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道,“這件事咱提前跟你說也沒問題——等過完年,咱就準備退位,讓你登基。”
朱標聽了先是整個人愣在那兒,隨即就撲通一聲跪下去,仰著頭道:“父皇這是何意?兒臣絕無急著登基的想法啊!”
朱標首先想到的是朱元璋用退位之事敲打他,所以覺得很冤枉、很委屈。
都說天家無親情,但他和朱元璋之間不僅有親情,而且很好。
如果朱元璋猜忌,他寧願不當皇帝,乃至不當太子。
朱元璋也沒想到朱標會是這反應,同樣愣了下,隨即便歎道:“標兒,你仔細看看咱。”
朱標本就看著朱元璋,如今便是仔細看,一時也不知朱元璋何意。
朱元璋道:“咱今年已六十七,過完年就六十八,已經老了。”
“以前尚未覺得,可自從你母後過世後,咱便明顯感覺精力大不如前。”
“自今年開始,實際處理國事便是以你為主的,咱才是從旁協助。既如此,何必非要在皇位上繼續操勞?”
聽了這番話,朱標才恍然覺得,朱元璋須發幾乎儘數成了銀灰色,臉上皺紋深刻,確實是老了。
他心中有些悲傷,忍不住道:“父皇精力不濟,將國事都交付與兒臣便是,何必退位?”
朱元璋搖頭,“咱退位還有兩重心思——其一,咱自從當年帶著大軍渡江,攻下集慶,便呆在這應天府內很少出去。”
“趁著如今咱還走得動,便想出去走一走,見識下咱大明長城內外、江南塞北的風景。”
“若是天工院那邊出了成果,咱還想帶上一架照相機,將一路所見拍成相片,將來也要帶上去給你娘看看。”
“其二,曆史上洪武這個年號一直到洪武三十一年才結束,如今咱想讓他有些不同——拖到洪武三十一年後不好,那就提前結束。”
“這就意味著,咱們這個時空,大明皇位的傳承時間也和原來有了很大不同,必不會再出現後來那些糟心事。”
“除此外,咱看出雄英隨著年齡漸長,在國事上有不少抱負。你若登基,他便是太子,可以名正言順地施展他那些抱負。”
“咱說的這些,你可理解?”
朱標紅著眼眶道:“兒臣理解,隻是···”
眼見朱標都要哭了,朱元璋故作不悅道:“都當爺爺的人了,怎麼為這點事哭上了?”
“兒臣沒有,兒臣···”朱標心裡難受,不知該如何說。
朱元璋:“此事咱隻是告知於你,並非與你商量。”
朱標吸了口氣,拜了下去,“兒臣領命!”
次日。
朱標依舊帶著隨從來到劉府外,等著劉寬。
見劉寬出門,他便將劉寬叫到馬車中。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妹婿不必多禮。”朱標扶了劉寬一把,示意其坐下,隨即道:“妹婿,我今日就不跟你去跨江大橋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劉寬雖然好奇朱標怎麼今年不跟著去了,卻沒問。
他若問,好像逼著朱標一起去的樣子,不好。
朱標接著卻問:“妹婿,那照相機研製得如何了?”
朱標的問題太跳躍,劉寬愣了下,才道:“已經研究出拍攝黑白照片的方法了,但底片、膠卷卻不知還需多久才能研製出來。”
“另外,如今的照相機及洗印設備都頗大,使用流程也相對繁瑣,還不怎麼實用。”
朱標直言道:“我父皇想要一台照相機,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天工院能夠督促一下,加快照相機及膠卷的研究。”
“若實在不行,也可精簡如今的照像設備,好讓我父皇能帶到外麵去使用。”
劉寬聽了若有所思,隨即點頭道:“微臣知道了。”
之後,劉寬從馬車上下來,帶著隨從去跨江大橋上等待怪霧。
可惜等到中午,也不曾等來。
若非他帶著遮陽傘,甚至帶了水果、飲子,在橋上頂著太陽曬一上午必然難受得很···
兩日後。
劉寬才從棲霞山的照相研究所(由感光材料研究所更名)視察完,回到城裡,便被宮裡來人急召入宮。
‘又出了什麼事?’
劉寬進宮前心裡直嘀咕。
總不會是朱元璋突然病了吧?
至於說雍王、魯王從美洲回來,若是有什麼事問他,托請到朱標身上,朱標也不會派人急召。
帶著疑惑,劉寬來到奉先殿,見老朱、朱標都好好的,先鬆口氣。
行禮後,他主動問道:“不知陛下急召微臣入宮有何事?”
朱元璋道:“雄英在對馬島遭日國殺手刺殺。”
“啊?”劉寬震驚出聲,隨即連忙問:“雄英如何了?”
