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帚儲藏間彌漫的灰塵氣味似乎瞬間凝結了。阿斯托利亞那句“衝著我,或者格林格拉斯家來的”,如同淬了冰的匕首,刺破了儲藏間裡本就稀薄的空氣。安比岡斯捏著那頁羊皮紙的手指微微發緊,紙張邊緣在她指腹下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湯姆·裡德爾……那個名字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她的思緒。她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著筆記上那組扭曲的蛇形符號和旁邊潦草的“tr”批注,震驚之後,一股混雜著憤怒與後怕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繼承……或者模仿?”安比岡斯的聲音有些發乾,她猛地抬起頭,看向阿斯托利亞沉靜的側臉,“利亞,你是說,有人……有人在用那個瘋子學長留下的東西害人?而且目標是……你?”她無法想象,如果德拉科沒有擋那一下……後果會是什麼?那帶有撕裂和腐蝕特性的詛咒直接命中利亞……
阿斯托利亞灰藍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麵,倒映著筆記上那些令人不安的符號。“父親的殘卷裡提到過,裡德爾癡迷於研究意誌與魔力的直接傷害,尤其是如何繞過常規防護,將施咒者的‘惡意’本身轉化為侵蝕性的力量。這種詛咒,”她的指尖再次輕輕點在那行“意誌烙印,魔力腐蝕,持續瓦解”的小字上,動作帶著一種解剖般的冷靜,“正是他的‘傑作’之一。它像種子,一旦種入,會持續汲取受害者的魔力滋養自身,直至將魔力回路徹底撕裂腐化。極其……陰毒。”
她的聲音平穩,但安比岡斯敏銳地捕捉到她眼底深處一閃而逝的、如同冰麵裂痕般的驚悸。利亞並非不害怕,隻是她將恐懼壓在了冰層之下。
“那德拉科……”安比岡斯的心揪緊了,目光下意識地望向醫療翼方向,“他手臂上的……”
“是詛咒力量的餘波衝擊造成的撕裂傷,並非詛咒本體直接植入。”阿斯托利亞迅速分析道,灰藍色的眼眸裡閃爍著理性的光芒,“龐弗雷夫人的診斷和斯內普教授的筆記都印證了這點。真正的詛咒目標是我,馬爾福承受的是詛咒力量在突破他格擋時逸散出的腐蝕性衝擊。這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詛咒的核心‘種子’沒有轉移到他身上。”她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但即便如此,殘留的腐蝕特性也足夠棘手,需要持續的高階淨化魔咒和特製藥劑,否則他的手臂……功能可能永久受損。”
功能永久受損?安比岡斯倒吸一口涼氣。德拉科那副趾高氣揚、把魁地奇和純血榮耀掛在嘴邊的樣子浮現在腦海。如果他的手臂真的……她甩甩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那這筆記……”安比岡斯晃了晃手中的羊皮紙,琥珀色的眼睛裡充滿了困惑和警惕,“斯內普……他是什麼意思?把這東西丟給德拉科?他知道襲擊和裡德爾有關?他是在……警告我們?還是……”她想起斯內普離開病房前那冰冷的一瞥,那眼神裡似乎包含了太多她無法解讀的東西。
“動機不明。”阿斯托利亞的聲音依舊冷靜,她伸出手,示意安比岡斯將筆記給她。安比岡斯立刻遞了過去。阿斯托利亞修長的手指快速翻動著筆記,目光如炬,掠過那些艱深的符號和晦澀的批注。她的指尖停在了筆記最後幾頁——那裡不再是複雜的魔法結構圖,而是幾行極其簡短、如同密碼般的符號序列,旁邊用更小的字體標注著幾個地點名稱的縮寫和數字,像是坐標。
“hg storr nwsect 311”海格小屋?儲藏室?西北區域?第3排第11號?
“lib rest arc b7”圖書館?禁區?檔案櫃?b區第7列?
“cstl e t fl 95”城堡?東塔?消失櫃?第9層半?
阿斯托利亞的眉頭緊緊鎖起。這些地點……有些她知道:海格小屋、圖書館禁區,有些則模糊不清:城堡東塔的“95層”?消失櫃?“這些符號序列……像是某種觸發式記錄的魔力回波標記。”她低聲沉吟,灰藍色的眼眸裡閃爍著銳利的光,“筆記的主體是詛咒分析和裡德爾的關聯,最後這些……更像是追蹤某種‘痕跡’的記錄?或者……線索?”
“痕跡?”安比岡斯湊過去,看著那些像天書一樣的符號和縮寫,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難道是……襲擊者留下的痕跡?斯內普在追蹤這個?”
