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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地頭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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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年間以來,關中之地,諸多勢力來回拉鋸,成份複雜,其中有涼州諸將,如李傕、郭汜、樊稠、張濟等,有關中本地諸將,如李堪、候選、程銀、梁興等,另外則是自涼州窺伺三輔的韓遂、馬騰,以及羌胡叛軍、流民盜賊,也紛紛參與到關中之地的亂局中。

這其中,有些人想的是割據一方,於某地自恣威福、興風作浪,有的人是流寇作風,攻占郡縣,擄掠人民,過完今天不想明天,此種情狀,大小相異。

諸多勢力,諸多念頭,在三輔之地攪擾不定,以至於整個關中大地,可謂是亂成了一鍋粥。

可儘管關中風雨飄搖、波浪時興,但作為地頭蛇的京兆韋氏,依仗著在關中樹大根深、根基夯實,卻是沒有受到大的創傷,安安穩穩至於今日今時。

也即是如此,所以出身京兆韋氏的韋康,對關中的局勢十分的了然,對李傕、郭汜一方的心性品德、兵力部署、糧草分布多少也知曉一二,在此刻,他向劉璋一一稟告著。

“明公。”韋康青年才俊,聲音洪亮,自有一番風采。

他朗聲道:“李傕、郭汜二賊,論及優劣,以李傕為勝,李傕素來狡黠,腹有陰謀,頗是難測,郭汜為人小憨,勇武有餘,智謀不足以獨任……所以李傕、郭汜合兵一處,諸多事宜,皆是李傕料定,郭汜但唯唯而已。”

“以往的時候或許郭汜會抗爭一二,顯露出自己的獨立性,但現以康聞得,當下長安城中,一應大事,以李傕為首獨斷。”

參軍鄭度問詢上了一句:“那關中諸將,李堪、候選、程銀、梁興等人,以及自涼州趕來助陣李傕、郭汜的羌胡部落,燒何、當煎等部,這些人各擁部曲,互不相統,也是以李傕為首嗎?”

鄭度很是懷疑,作為聯軍名義上的首腦,李傕是否能約束住關中諸將和羌胡渠帥,讓這些人做到如是臂指,上下一心。

關於這一點鄭度是很不看好的,那麼多支隊伍,人心各異,未有君臣之固,想做到團結一心,恐是有些癡心妄想。

韋康微笑道:“關中諸將和羌胡渠帥,昔日裡自擅威權慣了,每每都是自行其是,自然是不樂為人所統,聽從他人的指揮行事,但今者麵臨明公大軍,可謂事急矣。”

“所以這些人不得不一時忍耐,對於李傕頒下的命令,隻要他們不覺得太過分,基本上都會聽令行事。”

“真是一群頑賊。”彭羕一聲感慨:“明公已有號令,但誅李傕、郭汜二賊,其餘降者不問,此間之事,便與關中諸將和羌胡渠帥沒有太大的關係了,這些人何必與李傕、郭汜聯兵一處……何不如倒戈卸甲,以禮來降,關中安樂,豈不美哉!”

彭羕對一心相助李傕、郭汜的關中諸將和羌胡渠帥的想法存有疑惑,明明劉璋隻對有殺兄之仇的李傕、郭汜喊打喊打,事情同關中諸將和羌胡渠帥關係不大,這些人非要和李傕、郭汜綁在一起,著實有些莫名。

韋康聞言色動,他斟酌一二刻後道:“說到關中諸將,李堪、候選、程銀、梁興等人的心思,康倒是有一二點淺見。”

“韋君但言便是。”主簿荀攸鼓勵道,他對韋康的第一印象不錯,後麵聽到韋康的談吐,自認這是一個青年英才,雖是韋康眉目間還稍顯稚嫩,但思來隻需磨礪一番,韋康當可負公卿之重。

聽到荀攸的鼓勵,以及上首劉璋的點頭示意,韋康壯起膽子說道:“自初平、興平以來,朝綱不振,權柄下移,地方上的郡縣長官,多不奉行朝廷的旨意,凡事大抵自行其是,有若春秋諸侯一般。”

定下一個總論後,韋康續而說道:“是以關中諸將,李堪、候選、程銀、梁興等人,這段年月來,自恣威福、擅行其事慣了,嘗到了甜頭……而如今明公引大眾前來,雖是明言隻誅李傕、郭汜二賊,不問其他,但關中諸將八成是不願意歸降明公,舍去主宰一方、威福在握的權柄,到明公麾下聽號令行事。”

