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和許嘉意在宮裡住了幾日,便要回大長公主府。
許灼華雖舍不得,但想著宮裡人多口雜,他們住著也不自在,便催著他們出宮了。
“娘娘當真不要我留下來陪嗎?”燕氏擔心,一點兒也不想出宮。
許灼華勸她,“我現在月份還小,您留在宮裡,也幫不上什麼忙。”
“宮裡規矩大,您和嘉意留在這裡不習慣,怕是要悶壞了。母親安心在公主府住著,若是想我了,就入宮來走一走。”
燕氏知道自己女兒有孝心,便也不推辭,順著她的意了。
免得她總擔心自己住不慣,還要另費心思。
“母親在京城出生,又住了十幾年,難得回來一趟,正好會一會閨中時候的至交好友。”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還沒入京呢,就有好幾封帖子送過來了。”
燕氏靠近許灼華,悄聲道:“我也趁機給你弟弟再相看相看,他要是不喜歡安陽的姑娘,也許對京城世家的大家閨秀會上心。”
許灼華轉頭,頗為同情地掃了許嘉意一眼。
母親正是上頭的時候,一時半會兒消停不了。
送到內宮門,燕氏便不讓許灼華再送了。
“娘娘走了這麼久,趕緊回去歇著吧。”
今日午膳,她看到許灼華沒有胃口,想必是有些不舒服。
她這個女兒,從小就不喜歡吃酸的,她決定回到公主府以後,用蜂蜜醃點兒陳皮給她送過來,應該合她的胃口。
“嘉意,”許灼華說道:“你將母親安頓好以後,也彆耽擱,記得我交代你的事,儘快去辦。”
“是,臣弟明白,請娘娘放心。”
為了掩護許嘉意,許灼華特意給他下了個指令,讓他代自己去大長公主的封地看一看。
至於大長公主那邊,她也已經知會妥當了。
送走她們二人,許灼華便返回坤寧宮。
沒想到,祁赫蒼竟然等在裡麵。
“陛下怎麼想著過來了?”
祁赫蒼端起桌上的冊子遞給她,“這是京城各府適齡女子的名冊,其中畫圈的,是朕屬意冊封嬪妃的幾家。”
“你看看自己有沒有想要加上去的?”
祁赫蒼的意思,很明確了。
趁著這次冊封,給許灼華機會培植自己人。
可對許灼華而言,她不需要自己人,在利益麵前,誰都可能突然背後捅一刀。
最好的辦法,就是誰都彆來。
許灼華沒伸手接,側著身子坐到一旁的軟榻上。
祁赫蒼猜想她定是心裡不爽快,走到她身邊坐下,笑道:“你就這麼信不過朕?你才有了身孕,朕就急著往後宮納人給你添堵嗎?”
“那不然呢,陛下都畫圈了,也不知那些人家的女子是生得美若天仙,還是才高八鬥,讓陛下急著想要召進宮來。”
祁赫蒼就喜歡看許灼華這副模樣。
剛來東宮的時候,她受了再大的委屈,也藏著掖著,不肯讓自己知曉。
她對自己的疏離和不信任,仿佛一道看不見的宮牆,隔在他們之間。
現在好了,她撒撒嬌,哭一哭,仿佛刺蝟突然露出柔軟的腹部,向他示好。
“你放心,”祁赫蒼從背後將她圈進懷裡,柔聲道:“世家選好了,人卻不能如他們所願。”
“朕隻會讓旁支或者庶出的入宮,將來不管怎樣,身份擺在那裡,都不可能越得過你。”
“前朝後宮難免會有牽扯,朕也不能什麼都不做,讓那些人沒有盼頭。”
但也不能讓那些人以為,皇帝的後宮能被他們左右。
許灼華心裡冷哼一聲。
嗬!
就這樣啊。
說的好聽,還不是要進人。
“越不越得過臣妾,還不是看陛下的寵愛,隻要陛下動了心思,旁支庶出又有什麼重要。”
陸宛寧不就是旁支嗎,還不是一樣差點蹦到她頭上去了。
祁赫蒼許是想到這一點,晃了晃神,又道:“進來了,就找個清靜的地方住下,全憑皇後做主。”
“陛下難不成一開始就要冷落新人?”
祁赫蒼在她臉上捏了捏,“不然呢,新人還沒進宮呢,朕的皇後就要不理朕了。”
“朕要是真寵信了誰,你帶著朕的骨肉氣跑了可怎麼辦?”
許灼華先露出幾分高興的神情,隨即歎了一口氣,“陛下一心為臣妾,臣妾自是高興。”
“可是那些女子,豈不是可憐,被家族當做棋子送進來,又不受陛下重視,在這宮牆中孤老一生,想想都令人心寒。”
“萬事難有兩全,”祁赫蒼眼底的笑意淡了幾分,“桃桃,若朕如你這樣,凡事多為旁人想幾分,這天下就不好治了。”
許灼華依在他懷裡,低頭擺弄他腰間的龍紋玉佩。
突然,小聲說了一句,“陛下若是隻為了安撫朝臣,臣妾倒有個想法。”
“你說。”祁赫蒼並未期望許灼華能想出更好的對策。
對他而言,以最簡單最快的方法解決問題,就夠了。
至於悲天憫人的想法,這不是他該有的的念頭。
“臣妾記得朝中曾有過女官,其中好幾個重要官職都是世家女子擔任的。”
祁赫蒼點頭,闔眼想了想,“那都是皇祖爺那個時候的事了,當年大長公主參與朝政,這件事就是她主導的。”
“不過,女官製度隻維持了不到二十年,現在許多人都不記得了。”
許灼華攬住他的脖子,眼裡閃出興奮的光,“陛下既然想通過後宮牽製前朝,何不重啟女官製度,將世族中有真才實學的女子送入宮中,封以品級官位,既解了陛下的煩惱,又給了世家另一種選擇。”
“陛下,您說臣妾的法子好不好。”
祁赫蒼啞然失笑。
女子入仕正是大長公主大權在握的時候,大長公主又一向得皇祖父信任,朝中縱有不滿也不得不依。
他並不在意女子入仕這件事,隻是現在提起,難免會生出許多反對之聲。
他不想另生事端。
許灼華見他不為所動,眼底瞬間浮起水光,“陛下剛才還說害怕臣妾跑了,現在臣妾給您出了主意,您連個回應都沒有。”
“可見陛下說的不會讓臣妾再受委屈的話,都是假的,都是騙臣妾的。”
“世家的年輕女子一茬又一茬,後宮的女人隻會越來越多,陛下冷落了這次,下次呢,下下次呢?”
“傳出去,隻怕還有人要參臣妾一本,說臣妾善妒不容人。”
說著,許灼華的淚水斷線似的往下流。
祁赫蒼心頭一慌,抬手為她擦淚。
心裡暗想,女子懷孕以後,情緒果然容易起伏不定,好端端的說哭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