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真心覺得無聊,便有一位小姐說道:“可以啊,既是潘大小姐提議,不如便從你開始將畫擺上桌吧?”
尚聽禮聞聲看過去。
說話之人是坐在許今紓和潘清歡中間的那位小姐,左相府的大小姐,未來寶珍公主的駙馬爺景聿的嫡親妹妹,景語鳶。
潘清歡一頓。
她並沒有立即回答,因為她的本意是想從仁親王世子妃開始,她還想留著壓軸呢,哪知這景大小姐一句話,竟是先從她開始了。
不過眾人的目光皆朝她看來,已經架在此處,哪怕心裡再不願也是不能了。潘清歡壓下心裡的鬱悶,還得麵帶微笑道:“成。”
她便將手裡邊的畫作擺上了桌,偶有涼風襲來,為了防止畫作被卷跑,她便用指尖將畫作貼在桌麵上。
“這便是我此次的畫作了,請大家觀看並點評。”
她的語氣不乏自信,她看起來信心滿滿。
尚聽禮再吃了一塊菊花糕,這才隨眾人去看潘清歡的畫作。
潘清歡畫的是綠牡丹,且是方才眾人賞過的其中一盆。不過三刻鐘的時間,她已將一幅畫畫了完整,紙上的綠牡丹與那邊擺在台下的如出一轍,外部花瓣淺綠,中部花瓣翠綠向上卷曲,她的畫工精湛,花的色澤仍舊晶瑩欲滴,分明顯出了綠牡丹的神韻。若將原物放置在畫作旁邊,許是能眼拙錯認。
右相府的大小姐阮流箏不由感歎道:“清歡你的畫工是越來越精進了,這麼短的時間內,你竟能畫完整不說,還能畫得如此出色!不愧是我上京城的第一才女!”
“流箏謬讚了。”潘清歡表現平靜地淺笑道。
尚聽禮卻看得分明,她眼裡的笑意很濃,並不如表麵平靜,甚至有著自得和竊喜。
自來實至名歸的才女皆是有幾分傲氣的,尚聽禮並不覺得意外,她意外的是,她好像瞧見了潘清歡往鶴知樰那兒看了一眼。潘清歡看得隱晦,可她不認為自己看錯了。
【奇怪,前世也沒聽說鶴姐姐與潘清歡有什麼齟齬啊,難不成是因為上次賞荷宴上的事情?】
尚聽禮突然想起來,上次的賞荷宴上,鶴知樰和潘清歡是並列第一來著。
【不對啊,也沒發生什麼事情啊,潘清歡不至於因此關注鶴姐姐吧?】
不對不對,尚聽禮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事情,擰眉苦思冥想。
【莫非是因為鶴姐姐得了皇伯母賜給未來太子妃的懿旨?……潘清歡喜歡太子?或者是潘清歡看上了太子妃的位置?】
柯以裳在一旁默默聽著,不敢發一言。
【也不對,若真如此,前世總該聽到潘清歡與鶴姐姐作對的事情吧?】
尚聽禮又兀自否認了,心裡也萌生了另一個念頭。
【便是明麵上不作對,怎麼也能聽見二人不合的消息吧?既然都沒有,那潘清歡應當並非愛慕太子,可除了這些戲碼,還有什麼能讓潘清歡注意到鶴姐姐?】
其實她還想到了有一種可能,便是因為鶴知樰名聲日漸顯露,與潘清歡齊名,甚至隱隱有壓她一頭的趨勢,由此,潘清歡欲與鶴知樰較量。
尚聽禮否決了這個念頭,若隻是單純想較量爭個高低,潘清歡方才的眼神不必那麼隱晦。
她到底不是潘清歡,與之接觸也不多,且潘清歡與餘蘭兮雖是表姐妹,可潘清歡絕不像餘蘭兮那麼愚蠢,她自是不可能完全看透潘清歡的所思所想了。
而且隻是一個眼神罷了,尚聽禮以為自己想得是有些多的。
在她想東想西時,周圍一圈人已評完潘清歡的畫作,輪到阮流箏的畫作上桌了。
阮流箏的畫工不如潘清歡精湛,倒也是不錯的,隻是略微可惜了些,她這幅畫隻完成了大半,還差最後幾筆沒來得及描繪。
饒是如此,亦可見其功底紮實了。大家都很給麵子地誇讚了一番,阮流箏便笑著提出要看下一位的畫作:“易大小姐,接下來便看你的畫吧?”
被稱作“易大小姐”的人便是鎮國將軍府的大小姐,易舒雅。
武將家的女兒多少都有點武將的英氣,彆看她名叫“舒雅”,其實是個豪爽的姑娘。
易舒雅什麼也沒說,直接將畫作擺上桌,大大咧咧地展示一番,隨後臉不紅心不跳道:“各位,我來獻醜了!”
