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珠是被氣瘋了,一個宮人都沒帶,徑直往太極殿去。
她怎麼可能是那個和尚的女兒,定是母後受人蒙蔽,才說出這種驚世駭俗的話。
那個和尚,就是元凶。
必須要殺了他。
“公主留步。”德喜看到祁明珠怒氣衝衝跑過來,連頭上的朱釵都歪到了一邊,便知她今日定然要鬨騰,連忙攔住。
“陛下正在書房和大臣商議正事,公主這麼急著過來,若是有事,可先告訴奴才,等陛下得空,奴才再轉告陛下。”
“滾開,你個閹貨,有什麼資格攔本公主。”
德喜喉頭一緊,忍了。
“奴才有罪,請公主息怒。”
“陛下議事,不準任何人打擾,公主還是先等著吧。”
“去通傳陛下,就說本宮有重要的事,必須現在就說。”
“是。”
德喜懶得和她多說,轉過身,朝門口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然後進了內苑。
臨近中午,火辣辣的太陽直射地麵,連花草間積攢整夜的水汽都烘乾了。
祁明珠快走了一路,本就大汗淋漓,現在站在廊下被熱風一吹,更覺黏膩。
她暗自懊惱,自己走得太快,竟連轎輦都沒傳喚,白白受這些罪做什麼。
“德喜呢,他怎麼還沒回來。”
連個團扇都沒帶,祁明珠用手扇了扇,終覺不合時宜,隻好拿出錦帕不停攢汗。
侍衛麵無表情,躬身道:“回公主,奴才不知。”
“不知,不知,也不知皇兄養你們這些蠢貨做什麼。”
畢竟是禦前侍衛,手裡都拿著大刀,祁明珠再惱也不敢直闖。
現在麵前連個挨罵的人都沒了,她一肚子氣都不知往哪裡發。
就這麼等了半個時辰。
祁明珠覺得,自己要中暑了。
為什麼回廊上連個能坐的地方都沒有,她隻覺得自己眼冒金星,下一刻就要暈倒在地。
她靠在廊柱上想,等會兒再見到德喜,一定要狠狠打他一頓泄憤。
一會兒又想,暈了好啊,說不定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隻是做了個噩夢。
“德喜公公。”
回廊另一頭,如棠焦急小跑過來。
她在侍衛麵前是熟麵孔,他們都知她是皇後娘娘跟前的人。
侍衛往前一步,不敢怠慢,問道:“如棠姑娘,怎麼了?”
“娘娘在壽安宮暈倒了,勞煩將此事通傳給陛下。”
說完,如棠就著急轉身走了。
祁明珠冷笑一聲,這奴婢這般行事,連陛下的麵兒都沒見著,傳的什麼話。
沒等她嘴角落下,裡麵便傳來腳步聲。
德喜躬身走在前麵,一路小跑,後麵則是身著團龍常服的祁赫蒼,還有一眾宮人。
“陛下。”沒等祁明珠湊到祁赫蒼跟前,侍衛就將她擋住了。
氣死她了。
她在外頭苦苦等了半個時辰,德喜這個賤人都沒出來回話。
皇後身邊的宮女兒不過留了一句話,轉眼的功夫,皇帝就出門了。
“憑什麼?”
三個字剛出口,祁明珠倏地生出一身冷汗。
對呀,憑什麼呀?
祁赫蒼憑什麼要幫她,要信她呢。
難道她說儘玄蠱惑太皇太後,祁赫蒼就會聽嗎?
說不定,他巴不得抓住這個把柄,將母後一並罰了。
萬一
萬一母後說的是真的,他派人將這事查出來,母後和她還能在宮裡有立足之地嗎?
不行不行,這樣做實在是太冒險了。
她真是昏了頭了,怎麼會想到來找祁赫蒼。
她要先回去,認真想想再做決定。
坤寧宮。
冰盆靜靜擱在角落,偶爾有幾滴化了的冰水,順著冰磚滴落在盆中。
青銅獸爐裡沒有點香,隻丟了一塊紅炭,烘著上頭的橙皮,散發出似有若無的橙香。
祁赫蒼坐在床頭,看著床上的人麵色紅潤,氣息安穩,唯有偶爾顫動的睫毛,似乎顯露出她此刻的不安。
“桃桃,”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累了就睡一會兒,朕陪著你。”
“但也彆睡太久,朕想聽你說說話。”
剛才聽到她暈倒的消息,他的心都跟著漏了一拍。
幸好,太醫說她隻是太勞累,沒有大礙,睡一覺就好了。
如蘭端著茶水進來,身後的婢女依次拿著銅盆,錦帕和換洗的衣裳。
一路疾步進坤寧宮,祁赫蒼滿身的汗都浸入衣裳,背後大片乾涸的汗漬凝為白霜。
“陛下先更衣吧,娘娘醒來,若是看到陛下這樣,定然會心疼的。”
祁赫蒼本不想動,可聽到心疼兩個字,抬手揮了揮,“德喜,你留下伺候。”
太皇太後生病,於情於理,都該她這個皇後去守著。
可她月份大了行動不便,精力不濟,自己特意吩咐,有任何事派人處置即可,讓她不用出麵。
定是許灼華擔心此舉惹來非議,會給自己招麻煩,才頂著烈日過去的。
她心疼自己,自己又豈能熟視無睹,什麼都不做呢。
“德喜,你派人將西側殿收拾出來,將朕書房裡的東西都搬過來,皇後生產之前,朕就住在坤寧宮。”
德喜應了聲,擰了帕子遞給他。
他擦著額頭上的汗,問道:“剛才出來的時候,看到明珠公主在外麵,她找朕什麼事?”
德喜頓了頓。
“公主沒說,隻說要見陛下,奴才見您和大臣正在議事,沒敢進來打擾。”
“嗯。”祁赫蒼點點頭。
德喜聽了會兒,發現沒下文了。
好吧,看來皇帝也不想知道公主找他乾嘛。
祁赫蒼在許灼華額頭親了親,這才走到屏風後麵去換衣裳。
珠簾垂落,內室越發清靜。
許灼華微微皺眉,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