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高等靠在床上發呆。
最近他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才行。
而且,對於姐姐讓他做的事,他也要想想該怎麼達成。
“梆梆。”
敲門聲響起,高等回過神來,跳到地上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人讓他很意外,“師父?你不是在睡覺嗎?這麼快就起來了?”
“快?都快中午了,該做飯了。”林峰抬頭看了一眼天上掛在正中的太陽,確定自己沒看錯時間。
“中午了?”高等一怔,也抬頭看天,他發呆這麼久嗎?
“你在屋裡乾什麼了?竟然都沒注意到時間。”林峰發現他臉色不太對,狐疑的問道。
高等搖頭,一邊推開他走出去,一邊說道:“沒什麼,我去做飯,吃完飯有些技術上麵的問題想要問你。”
林峰:怎麼奇奇怪怪的?
午飯結束後,高等拿了自己的筆記本過來,把自己最近積攢起來的問題都搞清楚了。
“最近進步挺快的,按照這個進度,你很快就可以下狼山了。”林峰對於高等的學習情況很滿意,吝嗇的誇了誇他。
下狼山三個字卻刺激了高等,本來想走的人把筆記本丟在桌子上,坐到了林峰對麵,雙眼緊盯著他不放。
林峰被盯的發毛,“你想怎樣?”
“為什麼不答應我姐下山?”本來不想這麼直接的,但此時此刻,高等不想迂回。
林峰眯起眼,審視的看著他,“你和你姐聯係了?她都和你說了什麼?”
“重要嗎?我姐和我說了什麼重要嗎?”高等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有些泄氣。
他自己想了一上午,還是不知道怎麼完成姐姐交代的事,但有些質問,他忍不住就想問出來。
“你是一個多倔的人,隻是和你相處了這麼很短的一段時間,我就清清楚楚了,我姐說了什麼,會影響你的選擇嗎?”
“而且你肯定能猜到她的意思吧,她想讓你下山去幫她,她想讓你走出來,但你是不肯的吧。”
“隻是我不明白,你一味的守在這兒,究竟是要守著無法遺忘的過去,還是想困住怯懦的自己啊?”
高等環視周圍的一切,“說你忘不掉過去,所以不願意去排雷吧,你卻始終沒放棄研究各種地雷的拆除辦法,雷公雷的研究更是持續了這麼多年。”
“但你又不下山,是擔心自己解決不了雷公雷,曾經的失敗再一次上演嗎?一個連,隻活了兩個人,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夠了!”林峰猛地站起身,完好的那隻眼瞪圓,怒火中燒,“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揣測!”
“揣測?這真的隻是揣測嗎?難道不是我說中了你的心思,所以你惱羞成怒了?”高等今天還就和他卯上了,每句話都毫不留情。
“高等!”林峰氣的上前一步,向高等迫近。
“林峰!就你會吼嗎?”高等絲毫不懼的迎上去,“你吼的大聲,你就占理嗎?”
“明明是個排雷的好手,卻窩在狼山上,寧願守著一盆狼山蘭開花,都不願意下山去完成自己該完成的軍人職責。”
“你的地雷都被人給改啦,你就一點兒不覺得羞辱嗎?要是我,早把人找出來跟他乾一架了!”
“你什麼都不懂。”林峰高漲的氣勢突然頹廢了下去,轉身離開了飯桌,向著山裡去了。
高等對著他的背影哼了一聲,“我不懂我不懂,我就是太懂了,才和你說不通!”
越想越氣,高等直接拿起筆記本回屋去了,專心的研究著地雷,晚上飯都沒做。
林峰離開後,鑽過一個低矮的鐵柵欄小門,鑽進了一處山洞。
他沒多做停留,找到後麵的大鐵門,直接推開門邁進一處山穀。
在漫山還未開花的桃李之間,一座座豐碑佇立,那是英魂的棲息之所。
他呆呆的看著自己曾經鮮活的戰友變成的一座座不會說話不會動,還冷冰冰的墓碑,躁動的心沉寂了下來。
墓碑上鮮紅的字跡已經有些褪色,他伸手摸了摸,歎了口氣,“找時間再給你們補補吧。”
他盤腿坐了下來,“連長,戰友們,他們都想讓我下山,但我下了山,你們誰照顧呢?”
接下來,林峰就這麼自言自語的說了很久,過往的一切都好像發生在昨日,讓他曆曆在目。
他清楚的記得每一個戰友的麵容,也清楚的記得他和他們的最後一麵,但就是這種清楚,卻刻骨銘心的痛。
晚間的山風帶來陣陣涼意,等林峰無話可說時,才注意到已經很晚了。
於是他安靜下來,默默的靠在了連長的墓碑上,就那麼坐到了天明。
晨起的露水打濕了他的軍裝,一夜未眠的人睜開假寐的眼,眼白上布滿了紅血絲。
手撐著地踉蹌起身,林峰動了動有些麻木的腿。
等他恢複的差不多,抬頭掃視過所有墓碑後,忽然笑了。
“昨天來見你們是臨時起意,也沒準備吃的喝的,這兩天我把我收的徒弟帶來給你們看看,順便把昨兒來時欠的,一起帶來。”
和煦的風忽然急促了幾分,刮的桃李枝條簌簌作響,就好像真的有人在回應他一樣。
林峰順著原路返回,在經過照片牆的時候頓了一下,瞥了一眼貼在角落裡自己那張稚嫩的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回到住處時,高等正在院子裡搗鼓他新組裝起來的地雷,聽到動靜,他回頭看了一眼,“舍得回來了?”
林峰沒回話,走到廚房去做飯了。
吃飯的時候兩人也沒交流,等收拾完,林峰才開口,“下午準備些酒菜,跟我去個地方。”
“嗯?”高等很意外,“去哪兒?去乾嘛?”
林峰:“去見一些人。”
“誰啊?”高等更好奇了,而且想到一種可能,心臟不受控製的劇烈跳動起來。
“我的連長和戰友,你既然成了我的徒弟,總要去見見他們,不然一幫好奇的家夥,總來我夢裡問這問那的。”
林峰找的這個借口,何嘗不是他的期盼。
林峰:怎麼就不能來我夢裡問問我呢?做了那麼久的噩夢,一次正麵交談都沒有,是還在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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