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對毛熊的思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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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1月9日的四九城飄著細雪,海子裡懷仁堂的暖氣開得很足,窗玻璃上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年近七十的陳樾搓了搓有些發僵的手指,他今天特意穿了件藏青色的中山裝,領口彆著那枚已經有些褪色的"501農機廠先進工作者"徽章。會議室裡的檀木長桌被擦得鋥亮,倒映著天花板上的宮燈,像一條流動的星河。

"各位領導,我先彙報一下毛熊國內的最新情況。"對外事務部的王研究員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鏡腿上纏著的膠布已經發黃。他翻開筆記本時,袖口露出塊明顯的墨水漬——那是昨晚熬夜寫報告時不小心蹭上的。陳樾盯著那塊墨漬,突然想起1950年代在麻省理工留學時,那個總愛克扣留學生咖啡配給的食堂管理員——那家夥的白大褂袖口永遠沾著咖啡漬,隻不過是因為經常偷拿實驗室的酒精燈去煮私藏的咖啡豆。

王研究員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沙啞,顯然是連夜準備材料熬的:"根據我們駐莫斯科辦事處發回的最新情報,毛熊官員腐敗已經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他從公文包裡取出一遝照片,手指在照片邊緣留下幾道汗漬,"這是上個月在基輔拍到的,一個區委書記家的車庫,裡麵停著五輛進口轎車,可他每月工資隻夠買半條輪胎。"

照片在眾人手中傳閱,陳樾注意到其中一張的背景裡,有個老太太正佝僂著腰在垃圾堆裡翻找食物。這讓他想起在《真理報》上看到的一則笑話:問:什麼是毛熊特色的紅色主義?答:就是所有商店的貨架都是紅色主義的,而所有商品都是特色的。

"經濟方麵,"王研究員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惡性通脹讓盧布比衛生紙還不值錢。上周黑市彙率,一美元能換三十盧布。"他苦笑著補充,"當然,是用麻袋裝的盧布。"會議室裡響起幾聲輕笑,但很快又沉寂下去。陳樾看見財政部的林副部長在筆記本上算了筆賬,鋼筆尖把紙都戳破了。

"最嚴重的是民族問題,"王研究員的聲音低沉下來,"波羅的海三國已經在偷偷印製自己的護照,高加索地區天天爆發衝突。"他展示了一張格魯吉亞街頭騷亂的照片,有個年輕人的藍眼睛裡燃燒著仇恨的火焰,讓陳樾想起抗鷹援棒時見過的鷹醬軍俘虜。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雪花撲簌簌地打在玻璃上,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敲門。服務人員輕手輕腳地進來添茶水,暖水瓶的銀嘴冒著嫋嫋熱氣。陳樾接過茶杯時,發現杯底沉著兩片茶葉,像兩條糾纏的小魚。

"要我說,乾脆讓毛熊徹底垮掉算了!"國防部的張將軍突然拍案而起,他軍裝上的將星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咱們周邊不能有太強大的鄰居,這是血的教訓!"他說話時胡子一翹一翹的,活像隻發怒的山羊。陳樾注意到他的軍裝袖口已經磨出了毛邊,但皮鞋擦得鋥亮,這是個注重儀表的老軍人。

經濟計劃委員會的劉主任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茶杯裡泡的是最便宜的茉莉花茶梗:"老張啊,你這話說得輕巧。毛熊要是真垮了,鷹醬下一個對付的是誰?"他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著,指甲縫裡還留著上午視察鋼廠時沾的煤灰。陳樾突然想起上周在百貨大樓看到的一幕:幾個年輕人圍著台液晶彩電,眼睛瞪得比屏幕還亮。

爭論越來越激烈。陳樾悄悄往茶杯裡加了第三塊方糖——這是他從501廠帶來的習慣,當年搞科研熬夜時就靠這個提神。糖塊落進茶水裡,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像個小型的爆炸。農業部的老趙正用濃重的山東口音講述他在烏克蘭考察時的見聞:"好家夥,那集體農莊的麥子都爛在地裡,聯合收割機沒柴油,牲口餓得皮包骨"

