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許灼華犯困,便起得晚了些。
等她洗漱更衣完畢,才知趙尋安已經在外頭候她許久了。
“娘娘今日這身衣裳的顏色特彆襯您的氣色。”
“這支玉簪成色也好,這樣的品質妾身隻在趙家老夫人那裡見過,護得跟寶貝似的,隻有大壽才戴出來。”
趙尋安一邊說著話,一邊伺候許灼華用早膳。
許灼華麵色如常,心裡卻疑惑趙尋安無事想獻殷勤,難不成是有事要求她?
她看著趙尋安忙來忙去,腦袋都被繞暈了,胸口一陣一陣難受。
“趙承徽坐下吧,有什麼事直說。”
許灼華此刻沒有心思和她繞彎,索性直言。
趙尋安想了一晚。
她很小的時候就養在了夫人膝下,她不否認,自己也的確因為這個原因比彆的庶女得到了更多好處。
比如有機會跟在祖父身邊讀書,又比如因此結識了太子,甚至得以入東宮。
可這一切,都不能改變她庶女的身份。
她的婚嫁,不過是夫人一念之間的事。
她想儘辦法進東宮,既為了應付夫人善待小娘,也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婚事任人擺布。
原以為借著往昔情分,太子對自己也會有所不同。
可入東宮這些日子,她連太子的麵都沒見上幾次。
姚楚昨夜找她,倒將她點醒了。
若不找人依附,她在東宮寸步難行,姨娘在太傅府也隻能任由夫人磋磨。
比起不請自來的姚庶妃,似乎太子妃更值得她下注。
更何況,她早在入宮前,就已經跟太子妃表過忠心了。
“你昨夜沒睡好嗎?”許灼華見她眼下烏青,雖已用脂粉掩蓋,仍舊看得出痕跡。
“娘娘。”趙尋安起身跪在地上,將姨娘的事說了一遍。
到底留了心思,沒將昨夜和姚楚見麵的事說出來。
“妾身不求小娘顯貴,隻願她衣食無憂,彆再受苦了。她身子不好,生我時落下了病根,這些年又為了我,一日不落在夫人麵前伺候,以至於身體虧損得厲害。”
“若是去了莊子,那裡的人都是捧高踩低,最會看碟下菜的,隻怕我小娘熬不了今年,就要被磋磨死。”
趙尋安邊說邊哭,讓許灼華看著不忍心。
她發現自己在這種事上,總是避不了心軟。
“這畢竟是趙家後宅的事,我就算有心也插不了手。”
“這樣吧,”許灼華想了想,對如蘭說:“你去庫房拿兩匹蜀錦出來,派人送到太傅府,一匹給趙夫人,一匹送給”
見許灼華朝自己投來疑問的目光,趙尋安連忙接道:“我小娘是白姨娘。”
“一匹送給白姨娘,”許灼華接著說:“就說趙承徽伺候太子有功,以作嘉獎。”
“妾身謝娘娘恩典。”
東宮的賞賜送到白姨娘頭上,就算夫人不願意,趙大人也該顧及太子或太子妃的意思,不敢再像以前那樣輕視白姨娘。
至少,絕不敢隨意發賣出去。
看著趙尋安感恩戴德的模樣,許灼華卻暗自擔心。
白姨娘身在高牆大院之內,若趙夫人真想做什麼,自有千百個理由可以解釋過去。
一場病也好,一場意外也罷,都再尋常不過了。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這有了孝心的兒女,也值得人高看。
銜月殿這邊,趙尋安早早等在外頭。
九重殿,也有人一早跪在門外。
德喜捧上熱茶給太子漱口,說道:“姚庶妃在外頭已經候了半個時辰了,殿下可要見見?”
祁赫蒼端茶杯的手一頓,垂眸道:“你先去問問有什麼事。”
他對姚楚的印象,說不上來由,就是不太喜歡。
德喜去而複返,“姚庶妃說今日是來請罪的,請殿下降罪。”
又打的什麼主意?
祁赫蒼心底生出一絲不耐煩,最後化成唇邊的一聲輕嗤。
“有罪,讓她去大理寺,那邊多的是人可以給她判罪,求到我麵前是什麼道理。”
還不是換種方式搏他眼球。
這樣的女人,以前隻是在宮裡見著。
如今東宮的人多了,花樣也跟著多起來。
思來想去,還是太子妃好,要什麼都明明白白。
連著幾日抱著他的腰,又是撒嬌又是耍賴,說舍不得他,說想他,說要他留下。
說起這個,他倒是好幾日沒見太子妃了。
“走,先去銜月殿看看再進宮。”
“是。”
德喜吩咐人伺候祁赫蒼更衣,自己則去了前麵回話。
太子的話,他原封不動說給姚楚聽。
姚楚張了張嘴,震驚於太子的直白。
她記得,太子雖然偏寵陸宛寧,但對後宮嬪妃不至於連這點耐心都沒有。
“多謝公公,既然殿下有事,我就在這裡等著,等殿下忙完再召見我。”
德喜在心底嘖了一聲。
“姚庶妃還是先回去吧,殿下最不喜有人擋道,您何必惹殿下生氣呢。”
“我的確有要事稟報,事關壽安宮,不親自告訴殿下,我心裡不踏實。”
聽到壽安宮三個字,德喜上了點兒心。
沒等他回話,身後已傳來太子的聲音。
“你倒是說說,壽安宮怎麼了?”
祁赫蒼著一身常服,玄色錦袍前後繡著團龍紋,以金線裝飾,腰間懸掛白玉帶鉤,長身玉立,氣質斐然。
發髻以金冠相束,將眉眼襯得越發深邃,睥睨之間儘顯矜貴之色。
姚楚的心,微微一動。
卻不是為了祁赫蒼,而是想起上一世他對自己的漠視,讓她依舊心有餘悸。
“殿下萬福。”姚楚行過一禮。
她知道祁赫蒼不愛聽廢話,直言道:“妾身入宮前,曾被太後秘密召見過一次。”
這件事,祁赫蒼知道,所以並不意外。
隻是沒想到,姚楚會在他麵前坦白。
有點意思,他暗想。
順便收回腳步,站定在姚楚身前,讓她繼續。
“太後告訴妾身,當初妾身在皇恩寺代發修行,其實是她一手安排的。”
“太後做這些,是為了”姚楚抬頭看了一眼太子,旋即倉皇低下頭,“是為了讓妾身感念她的恩情,找機會在殿下麵前為陸家行事。”
祁赫蒼好整以暇眯了眯眼,“和陸家比起來,姚家百年世家大族,你身為姚家嫡女,難不成這麼不禁嚇?”
“妾身本也不以為然,可太後說,要讓陸姚兩家聯姻。”
“殿下,若是陸家女成為我姚家主母,到時候妾身顧及姻親關係,也不得不看太後眼色行事。”
“這些日子,妾身思來想去,既不想被太後差使,更不想背叛殿下,這才破釜沉舟對殿下坦白。”
“妾身有罪,不該糊裡糊塗受人恩惠,也不該隱瞞至今才向殿下坦白,求殿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