“所以關中諸將,才會如此的冥頑不靈,麵對明公義軍至此,還在協同李傕、郭汜二賊,做困獸之鬥,妄圖擊退明公,繼續在關中作威作福,割據一方。”

劉璋點了點頭,他應和了一句:“卿言是也。”

對於韋康的解釋,劉璋非常的認可,一個軍閥,最重要的是麾下的部曲,和掌控的土地、人口,而這裡,掌控的土地能提供人口和部曲,是最為重要的。

奪取一個軍閥割據的土地,是比要一個軍閥的命更為嚴重的事情。

關中諸將,李堪、候選、程銀、梁興等人,也就正如韋康所言,自是不願意歸降劉璋,舍去割據的土地,舍去割據一方、自恣威福的權柄。

是故關中諸將,當然是不管如何,都去同劉璋抗衡到底,搏一搏單車,看看能不能變成摩托。

三國曆史上就有明證,曹操鯨吞荊襄之地後,舳艫千裡,位居上遊,揚言與孫權會獵於吳,意圖讓孫權識相點,就此歸降,可魯肅隻憑一席話語,就堅定了孫權的戰心。

"今肅可迎操耳,如將軍,不可也。何以言之?今肅迎操,操當以肅還付鄉黨,品其名位,猶不失下曹從事,乘犢車,從吏卒,交遊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將軍迎操,欲安所歸?"

歸降,獻出麾下的土地,獻出掌控的人口,沒有了往日的虎威,給彆人當狗去,凡是嘗過割據一方快樂的軍閥,大抵都是不願意的。

“隻是李傕、郭汜,關中諸將,羌胡渠帥,終究是因為一時之危,彙集起來的烏合之眾。”韋康著重分析道。

“若是同明公的戰事有所勝機,他們或許會上下齊心,團結在李傕、郭汜的周圍協力抗衡明公,但若是戰事小挫,李傕、郭汜一方危殆,他們必將貌合神離,說不得有人會私底下遣使歸降。”

聽聞到韋康的話,鄭度、彭羕似是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忍住了,畢竟韋康是新近投效過來的人,有些事卻是不方便對韋康說。

不過上首的劉璋卻是百無禁忌,他掏出一封書信遞給侍奉在身側的吳班,讓吳班傳下去遞給了韋康,隻是不做言語。

韋康不明其實的從吳班手裡接過書信,攤開在手上觀閱了起來,他麵色有些訝異,一則是作為涼州重將的張濟,竟是私底下遣使歸降,二則是這等私密要事,上首的劉璋卻是袒露給他知曉。

不敢讓劉璋等上太久,韋康匆匆觀閱了完了張濟的書信,而後折好放進書信袋中,雙手拿著遞還給了靜候他看完的吳班。

麵對坦誠相待的劉璋,韋康心下甚是感動,他先是拱手恭喜劉璋:“恭賀明公,涼州諸將,自李傕、郭汜以下,張濟可稱第一,有此等大將歸降,何愁李傕、郭汜不破,關中不定。”

一聲恭賀後,韋康略帶憂慮的說道:“不過此事還需謹慎相待,涼州諸將為人多是狡黠,若是詐降,恐怕於軍不利。”

“這一點韋君寬心便是,明公早有定論,聽其言,觀其行,小心行事。”彭羕作答道。

說完彭羕瞟了一眼劉璋,他打算後麵勸誡一句劉璋,這為君者當有城府,麵對新近歸順的人,不能如此的坦誠,張濟歸降一事,卻是不太好教韋康知曉。

“明公睿智如此,卻是康多言了。”韋康聞言謙遜了一句,可話雖如此,但他自認前麵那句提醒說的很對,當下他已經把劉璋置為了君主,身為下吏的他,應當進言彌補闕漏,使他的明公不至陷入險地。

“沒有什麼多言不多言的,該說的話就說,如此璋也可以少犯些錯謬。”劉璋出言撫慰道。

韋康繼續講解著他掌握的賊情:“如今遠近諸縣,聞聽明公將至,無不是上下踴躍,擁護明公,驅逐李傕、郭汜所置長吏,豎起明公的旗幟。”

“當下,唯有三城,還在為李傕、郭汜堅守,未曾動搖。”