眾人一眼望去,桌上瞬間鴉雀無聲。
易舒雅眨了眨眸,真誠地問道:“大家覺得如何?可還能看得過去?”
她覺得自己畫得挺不錯的,算是長這麼大以來,作畫最好的一次了。若非時間不足夠,她覺得她還能畫得更好一些。
瞧大家都看呆了,想必她是真的畫得不錯。
尚聽禮眼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瞧見易舒雅眼裡的真誠,一時間有些……直接道:“你確實是獻醜了。”
易舒雅有些懵:“啊?”
什麼?世子妃是說她獻醜了?她沒聽錯吧?
眾人聽得有些難以憋笑。
尚聽禮自覺自己不是一個說話刻薄之人,實在是易舒雅的畫作太一言難儘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她歎了口氣,指著畫作上的一塊地方道:“這一處,易大小姐想表達的是何物?”
【其實我好想說,我擱紙上撒把米,雞會不會比易大小姐有作畫天賦?】
這句話將她的防線擊潰,柯以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見大家紛紛看來,尤其是易舒雅擰著眉頭看她,她漲紅了臉,十分抱歉地對易舒雅說道:“我恰巧想到了些好笑的事情,實難自禁,並非是笑話易大小姐,還請你莫要放在心上。”
易舒雅朝柯以裳笑道:“我相信郡主不是那種人。”複又看向尚聽禮,“回世子妃,您指的地方是一片葉子。”
尚聽禮扯著嘴角:“一片葉子?”
易舒雅誠懇地點點頭。
尚聽禮眼珠子溜溜掃過大家,問道:“你們……看得出來嗎?”
柯以裳搖了搖頭。
許今紓愕然道:“那是葉子?什麼葉子?”
易舒雅理所當然道:“自然是菊葉啊。”
許今紓:“……不是雞爪嗎?”
易舒雅驚呆了,驚訝地瞪眼道:“許二小姐你莫不是雞爪吃多了吧?這分明是菊葉呀!”
眾人:“……”
許今紓:“…………”
尚聽禮將自己的畫作擺了出來,其他幾人皆將畫作擺上桌,所有人的畫作擺在了易舒雅的畫作的邊上,對比是出奇的鮮明。
以“菊”為題,是以大家畫的皆是菊花。可其中風格有所不同,無論什麼風格,其他人的畫作都無比形似,唯有易舒雅的畫作——那菊葉不似菊葉,倒更像是雞爪子,花瓣不似花瓣,莫說瓣瓣分明,那根本是胡亂落筆,一筆接著一筆,畫的哪是畫瓣,畫的是一團不知形狀的東西。
尚聽禮道:“易大小姐再仔細瞧瞧,你對比一番,你確定你那畫的是菊葉?”
易舒雅看了一圈,並未覺得有問題,堅持道:“是菊葉啊。雖然大家的畫作都比我的好,但是我畫的菊葉也是菊葉呀。”
尚聽禮:“……”
【得,沒救了。】
柯以裳一隻手扶額,一隻手用帕子捂著嘴巴,生怕自個兒再一次當麵笑出聲來,搞得怪尷尬的。
當所有人畫像擺上桌之後,潘清歡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易舒雅的畫作之上了,而是盯著鶴知樰的畫作出神。
鶴知樰似有所感般往對麵看了一眼,隻見對麵的姑娘眼神發狠地盯著她麵前的畫作,她不喜地蹙了蹙眉。
潘清歡驟然間抬眸,恰好撞進那雙清冷平靜的眸子裡,一時怔怔,隨即撇過頭去。卻是握緊拳頭,心裡尤為不甘心,既然一開始表現得平庸,那就做一輩子的庸才啊,做什麼突然之間揚名成才女?又憑什麼得皇後娘娘刮目相看?不過是一個連自家表兄都看不上的庸才罷了,憑什麼拿下太子妃之位?
鶴知樰不知她心中所想,卻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很可能被此人視作了眼中釘。
她垂眸深思,被人當做假想敵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同你示好,明麵上處處替你著想,卻在背後做儘了捅刀之事。
經過易舒雅的畫作一事,大家暫時都歇了互相點評的心思,各自將自己的畫作從桌上撤了回來,便隨意聊著天。
尚聽禮為了洗洗眼睛,多吃了幾塊菊花糕。
三刻鐘過去得很快,第二輪登台繪畫的八位小姐也下了台。一桌能坐十人,有兩位小姐坐在了她們這一桌,剩下的人便去了後頭那桌。
又過去了三刻鐘,已是午時,大約先前上去的皆是年歲已及笄的小姐,或是剛出嫁不久的少夫人,後頭年歲稍小些的小姐便無人登台。
見狀,榮親王妃便道:“年輕人們可以過來展示畫作了,就讓我等老東西來評選頭名吧。”
尚聽禮聞言,拿著畫作起身,卻聽得身旁柯以裳的驚呼聲:“嫂嫂,你的畫——”
“怎麼啦?”