"陳老,您也說說看法?"主持會議的趙次輔突然點名。陳樾這才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手裡的茶杯微微一顫,茶水在杯沿晃出一道金線。

陳樾清了清嗓子,眼前閃過前世被鷹醬技術封鎖的艱難歲月。那些在實驗室通宵達旦的日子,那些因為缺少一個零件而被迫停產的生產線,那些被卡脖子的日日夜夜他想起幾年前參觀上滬電視機廠時,工人們用錘子一點點敲出電視機外殼的場景,那"叮叮當當"的聲音至今還在他耳邊回響。

"我認為,"他聲音不大但很清晰,"首先,兔子需要和平發展的環境。"窗外的雪突然停了,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會議室的黨徽上,金燦燦的。"其次,毛熊可以幫我們頂住鷹醬的壓力。"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上的"為人民服務"紅字,那是1960年代的產品,釉彩已經有些剝落。

"最重要的是,"陳樾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毛熊作為鄰國不能成為我們的威脅。最好就讓它一直保持半死不活的狀態。"說完這話,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這語氣太像當年在麻省理工跟導師討論實驗數據時的樣子了。他餘光瞥見王研究員在筆記本上寫了"溫水煮青蛙"五個字,又趕緊劃掉了。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趙次輔的鋼筆掉在地上,"啪嗒"一聲格外清脆。陳樾看見王研究員正偷偷在筆記本上畫了隻兔子,兔子手裡舉著根胡蘿卜,正逗弄著一頭病懨懨的毛熊。

接下來的七天會議,陳樾見識了什麼叫真正的唇槍舌戰。每天會議室裡的煙灰缸都堆得像小山,清潔工來換茶水時總忍不住皺眉。有次爭論到激烈處,張將軍的假牙都飛了出來,正好掉在劉主任的茶杯裡,濺起的茶水把牆上的世界地圖染出一片茶漬,恰好蓋住了莫斯科的位置。

"同誌們,冷靜!"趙次輔敲了敲茶杯,杯蓋上的瓷獅子頭已經掉了半個耳朵,"咱們這是在討論國家大事,不是菜市場討價還價!"但他的聲音很快又被淹沒在爭論聲中。陳樾注意到,每當有人提到"技術引進"時,國防部的人就會不自覺地挺直腰板;說到"糧食貿易"時,農業部的代表就會摸出個小本本記上幾筆。

最終形成的策略讓陳樾暗自點頭:向毛熊傾銷輕工業品,用暖水瓶和搪瓷缸換他們的鋼鐵;進口東南亞糧食轉手賣給毛熊,賺個差價;通過西伯利亞管道大量進口油氣,把他們的地下資源變成我們的發展動力

最妙的是第四條——趁著毛熊官員腐敗,大肆收購他們的先進技術。陳樾想起係統裡那些來自麻省理工的資料,要是能再補充些毛熊的航空航天技術他的手指在桌下悄悄攥緊了,指甲陷進掌心的肉裡。他仿佛已經看見沈陽飛機製造廠的工人們圍著一台毛熊產的航空發動機嘖嘖稱奇的場景。

會議結束那天下著小雨。陳樾走出懷仁堂時,警衛員小跑著送來一把黑傘。傘麵上有個小洞,雨水漏下來,正好滴在他鼻尖上,涼絲絲的。他看著雨中模糊的中南海輪廓,突然想起前世看過的一句話:國際政治就像下棋,有時候讓對手活著比死了更有用。

遠處,一輛滿載著"菊花"牌電風扇的卡車正駛向火車站,那是第一批準備銷往毛熊的貨物。司機哼著《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兩道扇形的水痕,像在擦去一個時代的塵埃。陳樾突然很想看看,當這些夏國製造的電風扇在毛熊的商店裡轉動時,會掀起怎樣的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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