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進密林,沈月拍了拍胸脯,“差點”
差點又走進人家的包圍圈了。
剛才幾人正走著,看到馬車過來,就伏身躲在草窠裡。
這一躲,卻教他們窺見了駭人一幕:不遠處一株虯結老樹下,荒草窸窣移開,竟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隻見那凶神惡煞的胡婆子當先從洞內爬出來,拍打著身上塵土,與馬車旁幾個漢子低聲接洽了幾句。
旋即,她回身朝洞內吆喝一聲,一群神色驚惶的女孩子便魚貫而出,排著隊爬上了馬車。
三人退進林子,方成跟上了馬車。
“阿瑤姐,你說這次他們能被救出來麼?”慶幸過後,沈月開始為那些人擔心。
陳瑤擺手,“這個等方大哥回來直接問他。”
能不能救?該怎麼救都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三人耐著性子,在林中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望見方成掠回的身影,心頭大石這才落地。
“方大哥,如何?”陳瑤急忙迎上。
“尋著了他們另一處賊巢!”方成氣息微促,眼中精光閃動,“地方比先前那座莊子更大!”
他沒想到這群人這般膽大,竟然把兩個莊子安置得這麼近,這是跟他們玩燈下黑呢!
陳瑤立刻道:“那方大哥快些去調人手吧!”
“不可!”方成斷然拒絕,“我先把你們護到安全地帶。何況……”
他目光掃過佛一,這位小師父的身份,分量遠重於那一窩賊寇。
“我們能有什麼事?”陳瑤信心十足,“你指個方向,我們自己就能找過去。”
佛一雙手合十,“施主,救人要緊,我會護住兩位女施主。”
方成麵露躊躇,“能行?”
帶著三人,確實會拖慢他的速度。
他瞥見了那領頭人身上的隱秘標記——此標記與他們正追查的要案牽連甚深!若錯失良機,恐再難揪住他們的狐狸尾巴。
“能行!快去吧!”陳瑤斬釘截鐵。
白日辨得清方向,總不至於迷路。
“好!千萬小心,我去去便回!”方成不再猶豫,身形一晃,已如離弦之箭疾射而去。
“唉!啥時候我也能會飛就好了?”沈月望著那消失的背影,滿眼豔羨。
“此刻起苦練,興許二三十載後,就能得償所願。”陳瑤笑著打趣她。
人若時運不濟,喝口涼水也塞牙。
幾人萬萬沒料到,那胡婆子竟去而複返!更沒料到,他們三人與之撞了個正著!
“嗬!”胡婆子皮笑肉不笑,“幾個小兔崽子,腿腳倒騰的夠快呀!你們可曾想過,還會再次落到老娘手裡?”
話音未落,蒲扇般的大手已狠狠摑來!
“啪!”一聲脆響,陳瑤臉頰立刻紅腫起來。
“住手!要打打我!放了我姐姐!”沈月驚怒交加,掙紮著欲撲上前。
“急什麼?”胡婆子慢悠悠地轉過臉,眼中寒光畢露,
“一個都跑不了!還沒人能從老娘手心溜走,你們兩個……倒真是給了我好大的‘驚喜’!”
“阿彌陀佛!苦海無邊,施主回頭是岸!”佛一高誦佛號。
剛才還承諾自己能護住兩人,結果人家來了兩個漢字,三兩下就把他製住了。
胡婆子踱至他身前,目光在他那身洗得發白的僧衣上逡巡片刻,尤其在那相國寺特有的衣襟紋樣處停留了一瞬。
她臉上凶戾之色稍斂,竟擠出一絲假笑,語帶“憐憫”:
“小師父,放著清淨寺廟不待,跑這荒郊野嶺作甚?不過嘛……遇見即是緣,請大師隨老婆子回去喝杯‘清茶’,如何?”
三人被推搡著前行數裡,竟被押入一處山洞。
這山洞入口狹窄,藤蔓遮掩,宛如一道精心偽裝的巨門。
洞內幽深曲折,待行至儘頭,豁然一轉——
眼前景象,令三人如遭雷擊!
