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許灼華坐轎輦去了太極殿。
祁赫蒼在書房,她便直接去書房找他。
“皇後來了,”祁赫蒼擱下筆,將她扶到桌前坐下,指著一隻銀盤道:“這是朕讓德喜去宮外買的蜜餞。”
“朕昨夜見你翻來覆去睡不好,想必是哪裡不舒服。這個是糖漬青梅,最生津止吐,可以緩解孕期不適。”
許灼華在他的注視下,挑了一顆放進嘴裡。
“好酸!”她立刻吐到了空盤裡。
就算隻在口腔裡滾了一轉,清冽的酸味依舊停留在裡麵,她喝了好幾口茶水才回過衝淡了那股衝人的酸味。
“不是說孕婦都喜歡吃酸的嗎?”祁赫蒼自己拿了一顆品嘗,是有點酸,但和著外麵一層糖霜,酸甜交融,也不是吃不下去。
看到許灼華連丟了兩個蜜餞進嘴裡,他突然恍然大悟,“知道你一向喜歡吃甜食,原以為懷孕以後口味會變,沒想到還是一點兒酸都吃不得。”
許灼華朝他點頭。
她是真的一點兒酸的都不喜歡吃!
“陛下的心意,臣妾明白了,青梅就留給陛下吧,彆的蜜餞臣妾帶回宮去。”
“好。”
祁赫蒼好心辦了壞事,特意將如蘭叫進來,囑咐了一番。
“皇後喜甜,平日那些瓜果你們都仔細些,有一點兒酸的都彆往皇後麵前送。”
“還有,你們也要提醒皇後,彆吃太多甜的,甜食容易上火。”
“夜裡的被子比旁人蓋少些,孕婦怕熱。”
話雖是對如蘭說的,德喜也在一旁認真記著。
這個不能吃,那個要少吃,還有的要多吃,林林總總,說了半盞茶的時間。
德喜也不知自家主子是什麼時候學到這些事情的,放在以前,這種雞零狗碎的事情,他從未放在心上過。
也就是對著皇後,他才多了幾分耐心吧。
用過午膳,祁赫蒼本想留許灼華在太極殿午休,宮人傳話,“太後請陛下前往慈寧宮敘話。”
祁赫蒼隻好讓許灼華回去,自己先行前往慈寧宮。
太後正坐在茶桌前烹茶,朝祁赫蒼招手,“皇帝過來坐。”
“不知母後召兒臣前來,有什麼要事?”
太後注滿一杯茶,遞給他,直接說起正題,“聽說這幾日朝堂上都有讓你選秀的諫言,你是怎麼想的?”
“兒臣初登帝位,理應以朝事為重,這件事暫且不急。”
“再者,皇後有孕,她也未必有精力操持此事。”
太後點頭,回道:“哀家也是這個意思。”
“隻是,後宮嬪妃的人數實在太少,你若不動,選秀的聲音便不會停。”
她頓了頓,略有擔憂,“也不知皇後這一胎是男是女,若是個女兒,前朝還不知要整出什麼動靜。”
祁赫蒼知道太後心裡已有打算,也不先說自己的想法,而是問道:“依母後的意思,該如何辦才好?”
“新帝登基,一年內通常都會有一場選秀,一來充盈後宮,綿延子嗣,二來也是重新平衡前朝後宮的格局。”
“這已是常態,有人提起選秀也屬尋常。”
“哀家知道,你在女色之事上向來淡薄,後宮女人多了,紛爭也多,未必是好事。你既然不想選秀,不如直接下旨冊封幾位嬪妃,也算兼顧一二。”
祁赫蒼垂眸看著茶杯裡泛起的漣漪,一圈圈蕩開,碰到杯壁又往內收回,消弭其間。
“母後說的有理,此事兒臣先和皇後商議一番,再將擬好的名單送給母後過目。”
太後揚唇笑道:“你如今和皇後相處得還不錯,母後早就說過了,皇後端莊賢惠,識大體知進退,再也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坐在這後位上。”
“兒臣也是這樣想的。”
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昨夜在自己懷裡說著不要不要的人,和太後嘴裡的那個人,似乎不大一樣呢。
一進五月,天氣立馬炎熱起來。
許灼華懷著身孕,更是比旁人怕熱,殿裡早早就用上了冰盆。
“娘娘走了半個時辰,不累麼?”如棠從外頭走進暖閣,手裡捧著一碗百合梨湯。
許灼華正口渴,坐到桌邊喝了幾口,頓覺舒暢。
“你去打聽沒有,他們到底什麼時候進宮門?”
“不是說一早就進城了嗎,現在也該到了呀。”
如棠擰了一張錦帕替許灼華擦汗,笑道:“夫人和公子長途跋涉,路上走了這麼多天,風塵仆仆地怎好直接進宮。”
“他們定是回公主府沐浴更衣,然後再進宮來看您。”
“娘娘多的時間都等了,也不急於一時。”
許灼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你這丫頭,現在也會教訓我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的確是心急了些。
好想母親啊,自從來到這裡,她在母親身邊待了十年,一日都不曾離開過。
算起來,也快一年半未曾見麵了。
也不知許嘉意那個臭小子長高沒有,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上竄下跳跟個猴兒似的。
“娘娘,”如蘭掀簾進來,“夫人和公子已經到坤寧宮門口了。”
許灼華放下手裡的瓷勺,站起身來,臉色一沉,“不是說進宮就提前說一聲麼,你們怎麼辦的事。”
如蘭一味告罪,“都是奴婢行事不周,請娘娘責罰。”
她要是提前說了,隻怕皇後早早就要到門口去等。
此刻正是下午太陽最毒辣的時候,皇後的身子哪裡受得住。
許灼華顧不得多說,加快腳步往外走。
才走到遊廊上,就看到燕氏走過來,著一襲深紫色挑絲雲燕宮裝,素淨嫻雅。
“母親。”
燕氏掀起衣擺,跪地拜見,“臣婦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
“母親快起來。”
沒等許灼華動手,如棠已先一步上前扶起燕氏。
“夫人一路奔波,辛苦了。”
“不辛苦,”燕氏拍了拍如棠的手臂,含淚笑道:“能看到皇後娘娘,再累也值了。”
一行人從遊廊回到暖閣,許灼華坐在燕氏身邊,挽著她的手臂,還像在許府似的貼著她。
“姐姐眼裡隻有母親麼,我都坐了好一會兒了,您愣是一句話都沒和我說。”
沒等許灼華開口,燕氏瞪他一眼,“沒大沒小的,在皇後娘娘麵前,有你說話的份兒。”
許灼華在燕氏背後,朝他吐了吐舌頭。
“你怕不是嫉妒我吧,我和母親一年多未見,你怎麼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從母親那裡半分寵愛都沒爭到。”
“我才不嫉妒你。”
許嘉意梗著脖子,嘴上還如從前一般和許灼華吵吵嚷嚷,心裡卻暖得很。
他從小就跟在姐姐身後長大,姐姐這十年少有出門見生人,當初驟然來到京城,也不知她過得習不習慣,好不好。
他時常擔心,姐姐在東宮孤苦無依,更擔心陛下先前寵愛彆的女人,會因此為難姐姐。
還好還好,姐姐現在是皇後了,應該沒人能欺負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