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三郎重新烤了兩條魚,白虺和伏青骨才吃上。
彆說,吞食了白虺靈力的魚,要比尋常海魚要美味得多。
吃完魚,白虺指著遠處黑沉的大海,對伏青骨說道:“雷鰻獸的老巢,應當就在那附近。”
“他襲擊你作甚?”
“龍對妖獸可是好東西,龍珠、龍筋、龍骨、龍血,皆能增進修為。如今我遭受神罰,靈力衰弱,獵殺我又受天道所允許,自己地盤上來了這麼個寶貝,又恰逢千載難逢的時機,誰不心動。”
他小小一隻,眼巴巴地盯著伏青骨,嘴角還沾著吃烤魚殘渣,瞧著的確喜人。
伏青骨伸手抹去他嘴角的殘渣,說道:“嗯,的確是個寶貝。”
白虺有些羞惱,可對上她的眼睛,又覺得歡喜,她並未因脫離幻境便疏遠他,反因此而心意相通,多了旁人無法比擬的親密。
他拿袖子擦了擦臉,朝伏青骨挪了挪,緊挨著她說道:“如果你想離開這海晏圖,我可以當做誘餌,將它給找出來,讓它放我們出去。”
“你身上有傷,不能再入海。”伏青骨一手拿著樹杈子撥火,一手撐著下巴說道:“它既覬覦你和三郎,又將我們引入這海晏圖中,沒達到目的之前,自然會找上門來的。”
況且外頭還有隻狐狸,他們不會困在此處太久。
“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就好好待著吧。”
三郎自是無異議,伏青骨去哪兒他便去哪兒。
白虺見她並不著急,更不著急,跟她能多待一刻便多一刻歡喜,他求之不得。
伏青骨餘光瞅著他,勾起淡淡微笑。
相聚歡喜,分離坦然,如此就很好,她與他若真有機緣,往後自會再相見。
三郎望著二人,不禁想起自己和靈曄,當初他若是想明白,看清楚,也就不會耽誤至此了。
如今,他還跟著伏青骨,隻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再見她一麵,隻見一麵,什麼也不必說,便再無遺憾了。
“三郎。”伏青骨忽然對他說道:“彈首曲子吧。”
三郎回神,化出一把膝琴,溫和問道:“想聽什麼?”
伏青骨點道:“便是那首《迎仙客》吧。”
“好。”
《迎仙客》便是三郎與綠髓初識之時,所彈奏的曲子,如今想來,竟這般適宜,就好像是冥冥中注定好的。
琴音響起,白虺昏昏欲睡,不由自主地靠向伏青骨,伏青骨放平腿,讓他枕在膝頭,輕拍著他的肩膀。
白虺握住她的手,陷入安然黑沉的夢。
伏青骨察覺四周有窸窸窣窣的動靜,是些無害的生靈,皆是被三郎琴音吸引而來,因此並未驅趕。
她靜靜看著三郎,想起豔妖樓中他被人九樓客人攔住,似乎是舊相識,可三郎一介凡人,又怎會認識豔妖樓的客?
那些客又是什麼來頭?
她將消息傳給席玉,也不知道他探出什麼消息沒有,那雷鰻獸既接待這些人,還將其安置在九樓,想必定然知道其身份。
抓到它,應當也能問出些什麼來。
伏青骨低頭望著白豆丁的脖頸,伸手碰了碰上頭的一道勒痕,這是雷鰻獸將他拖進海裡時留下的,她盯著那道紅痕,眼神染上些許涼意。
獵殺白龍,天道不罰,那是因為要將膽大妄為者留給她。
也不知那雷鰻獸的皮,經不經扒。
遠離海島的海底,一座黑堡隱藏在茂盛的水草中,若有似無的琴音自海島傳來,一條黑影自黑堡中遊出,浮上海麵,化為一名黑袍男子。
男子循著琴音,收斂氣息,謹慎地接近海島,卻始終不敢登岸。
