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兔子入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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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12月31日的四九城飄著細雪,國家統計局大樓裡卻熱火朝天。打字員小周的手指在機械鍵盤上飛舞,鉛字敲擊蠟紙的"哢嗒"聲像急促的雨點。"亞洲第二!"她突然喊出聲,嚇得隔壁辦公室的老會計差點打翻算盤。老會計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鏡,鏡腿上的橡皮膏已經發黃,他眯著眼睛看向報表上那串數字,嘴裡嘟囔著:"乖乖,當年咱們連火柴都叫洋火,現在居然"話沒說完就被自己嗆得咳嗽起來,手裡的搪瓷缸子晃出幾滴茶水,在報表邊緣暈開一片茶漬。

打印出來的經濟數據報表還帶著油墨香,最上方那行"gd總量12萬億元"的數字被小周用紅筆反複描粗,紙張都磨出了毛邊。走廊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局長親自來取報告,呢子大衣下擺還沾著雪水。他接過報表時手有點抖,指關節處還留著年輕時在東北插隊生的凍瘡疤。"快,給新華社送過去!"他嗓子啞得厲害,昨晚上肯定又熬夜了。小周注意到局長中山裝最上麵那顆扣子鬆了線,晃晃蕩蕩的,像要掉下來似的。

此時在東京,倭國經濟產業省的官員山本盯著傳真機吐出的數據,眼鏡片上反射著不斷跳動的數字。他辦公室裡那盆名貴的羅漢鬆突然掉了幾片葉子,落在剛從銀座買回來的鱷魚皮公文包上。"夏國居然"他喃喃自語,手中的陶瓷茶杯"哢"地裂了道縫,抹茶順著桌沿滴在愛馬仕領帶上。秘書慌慌張張跑進來,高跟鞋在地毯上崴了一下,手裡抱著的文件撒了一地。窗外東京塔的燈光突然閃爍了幾下,像是電力係統出了故障,又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1989年2月3日,華盛頓特區的雪還沒化乾淨。鷹醬國貿易代表希爾斯踩著高跟鞋匆匆穿過白宮西翼走廊,鞋跟上的冰碴在波斯地毯上留下暗色水漬。她身後跟著的實習生抱著厚厚一摞文件,累得直喘粗氣,金絲眼鏡都滑到了鼻尖上。"總統要求立即行動。"她把文件夾拍在助理胸口,鍍金紐扣在大理石地麵彈跳著滾遠,最後卡在了暖氣片縫隙裡。實習生彎腰去撿的時候,發現暖氣片後麵還藏著幾枚前任留下的硬幣,已經生了銅綠。

文件夾裡夏國經濟增長曲線圖那頁,紅色箭頭幾乎戳破紙麵。希爾斯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在"輕工業品出口增長率"那欄敲了敲,指甲蓋上有個小小的缺口,是昨天開香檳時不小心磕的。"讓他們加入gatt,"她說,"總比讓他們自己搞出一套規則強。"窗外的白宮花園裡,園丁正在修剪玫瑰,剪刀"哢嚓"聲透過雙層玻璃傳進來,像在給這句話打拍子。

同日傍晚,四九城建國門外大街21號的鷹醬國駐華使館燈火通明。經濟參讚湯姆森正用電動削筆刀處理雪茄,木屑簌簌落在《人民日報》頭版的gd報道上,把"改革開放"四個字蓋住了半邊。他身後牆上的華盛頓畫像有點歪,但沒人敢去扶正——上次有個新來的秘書動了一下,被罵得狗血淋頭。"必須在下周見到他們的經貿部長。"他對翻譯說,雪茄煙絲沾在了虎牙上,說話時噴出一股混合著薄荷口香糖和煙草的古怪氣味。

翻譯小張偷偷撇了撇嘴,心想這老外怎麼跟餓狼似的。他低頭記筆記時,發現自己的鋼筆沒水了,隻好借了湯姆森的金筆,結果用力過猛在本子上戳了個洞。窗外,幾個夏國小孩正在使館圍牆外放鞭炮,紅色紙屑像蝴蝶般飛過鐵柵欄。有個穿綠棉襖的小男孩特彆顯眼,他手裡舉著的鞭炮比彆人的都大,炸響時震得使館玻璃嗡嗡直響。

2月5日,一場秘密會晤在王府井烤鴨店進行。鷹醬方代表特意選了靠廚房的包廂,蒸籠的汽笛聲完美掩蓋了談話內容。服務員小趙端著烤鴨進來時,看見那個大鼻子老外正用筷子夾蔥絲,笨手笨腳的樣子活像隻大狗熊。"加入gatt對貴國有百利而無一害。"湯姆森用荷葉餅卷著鴨皮說,甜麵醬滴在了領帶上,留下個棕色的汙漬。他說話時眼睛一直往門口瞟,生怕被人看見似的。

夏方代表李國棟笑而不語,手指在桌下悄悄數著包廂裡有多少個電燈開關——這是他的職業病,總在計算工業製造成本。他注意到天花板上有個燈泡接觸不良,時不時閃一下,像在給他打摩斯密碼。烤鴨師傅老劉在門外候著,聽見裡麵談得熱鬨,忍不住湊到鑰匙孔前偷看,結果被領班揪著耳朵拎走了。"哎喲喂,輕點兒!"老劉疼得齜牙咧嘴,"我這不是關心國家大事嘛!"

