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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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宋醒月今日竟這般不好捏,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嗆人嗆得這樣厲害。

那人還欲同她爭辯,可這時,門口傳來一聲聲行禮,原是敬溪攜著謝家其他女眷到了。

那夫人爭辯的話也就咽到了肚子裡頭。

反正他們都知道宋醒月和謝臨序的關係不怎麼好,謝家人也不把這世子夫人放在眼裡,可敬溪不一樣了,她若在場,叫人聽到她們去編排謝家的不是,總是要惱。

得罪了誰也不能得罪敬溪,她有個疼她的皇帝兄長,他們也實在得罪不起他們謝家。

敬溪是同李夫人一道來的,她坐去了謝家的座席,方才的事也沒人敢再說了,都笑著打哈哈揭過。

敬溪卻還是一眼看出氣氛古怪,看向宋醒月,問道:“方才又和她們鬨不痛快了?”

宋醒月隻說沒有,敬溪也沒能再追究下去,那邊李夫人她們又拉著她說話了。

那邊謝臨序去堂屋裡頭尋了李老太傅。

今日的日子,老太傅穿著一品官服,坐在太師椅上。

外頭太吵鬨,他年紀大了受不了,便在裡頭迎著接二連三賀壽的賓客。

李家的小輩們早些時候就已經給他拜過壽了,那些外頭的賓客們匆匆來見他一眼,又被人拉著去了外麵,謝臨序來的時候,這裡頭倒正好空著。

謝臨序進了裡屋後,撩袍跪在了太傅身前,磕了個頭,賀道:“學生來遲了,賀老師鬆鶴延齡蘭桂齊芳,福海壽山耆英望重。”

太傅起身,親自扶人起來,他道:“起來起來,一上來就行這麼個禮,還得我扶你起來。”

謝臨序見太傅來扶,也不敢再久跪,起身後攙著太傅坐回了原位。

李太傅道:“知道你最近在翰林院也忙,能告假來這個一趟,也是有心了。”

謝臨序道:“這都是學生應該做的。”

李太傅又問:“聽聞你前些時日入了趟宮,可見著陛下了?”

皇帝罷朝快有半月,除了司禮監的人能見著他外,竟連內閣的人都見不到他,這是什麼情形?

謝臨序“嗯”了一聲,又道:“陛下應當是快出來了。”

李太傅奇怪道:“你怎曉得?”

謝臨序垂首道:“北疆那邊的戰事要結了,季小將軍要回來了。”

他在翰林院任職,耳目聰明,一些消息還沒開誠布公出來,他也能先人一步知曉。

李太傅聽到戰事要結束,也明白了些什麼,他沒多說,隻是捋了捋那細長的白須,歎道:“季小將軍是有本事啊,就兩年多,北疆那邊就安定了。”

謝臨序沒什麼情緒,但也跟著誇了一句:“虎父無犬子,當初季將軍帶兵領仗也是人中龍鳳,這次北疆未定的事業叫季小將軍安穩下來,也算是子承父業了。”

李太傅沒有察覺到謝臨序的情緒,他想明白了什麼,眉眼跳了跳,問謝臨序道:“照你這麼說,北疆那邊的戰事若是停了,軍需不就空出來一筆,陛下到時候出來,豈不是還想著修道觀一事?”

前段時間,約莫是七月初時,景寧帝提起在宮中修道觀一事,後來被戶部尚書算了一筆賬,暗示現下國庫虧空,沒有閒錢去修觀。

景寧帝聽了後不高興了,可在賬目麵前,也沒什麼辯駁的餘地,一氣之下,乾脆借口身體不適,罷朝快有一月。

若是北疆那邊的仗停下了,豈不是又有了一大筆閒錢?

想起景寧帝太傅就直歎氣息,“陛下陛下你說說看,怎麼臨了臨了開始寵幸方士,修丹煉藥起來了呢?以往那麼多個帝王都妄煉出長生不老藥,哪個又得償所願了,你說這不是鬨嗎。”

謝臨序勸道:“壽辰的好日子,老師莫要動氣。”

現在說這些也是無濟於事,他畢竟是皇帝,縱是有再不是的地方,那也是皇帝,大好的日子為這些壞了心情,就太不值當了。

兩人又閒話了幾句,也沒再繼續多說什麼了,看時間差不多了,謝臨序便扶著老太傅起身,去外麵參加宴席。

李府差不多是弄到傍晚時候才徹底安靜下來的,各戶人家先後離席,謝家人離開的最晚,敬溪他們寒暄得差不多便先走了,謝臨序又被李家人強留著說了會話。而宋醒月從宴席散了後,便一直跟在謝臨序的身旁,這會也跟著多留了一會。

見謝臨序有話要和李家人說,宋醒月也不好多待在一旁,借口胸悶透氣,識趣地等在外頭的廊廡下。

李家的堂屋前有方小墨池,墨池上蕩著幾朵荷,宋醒月百無聊賴地看著那方墨池打發時間,李家人和謝臨序談笑聲時不時傳到她的耳中。

謝臨序平日在她麵前從不曾有什麼笑臉,便是聽他笑一聲,也多半是在譏諷。

他難得這般快活。

在李家,他好快活。

在她旁邊,就死氣沉沉。

她扣弄著手指,打發時間,等天快黑了的時候,謝臨序才終於從裡頭出來了。

李懷沁出來送他一程,三人一道往李府門口去。

送了差不多幾步,謝臨序阻她道:“天氣熱,你先回吧。”