雖他所修為雷術,可畢竟未脫妖獸之身,島上的伏魔大陣餘威尚存,他不敢貿然犯險,若是那人催動陣法,即便他如今為這海晏秘境之主,也難保全身而退。
他雖掌管豔妖樓,可修為並不高,是借著這海晏圖,才站穩了腳跟。本來也不打算跟此人交惡,可自打她動手之時,他便看出此人是衝他來的,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隻好躲進這海晏圖中。
哪曾想她竟勘破圖中玄機跟了進來,既然這般陰魂不散,那便怪不得他了,何況如今還搭上了個身負神罰的龍君。
若是能得那龍君龍珠,那他便可進階飛升了。
男子攤手化出一枚印章,朝印章中注入靈力,一道光從印章中衝入夜幕,空中隱隱傳來悶響,緊接著豆大的雨點砸落,轉瞬便席卷海麵。
雨點擾亂琴音,三郎平弦抬頭,迅疾地雨點砸落下來,卻凝結在了半空。
他望向伏青骨,隻見她平靜地收起道指,然後低頭替白豆丁擦掉去臉上的雨水。
三郎斂下目光,將琴收起來,“看來這雷鰻獸是想學白娘子水漫海島。”
“它是想逼我們出去。”雷鰻獸畏懼伏魔大陣不敢登島,便隻有將島沉入海底,如此一來她既不能催動陣法,白虺也無法再匿藏於海島中,“這海島恐怕待不得了。”
狂風送浪,海水漫漲,她話剛說完,整個淩雲殿都晃動起來,刹那間天塌地陷,海水迅速沒過山腰,向山頂逼近。
白豆丁睜開眼,化作白龍環繞在伏青骨身邊,伏青骨將三郎收進玉佩中,起身躍向屋頂。
沒了結界遮擋,火堆立即被雨水澆滅,海天之間立即陷入昏暗,可這也不妨礙伏青骨看見成群的魚類、妖獸,隨上漲的海水,爭先恐後地朝淩雲殿襲來。
伏青骨神色冷凝,“看來都上趕著上桌,可惜我手藝不好。”
白龍翻白眼,你也知道。
海水闖入淩雲殿,將其中陳設撞得七零八落,三郎好不容易修好的牌匾,也搖搖欲墜,妖獸、魚群將淩雲殿包圍,露出一雙雙貪婪的眼睛。
有膽肥的妖獸,踏浪朝白龍咬來,卻被一道神出鬼沒的電紋給抽回海中,不一會兒便散發著糊味兒浮上海麵,被魚群與妖獸分食。
可即便如此,仍有無數妖獸、水族前仆後繼地朝白龍撲去。
伏青骨手心浮起一個雷丸,輕喚一聲:“白虺。”
白虺馬上領會其意,暴漲身形,將她馱起,伏青骨離開房頂的刹那,整個淩雲殿便被海水吞沒了。
她將雷元之力灌入雷丸,雷丸在她手中越漲越大,白龍飛向高空,伏青骨將雷丸高高舉起,雷丸猶如初升旭日,將海麵照亮。海中水族不知死期將至,糾集堆疊猶如一隻怪手探出海麵,朝白龍抓來。
伏青骨順勢將雷丸狠狠砸入那怪手之中,怪手被雷丸吞沒化為飛灰,雷丸砸進海底,然後炸開,電紋以迅猛之勢,迅速占領海底,向遠海蔓延。
緊隨電紋鋪開的,是妖獸和魚類不斷翻起的屍體,海麵霎時飄起一股刺鼻的腥臭。
遠海傳來一聲巨響,一道黑影竄出海麵,飛向上空。
白龍狂吼一聲,立即追了上去,一口便咬住了那黑影的脖子……然後被麻了嘴巴。
忘了這死東西也是修習的雷術。
白龍嘴一鬆,雷鰻獸趁機逃竄,伏青骨甩出鞭子想纏住它,卻隻刮下一層粘液。
“……”這鞭子不能要了。
雷鰻獸吐出一枚印章,那印章發出刺目光芒,伏青骨與白龍眼前一花,再看時日夜鬥轉,滄海已成桑田。
泥沙下流,淩雲閣重見天日。
白龍落在殿前,化為白虺,打量四周道:“這又是何處?”
伏青骨抬頭看向淩雲殿的牌匾,眉頭不由得一皺。
牌匾雖依然陳舊,卻並非三郎修補過的那一塊。
她對白虺道:“這不是剛才的秘境。”
白虺盯著那塊牌匾,“可此處也叫淩雲殿。”連宮殿的模樣、格局和陳設都大致相同,他猜測道:“難道是不同時候的淩雲殿?”