朱元璋道:“他沒事,隻受了點皮肉傷。不過他發來電報,認為日國行刺殺之舉,顯然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是時候該收網,將日國也納入咱大明統治下了。”
劉寬鬆口氣,然後便覺得此事有點怪怪的,至於哪裡怪,他一時卻說不出來。
這時朱標道:“妹婿,此次刺殺實際是雄英策劃的——其實是他認為,之前讓日國‘改稻為桑’及‘移民’之計策作用已經很小了。”
“如今由原來日國南北朝廷分裂出的三國都民生疲敝,民心思安,即便有光明衛諜探從中挑釁,也很難再發生較大的戰事。”
“甚至三國已經開始暗中交流,圖謀彼此和談乃至聯合對抗咱大明。”
“另外,日國武士階層目前已出現明顯的反明思潮,若放任下去,隻怕要不了幾年反明思潮就會變得格外高漲。屆時,很有可能會促成日三國形成以對抗咱大明的統一聯盟。”
“雄英覺得拿下日國之事不易再拖延,所以才策劃了他被日國忍者刺殺之事,來作為咱大明出兵日國的借口。”
朱標說完,朱元璋便有點不悅地道:“看你說的什麼話?那叫借口嗎?日國人刺殺雄英是事實,日三國貴族及武士階層壓迫、殘虐平民也是事實,咱們是光明正大的出兵日國,解救日國貧苦平民!”
聽到朱元璋這番話,劉寬好險沒忍住笑出來。
他強忍著笑意道,“陛下說得對,咱們大明若出兵日國,絕對是奔著解救日國貧苦民眾去的。”
“日國那些貴族、武士階層,對普通民眾之壓迫近乎扒皮喝血,早就該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裡了。”
“哈哈哈!”朱元璋難得高興地大笑起來,“標兒,瞧見沒有,你覺悟還沒劉寬高!”
朱標雖然知道劉寬肯定是支持拿下日本的,可見劉寬如此擺明旗幟的支持朱雄英策劃之事,還是有些無奈。
他隨即說起正事,道:“根據光明衛的情報,目前日三國中勢力最強的北朝,也即是足利幕府,人口也不過三百多萬,軍隊二十幾萬。”
“剩下的兩國,人口更是隻有兩百萬左右,軍隊隻有十幾萬。且三國內部都存在著各種問題,並且被光明衛滲透嚴重。”
“所以,一旦開啟征討日國的大戰,咱大明肯定可以順利攻滅日三國。而此番召妹婿入宮,主要是想聽聽妹婿對戰後治理日國諸島的想法。“
劉寬聞言道:“殿下,這個咱們之前不是討論過嗎?日國被征服後,原領土上絕不能留太多和族人。”
“聽殿下方才所言,他們如今還有七百萬人口是吧?那至少得遷徙六百萬人口,分散到彆處。”
“而且不論這些人遷徙到哪裡,都必須勒令新一代說漢話、學漢字,最好是禁止他們說日語。”
“如此數代人,乃至十數代人下來,才能讓日和族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朱標道:“日國如今確實還有七百萬人口。可按你所說的移民六百萬,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隻怕需耗時多年才能完成。”
劉寬堅定地道:“殿下,日國就如同盤踞在大明榻側的毒蛇,必須一下子打死,才能永除後患。”
“咱們不做大屠殺那種有違天道、人道的事,但移民和滅其語言、文化的事哪怕花費二十年、三十年之功,也必須去做!”
聽劉寬語氣如此堅定,朱標才又想起後世日國入侵時所犯下的滔天罪孽,於是歎道:“也罷,就按妹婿說得來辦吧。咱們接下來討論下具體做法···”
劉寬在奉先殿跟朱標就戰後治理日國的事討論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
等走出宮去,心情不那麼激動了(因終於要滅日而激動),他才注意到一件事。
方才討論中,朱元璋很少插話,就像是個旁觀者。
這和劉寬印象中,朱元璋的強勢、主動差彆很大。
再聯想到近幾日朝廷的一係列人事變動,劉寬忽然有了某種猜想。
‘難不成老朱不行了?要提前傳位給朱標?’
‘不會吧?’
‘我來了老朱不僅沒增壽,反而減壽了?’
‘不對···老朱想退位當太上皇?!’
最後的猜測出來,劉寬神色變得極其古怪。
在後世人的觀點中,朱元璋就是個權力生物。這種人居然會主動退位,交出至高無上的權力,實在讓人意外。
不過,朱元璋作為大明開國之君,即便真的退位了,想要拿回權力,應該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算了,他們皇家的事我管不了,也不該摻和。接下來,還是多關注日國的事吧。’
···
···
大明洪武二十七年,八月初五,日國足利幕府派忍者於對馬島刺殺大明皇太孫朱雄英,令朱雄英受“重傷”,幸虧大夫治療及時才挽回性命。
朱元璋聞訊暴怒。
很快此事便被數份官方、民間影響力強大的報刊披露出來,一時間朝野皆為之憤怒。
上至公卿,下至小民,凡知此事者,無不怒斥日國之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