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平關內。
一派喜氣洋洋、熱火朝天的氛圍,一場慶功酒宴正在進行中。
“校尉,來飲一杯。”賨人首領袁約對擺在案幾上的頭顱打趣道。
如果是李異在這裡,他肯定能一眼能認出案幾上這枚頭顱的主人,這是他至交好友龐樂的首級,雖是死去,但龐樂的麵色上依舊帶著驚恐的神情,像是臨終前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情。
坐於上首的張魯舉杯致謝道:“今日多虧了幾位渠帥,不然也不會那麼輕易擊破龐樂、李異二人的營壘,幾位皆有大功。”
聽從功曹閻圃的建議,他招攬了杜濩、樸胡、袁約這幾位賨人首領。
今日他出兵攻擊欲駐防漢中之地的龐樂、李異二人的營壘,在賨人的幫助下,龐樂、李異二人森嚴的營壘竟是不到一刻就被攻破,大軍很快就殺了進去。
傳言賨人作戰凶猛,悍不畏死,張魯不由內心感歎果真如是,難怪昔日的高帝都招攬賨人作戰。
隻是可惜未得全功,龐樂被袁約斬殺,李異卻是跑了。
“師君吩咐,我等當效力,何敢言功。”幾位信仰天師道的賨人首領紛紛放下酒杯,對著張魯畢恭畢敬的回話。
張魯點頭,很滿意幾人的態度,隨後說道:“雖是為本教效力之舉,但亦是有功,我當嘉獎。”
聞言杜濩、樸胡、袁約幾人臉上喜色溢於言表,信仰天師道教是一回事,但實際的恩惠有的話就更好了。
直至午夜,酒宴才散去。
張魯飲下一杯醒酒湯,看著剩下的幾個心腹之人,不由歎了口氣:“可惜走脫了李異,不然殺了龐樂、李異,我發書成都辯解,說是二人包藏禍心,欲割據漢中。”
“如此一來二回,漢中可以多些時間完善守備,聘請惡夷,招募精卒。”
雖說張魯自覺在漢中已是樹大根深,但多些時間準備也是好的,他已決議割據漢中,不承劉璋小兒之命。
“師君現下亦可發書成都,李異不過帶數名親衛往群嶺深處逃去,想是凶多吉少。”功曹閻圃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就算李異命大福大,得以翻山越嶺,返回成都,師君書信自是比他先到,亦可迷惑劉璋小兒,使其一時之間不會妄動。”
張魯頷首,他這位謀主閻圃,給出的建議一向十分靠譜。
“就由功曹寫一封書信,發往成都,言辭要懇切,語氣要卑微。”
“諾。”閻圃拱手應下。
這時閻圃身邊的李休出席,拱手向張魯說出一樁大吉之事:“師君,南鄭有消息傳來,說是降下了甘露。”
“哦。”張魯訝異了一聲,這是件喜事,上天降下甘露到南鄭,是大貴的征兆。
“看來天意屬我,今日又如此順利,大破龐樂、李異。”他略微有些得意,輕捏著胡須。
李休見狀,說出了他的想法:“這是自然,天意不矚目師君,矚目何人。”
“師君今有精卒萬人,又有賨人助陣,更兼漢中有四塞之固。”
“如今赤氣就衰,黃家當興,師君何不自立,為漢寧王。”
聞言功曹閻圃眉頭立即緊鎖了起來,正待出席駁斥李休的蠱惑。
殿外突然傳來疾步的聲音,眾人一時間紛紛望向殿外。
張魯也皺起眉頭,李休剛剛說到他的癢處,卻是被硬生生的打斷了,讓他有些不快。
他看著走到門口候著的傳令官,忍住不快,點頭讓他進來報告消息。
“稟師君,巴郡傳來消息,荊州彆駕劉闔煽動的叛亂已被平定。”
“嘶。”張魯有些吃疼,聽到這個消息,讓他無心間扯下了一根胡須。
而後他和閻圃對視了一眼,兩人眼神中都露出訝異之色。