伏青骨直覺不是,卻並未著急下定論,“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並肩入內,白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伏青骨腳步微微一頓,回握住了他。
白虺抿起笑容。
兩人來到大殿,探查後雖發現了紫霄雷府的符紋,符紋的位置卻不對,殿中也並未設有伏魔大陣。
再探內殿,陳設與上一間淩雲殿,也大有不同。
白虺隨手拿起桌上一隻燈盞,卻差點被一股邪佞之氣侵蝕,他連忙脫手,那燈盞在桌上滾了兩圈,裂成了幾塊。
“這是……骨燈?”白虺立即甩了甩手,一臉嫌棄。
伏青骨伸手撥了撥,卻發現是人骨,隻是這人骨顯然是被煉製過,裡頭呈墨黑色。
煉製人骨為燈,可不是正道做派。
兩人將淩雲殿裡外檢查了一遍,最後得出結論,伏青骨道:“此處的淩雲殿與先前的,並非同一座宮殿,是仿造的,這海晏圖中不止一個秘境。”
白虺‘啊’了一聲,心想巴不得這秘境多幾個,如此一來,他也就能和她多待些日子。
一陣‘沙沙’聲,打斷了他的臆想,兩人對視一眼後,走出宮殿,卻見遠處沙地中,一個隆起的鼓包,正迅速朝這邊靠近。
白虺伸長脖子看了看,“雷鰻獸?”
伏青骨搖頭,“不像。”
她並未察覺雷元之氣息,來的是彆的妖獸。
鼓包滾至殿前,一條黃尾自鼓包中探出,朝二人橫掃而來,白虺冷哼一聲,鬆開伏青骨,然後飛起一腳,將那尾巴踹開。
他力氣極大,那尾巴重重摔在沙地上,還翹出了那妖獸的上半身。
“沙蛟?”白虺驚叫。
沙蛟身形漲大,卷起一股沙塵,白虺和伏青骨的視線立馬被遮蔽,看不清對方身影。
一道黑影伺機出現在沙塵之中,潛到白虺身後,準備偷襲。
“小心。”伏青骨察覺後出聲提醒。
白虺化作一道光飛向空中,隨後化為巨龍,噴出一大口水,將沙塵澆散。沙蛟立即變成了泥鰍,而那準備偷襲的雷鰻獸,卻不見了蹤影。
白龍落到伏青骨身旁,化為人形問道:“這秘境裡怎麼還有沙蛟?這裡難道是炎州某處?”
伏青骨眺望遠處,“應當就是炎州無疑。”
‘大泥鰍’甩落身上的泥水,豎起渾身鱗片,化為尖利的骨刺,朝二人衝來。
伏青骨一個雷丸投過去,炸在沙蛟身上,卻並不見效。
她想起曾聽素月說起過斬殺沙蛟的手段,思索片刻,朝白虺伸手,“借你白鱗劍一用。”
“不用白鱗劍,我來作你的劍。”白虺說完,搖身一變,化作一柄巨劍落在伏青骨手中。
沙蛟正好攻至眼前,伏青骨揮劍一斬,一道凶猛的劍氣劈開黃沙,砍上沙蛟堅硬的骨甲,旋轉著摩出白色火花。
沙蛟吃痛,身子一卷滾向一旁,那劍氣衝向天邊,將雲切出一道豁口。
見眼前人不好惹,沙蛟欲鑽進沙土之中逃遁,伏青骨將靈力灌入劍身,然後將劍擊出,狠狠釘在了沙蛟尾巴上。
伏青骨雙手結印,“禁!”
沙蛟便被定在了陣中。
伏青骨走到沙蛟麵前,探其靈識,卻發覺這沙蛟靈識空空,顯然是被人操縱,才會來攻擊他們。
被誰操縱顯而易見。
伏青骨將電紋探入沙蛟體內,擊碎其內丹,沙蛟立即撲倒在地,血肉化為泥沙,僅剩下一具碩大的白骨。
她解開封禁,召回巨劍,握住它的瞬間,也握住了白虺的手。
白虺邀功道:“我做你的劍,如何?”
伏青骨點頭,“好使。”
“……”這聽著怎麼不像誇人的話?
他正想表示不滿,卻聽伏青骨又補了一句。
“所向披靡。”
他頓時抬起下巴,挺起胸膛,誌得意滿。
伏青骨笑了笑,回頭看向淩雲殿,她從兩座宮殿中都查詢到了紫霄雷府的符紋,而雷澤中能有此等修為,煉製這等靈器,開鑿秘境之人,她所知的隻有兩個。
一個便是入化神境,擁有半仙之體的靈曄,一個便是傳聞中紫霄雷府開宗立派的師祖,也就是靈曄和封元虛的師父,靈皋仙尊。
而從先前發現的伏魔大陣來推斷,此人不可能是靈曄,隻能是靈皋。
伏魔大陣由靈皋所創造,可他為何會在海上的淩雲殿設下此陣,而此處卻沒有?
骨燈、沙蛟、炎州,難道……
“怎麼了?”白虺見伏青骨盯著淩雲殿問道。
伏青骨正想答話,身後忽然爆發出一股魔氣,兩人回頭,卻見那沙蛟的巨骨,被一團黑氣撐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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