尚聽禮不明所以地回頭。
柯以裳指著她的畫作,驚恐地瞪大了雙眼:“這、這是怎麼回事?”
尚聽禮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低頭看去,便見自己手中的畫作,不知何時竟成了一張空白的紙張,上頭的丹青皆煙消雲散,乾淨得仿佛不曾在上頭動過筆。
她揚了揚眉。
【有意思,真有意思。】
柯以裳聽見她的心聲,頓了一下,憂心忡忡地焦急道:“嫂嫂,這要怎麼辦?”
她方才看得清清楚楚,她嫂嫂是作了畫的,不可能是一張白紙。
不過是刹那間,她想到了之前,嫂嫂心裡說的——已知,周靜愉想讓她出醜……原來竟是這麼個出醜方式!
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
尚聽禮輕笑一聲,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明明事關自個兒,還能安慰她道:“靈蘊莫急,這不是什麼大事。”
柯以裳怎能不急,這事關嫂嫂的名譽,“可是……”
尚聽禮盯著她的眼睛,無比冷靜道:“相信我。”
柯以裳跟著冷靜下來,點了點頭。
方才聽到了姑嫂倆的動靜,鶴知樰瞥了眼尚聽禮手裡的紙張,皺了皺眉:“聽禮妹妹,你能解決嗎?”不等尚聽禮回答,她又道:“我倒是知曉這種情況,隻需要……”
尚聽禮笑語嫣然地打斷她道:“謝謝鶴姐姐關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鶴知樰頷了頷首,便不再多言。
許今紓皺眉道:“實在不行的話,我等替你作證就是,我們方才可是實打實見過你的畫作的。”
“謝過今紓姐,其實並沒有那麼麻煩。”尚聽禮說道。
眼見她們幾人還未動身,周靜愉眸光閃了閃,彎唇喊道:“前麵的還不上台去嗎?要開始評比了哦!”
聽得她的聲音,柯以裳冷眼看過去,隨後跟著尚聽禮一道登上了高台。
周靜愉被她的眼神唬了一瞬,不過片刻又笑開來,這是發現問題了吧?有什麼用呢,這個醜,她是非要那賤人出了不可的。
上台三輪,一共便是二十四人,此時高台上站了十二人,高台下亦站了十二人,這是為的席間之人能一時間看清楚所有人的畫作。
尚聽禮仍舊站在左手邊第一個位置,她手中的那張白紙在所有人花紅柳綠的襯托下,顯得無比出眾。
席間當即有人驚呼:“嘶——”
“怎麼仁親王世子妃拿著一張白紙啊?”
“莫非世子妃隻是上台走個過場?並非真心比賽?”
“世子妃這是……不會作畫嗎?”
眾人七嘴八舌。
餘蘭兮看著高台上舉著白紙的尚聽禮,高興得笑出了聲來:“娘,你看啊,我說什麼來著?她就是不會作畫啊!”
潘亞瑩沒搭理她,卻也嘴角微微上揚著,分明也是歡喜的。
她也是樂意瞧見那孤女出醜的。
似是驚覺尚聽禮拿著空白畫,周靜愉故作震驚地轉身,看向高台之上的尚聽禮,詫異道:“世子妃,你怎麼沒有作畫啊?”
可無論她怎麼裝模作樣,她的興奮根本抑製不住。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皆朝尚聽禮看去,果真見她舉著一張空白紙。
易舒雅和景語鳶不約而同道:“世子妃,你的畫作呢?”
不同於旁人,她們是確確實實看見了尚聽禮畫作之人,眼下與柯以裳剛發現端倪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就連潘清歡和阮流箏都忍不住皺起眉頭,凝眉思索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母妃,嫂嫂這是……”柯南佳不敢相信,“嫂嫂莫不是被人害了吧?”
她在嫂嫂登台時瞧得清清楚楚,嫂嫂絕對是動了筆的,哪怕不是完整的畫,起碼也是有幾筆墨水的。
文惠目光幽冷,選擇靜觀其變,但她在腦子裡已然有了一個念頭。
她道:“相信你嫂嫂。”
台上。
尚聽禮居高臨下地看著周靜愉,淡淡道:“我有沒有作畫,想必周三小姐最清楚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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