1989年2月15日清晨,四九城東長安街的法國梧桐還掛著殘雪。經貿部大樓前,司機老張正用雞毛撣子輕輕撣去紅旗轎車上的霜花,嗬出的白氣在零下十度的空氣中凝成細小的冰晶。他嘴裡哼著《咱們工人有力量》,跑調跑得厲害,連停在樹上的麻雀都嚇飛了。"這鬼天氣,"他搓著手抱怨道,"比俺老家黑龍江還冷!"說著從懷裡掏出個小酒壺抿了一口,頓時渾身打了個激靈。

後座上,外貿談判代表李國棟反複翻看著手中的申請文件,牛皮紙封麵被他手指摩挲得發亮,邊角處已經起了毛邊。他昨晚熬到淩晨三點,現在眼睛紅得像兔子,口袋裡還裝著半瓶眼藥水。"李司長,您這都檢查第八遍了。"秘書小王遞來保溫杯,杯底的枸杞隨著晃動上下沉浮,像在跳某種奇怪的舞蹈。保溫杯上印著"上海保溫瓶廠"的字樣,漆已經掉得差不多了。

李國棟摘下金絲眼鏡,鏡片上還沾著昨夜通宵工作的油漬:"這份申請書可是用三噸豬肉換來的外彙買的進口打印機打的,錯一個標點都心疼。"他說話時,嘴裡飄出淡淡的薄荷牙膏味,混合著熬夜後的咖啡苦澀。車窗外,幾個騎自行車上班的人好奇地往車裡張望,有個戴棉帽子的還差點撞上路邊的郵筒。

與此同時,日內瓦gatt總部大樓裡,總乾事鄧克爾正在閱讀夏國遞交的申請。陽光透過巴洛克風格的拱窗照在文件上,紙頁邊緣的"絕密"紅章格外醒目。他的老花鏡滑到了鼻尖上,不得不時不時推一下。辦公室裡那台老式座鐘"當當"敲了九下,驚飛了窗台上偷麵包屑的鴿子。助理注意到,老先生翻閱時特意避開了那枚微微泛黃的指紋印——那是夏國代表按手印時不小心留下的印泥痕跡,形狀像個小小的夏國地圖。

2月18日第一輪談判在釣魚台國賓館舉行。鷹醬方代表威爾遜剛下飛機就鬨了個笑話——他誤把賓館服務員遞來的熱毛巾當成了某種夏國小吃,差點塞進嘴裡。那毛巾燙得他嗷嗷直叫,把旁邊倭國記者的相機都嚇掉了。"這老外真逗,"清潔工大媽捂著嘴偷笑,"跟沒見過世麵似的。"她手裡的拖把水桶咣當響,在走廊裡蕩起一片回聲。

翻譯小劉憋笑憋得滿臉通紅,筆記本上畫著的談判策略示意圖都被鋼筆戳破了三個洞。他今天特意穿了新買的西裝,結果發現標簽沒拆,在後頸上支棱著,像個滑稽的小旗子。"貴國的農業補貼政策必須調整。"威爾遜用鍍金鋼筆敲著數據表,表上夏國農產品出口增長率那欄被紅筆圈得像個靶心。鋼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晃得李國棟眯起了眼睛。

李國棟不緊不慢地端起景德鎮瓷杯,杯底的龍井茶葉緩緩舒展,像一群跳舞的小精靈。"威爾遜先生知道嗎?我們的茶農每采摘一斤嫩芽,要彎腰兩萬次。"他故意讓杯蓋與杯沿輕輕相碰,發出清脆的"叮"聲,像給這句話打上著重號。窗外突然飛過一群鴿子,哨音悠揚,仿佛在給這場談判伴奏。

談判僵持到第五天,雙方在工業品關稅問題上卡了殼。會議室裡的煙灰缸已經堆成了小山,清潔工來換了三次茶水。鷹醬方要求夏國將汽車進口關稅從200降至25,李國棟卻突然從公文包裡掏出個玩具般的"貓貓車"模型,把在場的老外都看傻了眼。"這是我們農村最受歡迎的全地形車,"他說著擰動發條,小車子"突突"地在會議桌上跑起來,"售價不到300美元。"

模型車門上還沾著點泥土,是特意從河北農機站借來的實物。威爾遜擺弄著這個鐵皮小家夥,發現它居然能原地360度轉彎,藍眼睛裡閃過一絲訝異。他試著把車子放在地上,結果這小玩意兒"嗖"地鑽到了沙發底下,急得幾個鷹醬國代表趴在地上找,場麵一度十分滑稽。"見鬼,"威爾遜的助手嘟囔著,"這玩意兒比我們的玩具車還靈活。"