這場動亂平定的太快了,他們之所以敢在這個時候對龐樂、李異下手,就是看準了巴郡叛亂,成都無暇顧的上他們,這是個難得的時機。
本以為巴郡動亂能遷延年月,沒想到劉璋竟是旬日討平。
劉璋入蜀時,經過了漢中,張魯自認以他識人的眼光,劉璋怎麼都應該沒有這樣的本領。
‘難道看走眼了。’張魯對著功曹閻圃吩咐一聲:“功曹,書信早日寫好,發往成都,另外嚴密監視成都的動向。”
“諾。”閻圃應下,神情有些惑然,劉璋他也見過,斷不是善於用兵之人,這件事透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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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
張鬆走到署衙的門前,一踏入。
就看到兩側高大的武士,威風稟稟,估計都是軍中的百人將,武士們各執兵器,鋼刀、大斧、長戟、短劍,兵器各異,直直排列至殿上。
“當真是心虛。”張鬆麵不改色,步伐穩定,向前不緊不慢的走去。
很快,他就看到殿前的大鼎,鼎鑊下**,鼎鑊內熱油正沸,煙氣直上雲霄。
他內心歎了一句,何至於此,虧他還聽說劉表是位名士,竟做出這樣的事情,這是要恐嚇他嗎,當真是小孩子的把戲。
沒有絲毫的遲疑,張鬆走入殿內,對著坐於上首的劉表拱手長揖,致以禮儀問候。
正對麵的劉表有些失望,沒看到這位益州來的使者張鬆露出什麼憂心或是害怕的神情,就連跟在他身邊捧著個木匣的武士,此刻侯在殿前,沒有跟隨走進殿來,但劉表眼尖,在殿外時那名武士一路走來也是麵不改色。
他打量起益州使者張鬆,暗道長的也太醜了,劉璋小兒竟是派了這樣的人出訪荊州,實是看不起他。
‘嗤。’作為武將的張允露出笑聲,五短身材,更兼相貌醜陋的張鬆成功把他逗笑了。
隨著張允笑起,殿內文武都跟著笑了起來,頓時殿內洋溢著一股活潑的氣氛。
“蜀郡張鬆,字子喬,見過劉荊州。”在一片哄笑聲中,張鬆發聲,有如洪鐘,竟是蓋過了笑聲,道出了姓名籍貫,並向劉表致以問候。
劉表手輕輕擺下,止住了殿內的笑聲,並回以問候:“原是蜀郡張先生。”
他向蒯良點頭示意,蒯良隨即出席向張鬆一一介紹在座的荊州文武。
張鬆一一見過,並施以問候。
等見禮完畢,早已等不及的張允率先出席,向張鬆詰問道:“張先生,為何不通報官階,隻是通報姓名。”
“無官無職,一介白身,故而隻通報姓名。”張鬆淡定的回複道。
“哦。”張允應了一聲,隨即步入正題,陰陽怪氣道:“益州無人乎,劉益州竟是遣一白身前來,先生又是如此身材矮小,相貌不佳。”
他張嘴就是人身攻擊,想從外貌上打擊張鬆,動搖張鬆現在這幅淡定的模樣。
張鬆聞言,眯著眼睛看著說話不乾不淨的張允,立即做出了對答:“益州文武全才,智勇足備,忠義慷慨之士,動以百數,何謂無人。”
“原本我主欲以我兄長前來,我兄位居功曹,身高八尺,形貌壯麗,更是曾往長安覲見天子。”
“隻是……”
“隻是什麼”張允追問道,他有些疑惑,聽起來張鬆的兄長倒是挺合適的,怎麼劉璋會派了張鬆來荊州。
“隻是鬆覺得我兄出使荊州,大才小用,詩雲:‘蠢爾蠻荊,大邦為仇’,似荊蠻之地,使鬆這等人物前來,正是合宜。”
“故而毛遂自薦,出使荊州。”張鬆風輕雲淡的說道。
“你。”張允麵上露出怒色,幾欲奮起,麵前這個矮騾子竟敢罵他是蠻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