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青骨正要關門,見白藏過來,便站在門前等他。
白藏拉起席玉,問道:“席玉仙君,你沒事吧?”
席玉皮厚,不覺丟臉,拍拍身上的塵土,笑眯眯答道:“沒事,好得很。”
白藏看了一眼伏青骨,又轉回來低聲對席玉問道:“你怎麼惹著我師姐了?”
席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伏青骨揮了揮手,“青骨,我先走了。”
隨後越過白藏,溜溜達達地往蓬萊殿去了。
白藏摸了摸肩膀,自言自語道:“仙君和師姐都這般熟稔了麼?”
都直呼其名了,難不成……
白藏將兩人放一塊兒比了比,不禁又想起在藥王穀窺視二人閒庭敘話的模樣,竟覺得有幾分般配。
“小白,進屋說話。”
“哎,來了。”
白藏進屋,正要問席玉的事,目光落在伏青骨臉上,卻是一驚。
“師姐,你這是怎麼了?氣色怎麼這麼差?”
“受了點小傷,不礙事。”
“誰傷的?”
白藏想起她和三師叔一同出殿,卻隻有三師叔一人折回,不禁心驚肉跳,難道二人起了衝突?
難怪他跟三師叔問起伏師姐時,三師叔神色不對,還讓他回來看看。
“我、師姐,你和我三師叔……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伏青骨驚訝地看著他,隨即失笑,“想哪兒去了?不是素月仙君傷的我。”
“不是?那就好。”白藏鬆了口氣,隨後又皺眉問道:“那是誰?方才你一直在殿中,誰這般放肆,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出手傷人?”
“我……”
還沒等伏青骨回答,白藏越說越氣,搶道:“你當時為何不叫我們幫忙?好歹讓他吃個教訓!”
“你稍安勿躁,也彆想著去找事,能讓我和你白師兄吃虧的人,絕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伏青骨引他坐下,“況且,是我先出手試探,又掉以輕心,才會吃了虧。”
“白師兄也受傷了?”白藏一頓,又仔細打量伏青骨的臉色,頓時明白了過來,“是靈契反噬?”
“嗯。”伏青骨歎道:“還得多虧你三師叔將我帶出蓬萊殿,為我療傷。否則,我連殿門都出不了,更莫說好端端坐在這兒,跟你說話。”
她一定得好好答謝素月。
想著自己誤會了三師叔,白藏有些羞愧,他決定這這日子一定要好好侍奉三師叔,以贖不敬之罪。
他看著伏青骨,關心道:“師姐,你這會兒覺得如何?”
白藏也遭受過靈契反噬,那滋味可不好受。
“已經沒事了,就是你白師兄這回吃了大虧,傷了元神,要休養一陣子。”
白藏忙問:“他人呢?”
伏青骨指了指裡屋,“在裡頭。”
白藏忙起身朝裡屋走去,傳來一聲驚叫,“伏師姐!不好了!白師兄懷龍蛋了!”
什麼玩意?
伏青骨滿臉狐疑地走進去,就看到白藏指著被子下,白虺圓滾滾的肚子,驚恐道:“師姐你看!”
“那不是什麼龍蛋,是夜明珠……?”
伏青骨上前揭開被子,神色頓時僵住。
這條蠢龍,竟把海碗大一顆夜明珠,都吞進了肚子。那肚皮鼓得老高,可不正像懷個龍蛋麼?
也不怕撐死。
白藏斬釘截鐵道:“你看吧!我就說是懷龍蛋了!”