誰能想到,這賊寇老巢,竟深藏於一座四麵絕壁的隱秘山穀之中!
穀中屋舍儼然,人影憧憧。
然而最令人驚駭的,並非那些瑟縮在角落的少女,而是穀地中央——竟赫然排列著一支整肅的隊伍!甲胄在晦暗的天光下泛著冷芒,操練呼喝之聲隱隱傳來。
陳瑤心頭劇震,幾乎疑在夢中。
怎會有軍隊?
還藏得如此之深?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先前被囚的莊子,格局分明如哨卡……原來,那竟是這山穀的前站門戶?
一念及此,寒意瞬間竄上脊背。
這絕非尋常拐子!
“賊眼珠子亂瞟什麼?再敢亂看,仔細剜了去!”胡婆子見三人被震懾得麵無人色,得意之色更濃,厲聲恫嚇。
她目光轉向佛一,語氣緩了幾分,帶著一絲奇異的“恭敬”:“老婆子在這山穀裡設了個佛堂,往後小師父便在堂中誦經祈福吧。”
佛一被單獨帶走。
陳瑤與沈月則被按在凳子,硬生生挨了二十板子。
沈月隻分得幾下,餘下大半皆落在“首惡”陳瑤背上。
待行刑完畢,兩人如破布般被扔進一間大通鋪的屋子裡。
沈月疼得齜牙咧嘴,更是不忿:“他……他不過是個和尚,憑什麼能受到優待?”
陳瑤伏在冰冷的地麵上,額上冷汗涔涔,背上火辣辣一片,幾乎說不出完整話,喘息道:“多……多他一人挨打……也……也減不了你我的懲罰……”
“你……你們還好麼?”一個細弱的聲音怯怯響起。
兩人這才注意到,屋角縮著十來個少女,被她們突然扔進來的動靜驚得瑟瑟發抖。
其中一個,正是先前隔壁屋,對他們頗為照顧的胡禾。
胡禾看清兩人的麵容,臉上血色褪儘,絕望低呼:“你……你們……怎麼又被抓回來了?”
明明她們已經逃出生天,為此胡婆子還大發雷霆。
此刻再見,隻覺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倒黴,撞上了唄。”
沈月強撐著身子站起來,胡禾看到了急忙過來幫忙,兩人一起把陳瑤扶到炕上,沈月順勢趴在有些黴味的被褥上。
陳瑤強撐精神,側頭看向胡禾,聲音虛弱:“你們……自那小院出來……便徑直被送來了此處?”
胡禾搖頭:“先被押去了另一處小院,從那裡的密道鑽出,才……才到了這山穀。”
陳瑤心頭猛地一沉!
方成發現的那個院子,恐怕正是另一處哨卡!
若他帶人端了那裡……山穀中的軍隊豈能不知?
巨大的恐慌與背上的劇痛襲來,她隻覺眼前陣陣發黑,耳畔的聲音越來越遠,終是支撐不住,徹底昏死過去。
同屋的幾個少女這才慢慢圍攏過來,一人小心翼翼掀開陳瑤的衣衫查看後背,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天!這傷……可如何是好?”
先前聽聞兩人脫逃,她們心中何嘗沒有怨懟,既然要走,為何不帶上她們?
枉費往日的情分。
可此刻看著陳瑤背上猙獰的傷口,怨氣又化作了驚懼與一絲慶幸——這般重傷,若無良藥,怕是……熬不過去吧?
“我去討金瘡藥!”沈月咬著牙,掙紮著撐起身。
胡禾慌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他們……能給麼?”胡禾又急又怕,看看倔強的沈月,又看看昏迷中仍緊蹙眉頭的陳瑤。
沈月盯著陳瑤蒼白的麵容,語氣斬釘截鐵:“人若死了,便一文不值!”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門邊在門上拍了幾下。
“嘭!”屋門被猛地推開,兩個護院眼神如刀般掃過屋內眾人,厲聲喝問:“鬨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