“三城之一者,長安也,長安城內,有李傕、郭汜和關中諸將,李堪、候選、程銀、梁興等人屯於其內,不相乾擾,各自守禦一麵城牆,長安城外,則為張濟和涼州羌胡的屯兵之所,兩相互成掎角之勢……。”

“至於兵力,李傕、郭汜麾下有萬餘人,關中諸將,李堪、候選、程銀、梁興等人各擁兵數千,城外張濟兵眾約有三千之眾,羌胡燒何、當煎所部,合兵約在五千餘人……除去張濟的部眾,統而計之,長安城約有賊眾二萬至三萬餘人。”

講到此處,韋康微然一笑:“若是張濟歸降一事為真,則大可不必憂心張濟的部曲將士,隻需專意李傕、郭汜即可。”

“三城之二者,池陽也,前者李傕獲封池陽侯,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假節,是故池陽之地,成為了李傕的巢穴所在,李傕所擁金銀美玉、輜重糧草,多在池陽……守禦之人,為李傕之子,李式,李傕兄子李循、李利,此三人在池陽屯守,兵力大約三千餘人。”

“三城之三者,黃白城也,黃白城昔日為朝廷屯糧之所,用以供給征討涼州羌胡的大軍所需,其中多有窖藏糧草,可謂是賊之緊要之處……有郭汜之從弟郭浦,郭汜部將伍習於黃白城據守,兵眾同池陽一般無二,也是大約三千餘人。”

韋康娓娓道來,將李傕、郭汜一方眼下所掌控的地盤,兵士的數目,屯糧的重地,一一言明講述了出來。

"地頭蛇就是地頭蛇,韋氏真可謂關中的土地爺。"劉璋聽聞完韋康的話,他於心底感慨了一聲,也就是韋氏這家三輔冠蓋,才能將賊情刺探的如此清晰透徹。

前麵劉璋也曾多次派遣遊騎,偵查李傕、郭汜一方的賊情,但所得的消息,卻是沒有韋康掌握的詳細。

神仙下凡問土地,有韋氏這個土地在,李傕、郭汜一方,就像剝光了雞蛋殼的雞蛋,光溜的展露在了劉璋的麵前。

……

在出乎意料的順利,完成張濟囑咐向劉璋歸降一事後的胡車兒,踏上了返回長安的道路。

他的麵色很是開懷,張濟交代的事情,他圓滿的完成了,回去肯定能領到不少的賞金,更不必提從劉璋的手裡,他得到了五十金的賞賜。

這一趟任務的完成,他的收獲不小。

隻是樂極卻是往往會生悲,本是打著謹慎小心的態度,從小路踏上返回長安城外張濟營寨的胡車兒,在轉過一個彎道的時候,不巧撞上了一支遊騎隊伍。

"如何會是李傕?"胡車兒在瞧清正對麵的遊騎,閃過片刻的驚慌後,他立即平靜下了麵色,思考起了應對的手段。

眼下退是不太好退的,胡車兒盤算了起來,他瞧見了李傕,李傕也瞧見了他,他如果現在撥馬就走,不免顯得心虛,而且他的馬沒有李傕座下那匹從頭到尾都是純白毛發,號稱夜獅子的駿馬速度快,現在竄逃的話,百分百會被李傕一行人追上。

胡車兒眼珠子一轉,他不退反進,撥馬上前,露出一副笑盈盈的麵色,停在離李傕這支遊騎數步之近的地方,拱手向李傕問候道:“李將軍果是良將之屬,竟是親自偵望蜀寇形勢。”

“不親自出來看一看,如何放心的下。”麵對胡車兒的馬屁,李傕點頭應了一句,而後問詢道:“怎麼,今日你也出來偵望賊情嗎?”

“蜀寇日益逼近,我家將軍甚為憂之,所以讓我走上一趟,瞧一瞧蜀軍的動靜,不想在這裡遇上了將軍。”胡車兒態度恭敬,有問有答。

李傕微笑:“你回營後,代我向張將軍問好。”

對於隻是一介都尉的胡車兒,以及胡車兒恭敬且略顯諂色的態度,李傕渾不在意胡車兒為何出現在這裡,隻道如胡車兒所言,胡車兒是受張濟的命令外出巡查。

再客套了幾句,李傕揮手讓胡車兒自行其是,就此退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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