“可能性很大。”阿斯托利亞的目光落在“lib rest arc b7”上,圖書館禁區檔案櫃……那裡存放著霍格沃茨最危險的魔法物品記錄和一些被封存的危險研究檔案。“如果襲擊的力量源頭真的與裡德爾的遺留有關,禁區檔案是最有可能找到原始記錄的地方。但那裡……”她搖了搖頭,語氣帶著現實的凝重,“沒有鄧布利多校長或至少三位院長聯名的許可,我們根本進不去。”
安比岡斯也泄了氣,圖書館禁區那道閃著藍光的魔法柵欄如同天塹。“那其他幾個地方呢?海格小屋?他那兒能有什麼危險東西?炸尾螺和弗洛伯毛蟲嗎?”她撇撇嘴,覺得不太可能。
“海格對危險生物的‘無害’定義,通常與常人不同。”阿斯托利亞淡淡地提醒了一句,目光轉向窗外。細小的雪花不知何時又開始飄落,在昏暗的天光下如同紛飛的灰色羽毛。“至於城堡東塔的‘95層’和‘消失櫃’……這些地點本身就充滿謎團。‘95層’聞所未聞,而消失櫃……”她頓了頓,“父親曾提過,那是非常古老且危險的魔法物品,能連接兩個遙遠的空間,但極不穩定,大部分都已損毀或失蹤。霍格沃茨是否還存在完好的,是個未知數。”
線索似乎陷入了僵局。筆記揭示了危險的源頭和可能的追蹤方向,但每一條路都被無形的屏障封鎖著。儲藏間裡彌漫著灰塵和舊木頭的沉悶氣味,窗外是霍格沃茨晚春時節常見的、灰蒙蒙的天光,空氣裡帶著雨後泥土的濕潤氣息。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蹲在阿斯托利亞肩頭的雪影,突然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帶著警示意味的咕嚕聲。它雪白的羽毛微微炸起,金色的眼瞳銳利地轉向儲藏間那扇虛掩的木門。
幾乎在雪影示警的同時,門外走廊裡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並非龐弗雷夫人那種帶著目的性的急促步伐,也不是學生嬉鬨的雜亂,而是沉穩、規律、帶著一種刻意收斂卻依舊令人心悸的……存在感。腳步聲在儲藏間門外極其短暫地停頓了一瞬。
安比岡斯和阿斯托利亞瞬間屏住了呼吸!安比岡斯的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手忙腳亂地將那卷攤開的筆記胡亂卷起,塞進自己寬大的校袍袖子裡,動作因為緊張而顯得笨拙。阿斯托利亞則迅速上前一步,用身體不著痕跡地擋在了安比岡斯和門之間,灰藍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麵,警惕地鎖定著門縫外透進來的、走廊昏暗的光線。
門外的腳步聲隻是停頓了那麼一瞬,隨即又響了起來,不緊不慢,如同死亡的鼓點,朝著遠離儲藏間的方向,一步步遠去。腳步聲最終消失在走廊的儘頭,仿佛從未出現過。
儲藏間裡死寂一片。安比岡斯後背的冷汗已經浸濕了內衫,她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著氣。“是……是誰?”她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阿斯托利亞沒有立刻回答。她走到門邊,將門推開一條更寬的縫隙,銳利的目光掃過空無一人的昏暗走廊。走廊的石板地麵因為城堡固有的潮氣和昨夜的陣雨,顯得濕漉漉、顏色深暗。靠近儲藏間門口的一片區域,地麵的水漬被踩踏過,形成了一個清晰的腳印輪廓。那腳印很大,鞋底紋路是一種罕見的、如同交織荊棘般的複雜圖案,邊緣銳利,踩在濕石板上留下的壓痕和水跡擴散的形狀都清晰可辨,絕非普通學生或教職員工的製式鞋靴留下的。
雪影從她肩頭無聲地滑翔而下,落在那個濕腳印旁,金色的眼瞳仔細地審視著水痕的邊緣和獨特的紋路,隨即抬起頭,對著阿斯托利亞發出一聲短促而低沉的鳴叫。
阿斯托利亞輕輕關上門,隔絕了走廊略帶黴味的潮濕空氣。她轉過身,灰藍色的眼眸深處翻湧著冰冷的寒意。“不是學生。”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冰珠落地,“也不是城堡裡常見的教授。鞋印的紋路……我在魔法部高級緘默人(unseakable)的檔案圖鑒裡見過類似的描述。他們負責處理最危險、最不可言說的魔法事件,足跡通常不會出現在……霍格沃茨的走廊裡。”
魔法部?緘默人?安比岡斯徹底懵了。襲擊、裡德爾的詛咒、斯內普神秘的筆記、現在又冒出魔法部的秘密探員?事情遠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危險得多!
阿斯托利亞的目光再次落到安比岡斯藏著筆記的袖子上,眼神異常凝重。“筆記必須藏好,安比。在我們弄清楚斯內普教授的真正意圖,以及……誰在門外偷聽之前,它絕不能暴露。”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我們看到的,可能隻是冰山的尖角。暗流比想象中更急、更深。”
儲藏間裡,灰塵在昏暗的光線下無聲漂浮。兩個女孩站在陰影中,袖子裡藏著危險的秘密,門外是未解的窺視者,而窗外,霍格沃茨的雪,正無聲地將一切痕跡覆蓋。線索如同冰封的溪流,看似凝固,深處卻湧動著致命的寒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