伏青骨無言半晌,按了按額頭說道:“你白師兄是頭公龍,不會生龍蛋,他這是把夜明珠整個吞了。”
“真是夜明珠,不是龍蛋?”白藏狐疑半晌,隨後上前摸了摸,感受到夜明珠的靈氣,心落回了肚子裡,可隨即胸口又泛起起酸水,“這麼大一顆夜明珠哇……”
摸著摸著,又覺白虺可憐,歎道:“白師兄此次也是遭了罪了。”
這可憐樣,讓他想到了小黃,也不知它在劍閣過得怎樣。他是趁它睡覺時走的,醒來沒看到他,恐怕氣得不輕。
希望它不要去咬師兄們養的雞。
白藏不由得歎氣,很久沒聽小黃在腦中碎碎念,他還真有些想念。
上次小黃在藥王穀遭受重創,寧願承受被靈契反噬的痛楚,也要自封靈契,以免牽連到他,這才造成靈識潰散,被打回原型。
好在吃了楚嶼芳的飛靈丹,又加之他進階金丹,靈識才會重新凝聚,如今總算能聽懂人話了。
隻是,在小黃完全複原之前,無法解開靈契的封印,所以他們暫時還無法通過神識聯絡。
想到這兒,再看看白師兄,白藏心頭有些不是滋味。
這些靈獸啊,原本以為都是沒心沒肺的,可關鍵之時卻知道護主。
以後,一定要對它們好點。
伏青骨將手貼在白虺圓鼓鼓的肚皮上,然後調動元丹,輸入靈力助他化去夜明珠。
半個時辰後,白藏才覺他白師兄的肚皮平了點。
他竟覺得惋惜,“龍蛋沒了。”
伏青骨笑罵:“當心你白師兄揍你。”
她撤去靈力,替白虺重新蓋好被子,隨後摸了摸他的額頭。白虺約莫是感知到她的氣息,在她手心蹭了蹭。
這會兒倒是乖了。
白藏撿回話頭,問道:“伏師姐,你還沒告訴我,究竟是誰傷了你們?”
伏青骨並不打算告訴他。
白藏年輕氣盛,若是知道是誰後,難保會替她和白虺打抱不平,到時候吃虧的隻會是他自己。
何況,席玉既讓她盯緊鐘遇和羌烙,說明這二人來蓬萊之目的,絕不簡單,她不想讓白藏摻和進去,徒增危險。
她如今雖未答應席玉,卻也已經是上了賊船,她知道,席玉將此事托付給她,也絕對不止表麵所說,讓她盯人這麼簡單。
他一定還有更隱晦、更深沉的目的。
她會打探清楚,再好好合計。最好,讓自己既不會吃虧,又能從席玉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比如,東海神蝸。
打定主意,伏青骨對白藏道:“此事你彆過問,你隻管好自己。”
想起那帶帷帽的女子不善的眼神,她又叮囑道:“尤其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最好不要離開你三師叔和師兄弟們單獨行動,記清楚了嗎?”
白藏心頭抓撓,“師姐,咱們並肩作戰這麼多回,你還瞞著我。”
“我也是逼不得已,等時機合適,會告訴你的。”
白藏點頭,心頭卻盤算,伏師姐不說,他就去問三師叔。
“那師姐你和白師兄好生歇息,我去看宴席散了沒,好叫蘭覆和蓮衣早些回來找你。”
“好,但記住彆將我的事透露給不相乾之人。”
“放心吧,我走了。”
白藏轉身時,伏青骨將一道護身符打入他後頸,興許是有些癢,他撓了撓,然後出門,替伏青骨帶上了房門。
伏青骨換了幾息,覺得身上有些乏,本想躺下歇息,卻見那四腳蛇將床榻占得滿滿當當。
她本想將他變回龍身,卻又因要與他同修,替他調養元神,又覺不便。
一是怕嚇到旁人,二是怕被蓬萊弟子誤作妖獸給鎮壓了。
可眼下他這般又礙事,伏青骨略一思忖,伸手摸了摸額頭的契印,隨後注入一道靈力,隨意賦形,將白虺的身形壓縮到了三尺。
白師兄頓時變成了白師弟,在被子裡蜷成了小鼓包。
伏青骨將他挖出來,朝床榻裡頭安置,然後布下結界,除去靴襪,與他並排躺而臥。
她閉目養神,不一會兒,一股熟悉的涼意貼了過來,就像四腳蛇貼著她腕子時一樣。
伏青骨伸手將那涼涼的三尺攬進懷裡,隨後翻身麵對他,低頭抵上了他額間的契印。
契印發出微光,三尺豆丁的短手,不由自主地摟住伏青骨的脖子。
契獸受傷後,會格外依賴契主,並借用契主的靈力養傷。
伏青骨拍了拍他的背,輕道:“睡吧。”
三尺豆丁言出法行,立即打起了呼嚕。
聲音還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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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藏出水軒,見席玉正晃晃悠悠走在遠處山林中,便提氣飛掠而去。
“席玉仙君,等等我。”
可他飛到半空,卻忽然被一道靈力擊中,栽進了樹叢中。
“誰?”席玉攏袖回頭,卻不見人影,四處張望後,喃喃道:“難道跟師祖待久了,也耳背了?怪哉。”
他回頭邁步,消失在林中。
一道人影自不遠處的樹後冒出來,待他走遠後,才循著白藏掉落的方位找去。
可找了半天,莫說白藏,連個鬼影都沒有。
“分明是見他掉落在此處,人呢?”
