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不僅擁有一手的好廚藝，還會做很多糕點。
想到那種可能，他在廚房忙活的時候，除了做了不少的飯菜，還準備了一些不易散的糕點。
將這些都裝進巨大的食盒裡，他一手一個把裝的滿當當的食盒拎到了外麵的飯桌上放著。
正好，林峰也抱了一壇子酒出來。
這也讓高等越發肯定，他是要帶自己去祭拜他曾經的戰友。
“走吧，把東西帶上。”林峰沒有停頓，抱著酒壇繼續走，高等連忙拎上食盒跟上去。
還是那個低矮的柵欄門，林峰率先彎腰低頭鑽進去，高等緊隨其後，然後一眼就看到了牆上已經褪色的飛鷹大隊字樣和八一勳章。
高等巡視著四周，最後駐足在了一麵照片牆前。
想到林峰說的，一個連隻活下來兩個人，這就意味著，這麵照片牆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經犧牲。
他放下食盒，崇敬的敬了禮，他們，都是真正的英雄。
“這裡是我們連當時在狼山的駐地，很多戰役的決策，都是在這裡製定的，不過近二十年，你是第一個踏足這裡的人。”
林峰語氣平淡的解釋了一句，示意他把食盒拎起來，“我要帶你去的地方還沒到，跟好了。”
高等最後看了一眼照片牆，著重落在有林峰名字的那張照片上多看了兩眼，像是要記住那張稚嫩的麵容，然後就拎起食盒加快速度跟上了林峰的腳步。
推開大鐵門，有風吹進昏暗的地洞，卷起絲絲塵埃，光也偷偷跑進來，頗有和光同塵的意味。
山穀的風依舊不染喧囂，還分外的溫柔，沒走出大鐵門之前高等如此想，走出去之後，高等就更這麼想了。
因為他覺得，這不是風的溫柔，是林峰戰友對林峰的溫柔，他們在和林峰打招呼。
說他浪漫主義也好，理想主義也罷，但麵對著那一排排的墓碑，他真的希望所思所想的浪漫可以成真，理想成為現實。
林峰等在這裡，不就是為了這份戰友之間的浪漫嘛，給他！
沉默著將食盒裡的飯菜糕點一一擺在每一座墓碑前，高等退到了林峰身邊。
他的沉默讓林峰感到疑惑，“怎麼從開始到現在都一言不發？”
“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你？我覺得你並不需要；抒情一下？應該也沒什麼必要。”高等望著那些墓碑，確實不知道自己此刻能說什麼。
“你的表現真的讓我很意外。”林峰說完，抱起放在腳邊的酒壇，打開封口，挨個兒給自己的戰友倒酒。
等他轉了一圈回來，酒壇裡的酒隻剩個底兒。
他單手拎著酒壇口，豪邁的往自己嘴裡灌了一口，卻有半數的酒都用來洗臉了。
而這些洗臉的酒裡，卻混著林峰一直不願意流的眼淚。
“連長，戰友們，我帶著我的徒弟來看你們了。”
“從前你們總說我是個天生當工兵的好苗子，我徒弟，天賦一點兒不遜色我，我相信他可以比我走的更遠。”
“我今天把他帶來，就是來給你們看看，咱飛鷹大隊，後繼有人，即使番號被撤了，但它的魂依舊存在。”
高等被林峰推了一把，整個人往前平移了兩步，直接站到了與墓誌銘齊平的地方。
“說兩句，彆傻站著。”
高等此時覺得自己很像過年回家被要求在親戚麵前表演節目的小孩兒，筆直的杵在那兒，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說什麼。
林峰嘖了一聲，不太高興，“平時和我嗆聲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麼現在成了啞巴了？”
“我要是張嘴就和你的戰友吐槽，你在他們麵前豈不是很沒麵子？”高等嗆林峰確實很有話說。
不過既然是來祭拜的，他也不可能真的就全程閉嘴，於是猶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各位前輩，我叫高等，初次見麵，我不認識你們，但我認識你們的戰友林峰。”
“他是我師父，他很厲害，我相信你們也一定很厲害。”
“我會向他學習，努力成為像他一樣優秀的軍人，不辜負大家的期望！”
“就像他說的，有我在，即使飛鷹大隊已經沒了番號，我也會牢記這支英雄的隊伍。”
說完，高等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林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然後略帶炫耀的看著那些永遠躺下的人，“看到了吧，我徒弟。”
高等從他的炫耀裡看到了落寞，想來他更願意當著活人麵兒炫耀，而不是麵對著一堆墓碑。
林峰拍了拍高等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離開。
兩人沿著來時的路默默地走著，誰也沒有說話。
直到走出山穀，走進黑暗的地洞中，林峰才開口說道：“謝謝你，高等。”
高等有些詫異，但他看不到林峰的神情，隻能努力的從他的聲音裡辨識，“謝我乾嘛？”
林峰笑了笑，“謝謝你陪我來祭拜他們，也謝謝你願意做飛鷹大隊的接班人。”
“其實說到接班人也挺顯得可笑的，飛鷹大隊的番號，早就成為曆史了，隻有我還執著的想要讓飛鷹大隊繼續傳承下去。”
高等認真地看著林峰，“我會努力的，師父，我明白你的心情，不管飛鷹大隊是不是失去了番號，我始終會去記得他們。”
他明白，林峰哪裡是放不下飛鷹大隊的番號啊，那明明是怕他的戰友們成為了冰冷的英雄豐碑，卻被世人遺忘。
真正的消失從來不是死亡，而是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也忘了你，你才會徹底失去存在的意義。
林峰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和你姐打電話說一聲，我過兩天下山。”
“為什麼不是立刻？”高等接下了打電話這個任務，但得問清楚細節，好方便傳達。
“因為墓碑上的紅漆掉了，我要修補，所以需要時間。”林峰雖然已經決定要下山了，但並沒有那麼積極。
他心中下山的選擇是壓倒了其他選項，可沒有絕對性勝利，他依舊需要時間徹底整理好紛雜的心情，才能灑脫的下山去。
得到答案，高等沒再追問。
兩人的身影逐漸走到了陽光之下，留下的是那份沉甸甸的責任和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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