李懷沁也沒強行送下去,道:“好,你們慢回,路上當心。”

謝臨序和李懷沁道彆,而宋醒月從始至終垂著頭沒說什麼話。

李懷沁看了一眼她,開口道:“今日她們那些話隨便說的,你莫要放在心上,你這身衣裳,很好看,是我穿得有些不合時宜了,這叫撞上了。”

宋醒月終於有了反應,抬頭看她,她道:“是我的錯,同李小姐沒關係。”

李懷沁沒再說下去,笑了笑,離開了這裡。

天色暗沉,李府也已經點上燈籠,兩人踩著月色往外去。

謝臨序不知道方才他們那邊發生的事,不過聽這兩句簡短對話,也聽出了些什麼,他問道:“方才是發生了什麼?”

宋醒月知道,若是說了,定要換得他嘲諷她。

他一定要說,不是早就和她說過嗎,老實一些。

她說了,他也隻會訓斥她。

所以,她不想和他說。

她難得這樣明目張膽地對謝臨序掛了臉,隻垂眸道:“沒什麼事,彆問了,我們回家吧。”

夜空黑黢黢的,宋醒月覺得自己在這黑布隆冬的地方怎麼都尋不到出路。

她在謝家這兩年過的日子,就和這一件衣裳一樣,兜兜轉轉,再怎麼用力,到了最後也仍舊是那樣不堪。

越努力越心酸。

攀高門,攀到最後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她甚至有些懷疑,當初換條路走是不是都能輕鬆一點。

謝臨序看不大清楚宋醒月的表情,她已經抬步往前去了,隻好跟上。

等到兩人上了馬車,宋醒月也仍舊一路無話,她今日並沒有同謝臨序並肩坐在一處,上了馬車後就坐在一側,枕在車窗上,掀著簾子看著夜晚的景色不說話。

還不曾到宵禁時刻,街上也仍有人往來,看著熱熱鬨鬨。

宋醒月想到這些時日接二連三的委屈,就這樣看著看著,不知怎地就掉下了眼淚,那張臉不知是什麼糊滿了淚水。

謝臨序隱約聽到她的啜泣聲,終於還是開口:“早已同你說過,莫要爭這些。”

彆人家的壽辰,她打扮得這麼漂亮招搖又是做什麼呢?

宋醒月就知道他要這樣說!

他那話幽幽地傳到她耳中,宋醒月實在有些受不住他這些說教,轉回身去,問他道:“長舟,我問你,我到底爭什麼了?”

馬車上燃著盞小燈,將宋醒月的臉照得有幾分蒼白。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在燭火下泛著細碎的光。

謝臨序見她哭得這樣厲害,語塞片刻,而後道:“那你哭些什麼。”

宋醒月見他反問,便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不明白,我隻是想穿得體麵好看一些,為什麼在你眼中就這樣不堪,那些衣服旁人穿得,就隻我穿不得嗎,隻這一日換了身利落的新衣,就叫你們從早到晚挖苦,若真是這樣,我往後斷不會這樣了。”

說完了他,也怕他和自己計較,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頭又靠在窗邊,把臉蒙進了臂膀。

她哭得難受,打定主意不管謝臨序說什麼都不要理他了。

謝臨序安靜了一會,像是沒有再說什麼的意思,宋醒月以為他也是叫自己說惱了,不打算理她了。

可下一刻,謝臨序坐到了她的身邊,掰著她的肩膀回了身來。

他道:“一件小事,何必哭成這樣,叫旁人聽見了,以為我打你了還是如何?”

是一件小事嗎?那這些小事,她這兩年受了多少,他知道嗎。

宋醒月見他這樣說,理智也終於回籠了一些,沒敢繼續鬨下去,她隻是紅著眼睛道:“你不如打我來得乾脆利落。”

“胡話。”謝臨序吐出這兩個字,又給她丟了條手帕拭淚,“想穿新衣總也要挑時候,何必非挑這樣的日子。”

宋醒月覺得謝臨序這話說的還是不對。

不就是因為今日去的是李家,他就覺得,不論她做什麼都是衝著李懷沁去的,和是什麼日子明明關係不大。

可宋醒月沒有和他爭辯這個,她拿自己和李懷沁比,那太過不自量力了些。

他們成婚才兩年,他和李懷沁是多久的情誼呢?

她隻是拿著帕子擦眼淚,啜泣道:“母親並不喜我,你也知道的。我不想和你說這些,因我也要些臉麵。可你自己想想,這兩年裡,我何曾有過件像樣的衣服?樣式老氣橫秋且不說,冬衣不暖身,夏衣不透氣。我就要一身體麵的衣服,也隻是想叫自己看起來好一點,你把我想的太壞,太壞了。”

謝臨序難得沉默,難得沒有開口譏她。

宋醒月說出這些話,總覺胸口那些氣出去了一些,為了不讓氣氛看起來那麼詭異尷尬,她又哭又笑,打趣了聲,道:“怎麼,長舟,莫非是我生得好看,叫你覺得這些衣服也沒那麼難看了不成?”

許是宋醒月哭得實在太過傷心,謝臨序也終沒再說那些難聽的話,他沉默良久,過了好一會才道:“好了,彆哭了,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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