3月的暴雨給談判帶來了轉機。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困住了雙方代表,雨水順著國賓館的琉璃瓦嘩嘩流下,在台階前形成一片小瀑布。李國棟邀請鷹醬方團隊吃火鍋,服務員搬來個銅鍋,炭火燒得通紅。"這玩意兒安全嗎?"威爾遜的助理緊張地問,手指絞著餐巾,差點把它撕成兩半。

當威爾遜被麻辣鍋底嗆得眼淚直流時,李國棟突然往鍋裡下了盤毛肚:"我們可以接受紡織品配額,但必須保留發展權。"話音混在毛肚七上八下的咕嘟聲裡,顯得不那麼正式。威爾遜擤著鼻涕點頭,餐巾紙上頓時暈開一片紅油,像份另類的諒解備忘錄。窗外雷聲隆隆,但屋裡熱氣騰騰,玻璃上結滿了水珠,把外麵的世界變得模糊而遙遠。

6月22日簽字儀式前出了個小插曲。秘書發現準備的萬寶龍鋼筆漏墨,急得額頭冒汗,西裝後背都濕了一片。"用這個吧,"李國棟掏出支老舊的英雄鋼筆,"我參加廣交會簽第一單外貿合同時用的。"筆尖在陽光下閃著金銅色光澤,筆握處被磨出了明顯的凹陷,可見這些年簽過多少文件。

當他在協議上簽下名字時,鋼筆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是無數夏國工人勞作時的輕語。攝影師按下快門的瞬間,窗外突然飛過一群白鴿,潔白的羽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威爾遜湊過來看簽名,不小心碰翻了咖啡杯,棕色的液體在文件上暈開,意外地形成了一個夏國地圖的輪廓。

消息傳回國內,上海港立刻沸騰了。碼頭工人老吳聽著廣播裡傳來的消息,手裡的扳手差點掉進黃浦江。他抹了把臉上的機油,在吊車控製台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結果被工長逮個正著。"乾啥呢?"工長板著臉問,但眼角的皺紋出賣了他——那分明也是在笑。遠處,"振華"號貨輪正在裝運集裝箱,龍門吊的鋼索在夕陽下泛著金紅色光芒,像一根根被拉直的琴弦,正在演奏時代的樂章。

天津自行車廠的慶祝方式彆具一格。工人們用五千個自行車鈴鐺組成樂器,敲打《春天的故事》。當車間主任老楊敲響最大的那個鈴鐺——那是1950年建廠時用的第一隻鈴——整個車間的車鈴突然同時響起,聲浪震得頂棚的灰塵簌簌落下,在陽光中形成金色的霧靄。有個老工人偷偷抹眼淚,被年輕人看見了,趕緊說是灰塵迷了眼。"師傅,您那點心思誰不知道啊,"年輕徒弟遞過手帕,"當年咱連個車鈴都得進口,現在"

最動人的一幕發生在浙江義烏。小商品市場的攤主們自發用紐扣拚出gatt的字母,每個紐扣都擦得鋥亮。賣襪子的王嬸甚至貢獻出珍藏的水晶紐扣,那是她結婚時的嫁妝。"以後咱的襪子要賣到非洲去哩!"她笑著對記者說,缺了顆門牙的豁口透著樸實的光。旁邊賣五金的老李不服氣,掏出盒螺絲釘非要拚個更大的,結果把手指紮出了血,疼得直咧嘴。

入夜後的廣州港依舊燈火通明,探照燈把碼頭照得跟白天似的。海關關員小陳正在檢查即將出口的"菊花"牌電風扇,突然發現某個包裝箱裡多了張字條:"夏國製造,質量保證——裝配工人趙建國"。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寫的。小陳猶豫片刻,還是讓這個"不合格包裝"通過了。遠處,十艘萬噸輪同時鳴笛,汽笛聲驚飛了珠江口的白鷺,也宣告著一個新時代的來臨。

6月30日,第一列滿載貨物的專列從鄭州駛往歐洲。列車長老馬特意在駕駛室窗邊掛了盆綠蘿,說是要讓它"也見見世麵"。發車前,他老婆追著火車跑,硬塞給他一罐醃蘿卜:"路上彆餓著!"結果差點被站台工作人員攔下。當列車穿過阿拉山口時,老司機王鐵柱突然發現儀表盤上落了隻夏國特有的菜粉蝶,翅膀在陽光下像兩片半透明的玉片。他沒舍得趕走這個小家夥,心想這大概是個好兆頭。

在青島港,新安裝的集裝箱橋吊正以每小時30箱的速度作業,機械臂靈活得像在跳芭蕾。工程師小鄭發現漢斯貓國產的lc控製係統有個bug,導致吊臂偶爾會卡頓。他隨手用粉筆在控製櫃上畫了條龍,旁邊寫著"夏國智慧"四個字。沒想到漢斯貓國專家看到後,竟然認真拍照記錄,還豎起大拇指用生硬的中文說:"龍,好!"海風吹來,粉筆灰簌簌飄落,像極了這個古老國度正在蛻去的舊殼,而新生的鱗片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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