人之間的怨與憎,其實是非常微妙的——蕭良對汪興民的優柔寡斷以及最初的袖手旁觀,心裡肯定是有怨懣的。不過,他前世經曆那麼多的波折,也看淡了人情冷暖。更關鍵是這一個多月來,最重要的一步棋成功走了出來,蕭良開始能夠掌控事態的主動權,從心理上對人對事就沒有最初那麼強的防禦。這也削弱了他內心深處對汪興民的怨懣。想想也確實是如此,換作他站在汪興民的位置上,在範春江、周健齊鎮上這些主要乾部都跟肖裕軍有牽涉極深的勾結,在縣裡又有那麼強的阻撓力量,真就沒有棄卒保車的念頭?這些年在雲社都有意與範春江、周健齊這些人保持距離的梁朝斌,在鄉鎮基層就更加難得了。這時候看到汪興民態度變得親切,蕭良心理上的障礙就更淡薄——說到底,蕭良的性格就是偏寬和的,不是頑固、偏激的那種。前世因為林羲的關係,他內心深處對何紅的怨恨也都很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