“姑娘可是在找在下?”一道聲音自頭頂傳來,女子猛然抬頭,卻被樹影和帷帽遮擋住視線,辨不清楚那人的位置。
白藏翻身落到女子身後,抱胸打量她,帷帽將人從頭罩到腳,看不清容貌。
這已經是他見過的第三個蒙麵戴紗的女子了,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這般女子都不是一般人,比如少穀主,再比如伏師姐。
不過,女子雖遮麵,他卻是見過的,在蓬萊殿上。
“你是赤火宗的人?為何要偷襲我?”
女子轉身,拔劍指著他,“我要找你報仇!”
白藏莫名,一雙劍眉微皺,“我們認識?不知在下如何得罪了姑娘?要遭姑娘這般記恨?”
“少廢話!”女子舉劍刺向他。
白藏輕巧躲開,然後踩著樹木,落到遠處,“看在你是同盟仙友,又是女子的份上,我不跟你打,也不跟你計較。”
他摘下兩片樹葉射向她,趁女子抵擋之時,縱身一躍,跑了。
樹葉劃破女子的帷帽,露出一張嬌美卻怒氣勃發的臉龐——此人正是秋娘。
秋娘見白藏幾個起落,便衝進了蓬萊殿,也不便再追,她冷道:“我不會放過你的,你們這些人遲早都要死在蓬萊!”
她將帷帽調轉前後,擋住臉離開山林,卻不知背後露出了那光禿的發尾。
山林恢複寂靜,一棵大樹忽然發出金光,一人從樹乾中走了出來,隨後覆手將靈力注入腳下,一個綠色陣法立時浮起。
“聚!”隨著一聲敕令,方才女子行動之處殘留的靈力,飛速聚在一起,凝成一團淡色灰霧。
席玉一雙琉璃眼,盯著那團灰霧端詳片刻,隨後揮手將其打散。
陣法隱沒,他的身影,也跟著消失在陣法之中。
白藏跑進蓬萊殿,在素月平淡的目光中,放緩腳步挺直脊背,走到她麵前,朝她一禮。
素月問道:“她如何了?”
白藏答道:“已無大礙。”
素月點頭,“回去坐下吧。”
“是。”白藏轉身,素月卻忽然叫住他,“等等。”
“師叔還有何吩咐?”
“你脖子怎麼了?”
白藏摸了摸,覺得脖子有些脹痛,“可能是方才從空中摔下來磕到了。”
素月起身,扯開他的衣領看了看,卻見上頭殘留著一個被打散的護身符,再一查探,那護身符上附著著伏青骨的靈力。
“你跟誰動手了?”
“沒動手。”白藏扯上衣領,對上她冷然的神情,立馬將方才遇到偷襲之事,一股腦地交代了,“是赤火宗的人。”
素月看向羌烙,原本伴在他身旁的女子,已然不見,連何時出去的,她都沒有發覺。
是障眼法。
羌烙察覺素月的目光,朝她一笑。
“我知道了。”素月收回視線,對白藏道:“你回坐吧。”
“哦……”白藏回到自己的席位,蘭覆立即湊過來問道:“你去哪兒了?”
白藏道:“聽三師叔說師姐身子不舒服,所以去水軒看了看。”
“不舒服?怎麼不告訴我們?”蘭覆正要起身,卻被白藏叫住:“師姐沒事,隻是有些乏了,此刻正在歇息,你們回去反倒打擾了她,等散席後再回去也不遲。”
“乏了?”想來是療傷耗費了些精神,蘭覆確認道:“真沒事?”
“嗯,好著呢,我去的時候遇見了席玉仙君。”白藏偷偷道:“席玉仙君不知如何惹惱了師姐,被師姐拿鞭子抽飛了。”
蘭覆震驚捂嘴,“真的?”隨後略帶興奮地問道:“席玉仙君為何會去水軒?他不是去送澹溟掌門了嗎?”
“我也不知道,我一去就見他被師姐打出門了。”兩人蛐蛐摸摸說話間,就見席玉從門外進來了,白藏往殿內掃了一眼,“奇怪,仙君分明在我前頭,怎麼這會兒才來?”
席玉進門,在路過羌烙時停下了腳步,“羌左使。”
羌烙抬頭,“席玉仙君有何指教?”
席玉將一片葉子放在他麵前的桌上,“回禮。”
羌烙低頭一掃,抬頭再看席玉的眼神中透著一絲關懷,“仙君何疾?”
席玉徐徐落下兩個字,“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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