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怎麼想起過來了?”
見到許灼華,祁赫蒼放下手裡的折子站起身來,順便活動活動。
“殿下自從過了年節就沒休息過,整日不是往宮裡跑就是坐在書房裡,不是在休沐嗎,哪能找那麼多事出來做?”
祁赫蒼走到她身邊,將她圈在懷裡,低頭擱在她肩膀上,聞到她發間茉莉花的香味,清淡雅致,緊繃的大腦頓時鬆懈了幾分。
既然此事和大長公主無關,自然也就不必避著她了。
“南詔進殿行刺是大事,順著這件事又查出了彆的案子,若不趁此機會將他們一網打儘,往後還不知要生出什麼是非。”
許灼華開口道:“南詔是小國,區區彈丸之地,如今已被鎮南軍打回幾百裡,也值得殿下這般上心麼?”
祁赫蒼伸手在她額頭輕彈了一下,“小是小,南詔國人卻是難得的堅韌民族,又能忍又擅伏,那些在殿上抓住的人,好些都在京城經營十數年,這般定力就連我也心生佩服。”
“南詔自知在戰事上已然無望,便將重心轉移到這些暗樁身上,雖不能翻盤,但能在大乾內部造成混亂,也算報了當初戰敗之恥。”
許灼華似是無意提起,“蟄伏這麼多年,竟也功敗垂成,旁人都道這是天佑大乾,我卻覺得若非父皇英明,明察秋毫,萬萬躲不開這場禍事。”
祁赫蒼眼底暗了暗。
他早前便多次提醒父皇注意南詔私底下的動作,父皇卻總覺得自己小題大做。
南詔勢力離京城隔著萬水千山,又加之近年節節敗退,在皇帝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能避開這場禍事,未必是父皇英明。
隻能說,這背後之人,算無遺策,實在高深。
“殿下?”許灼華端過一盅湯水遞至他麵前。
“這是我特意給殿下熬的參湯,殿下最近太過操勞,瞧著都瘦了,得好好補補。”
祁赫蒼收回思緒,拿起瓷勺嘗了一口。
比起平日禦廚送過來的口感,差了些。
但難得太子妃親自做了送過來,他也笑臉捧場,“桃桃這是無事獻殷勤嗯?”
許灼華輕咳一聲,跺了跺腳,羞紅臉道:“殿下又拿我打趣,不打擾殿下了,妾身先行告退。”
祁赫蒼握拳在唇下悶笑兩聲,看著許灼華窘迫的模樣,剛才的煩憂與不悅一掃而光。
他自是知曉許灼華擔心他的身體,如此想來,嘴裡的滋味又好上幾分。
待踏出書房,許灼華的臉色立即沉寂下來。
這幾日正是她備孕的好時候,她尚且努力鍛煉了好幾個月,祁赫蒼可不能拖她的後腿。
原想著等到祁赫蒼登基,一切安定下來,她再準備此事的。
南詔行刺時間提前,又未能成功,皇帝身邊必定戒備更重。
皇帝不知何時駕崩,祁赫蒼也不知何時能登基。
她暗自歎了一口氣,所有的劇情似乎都越發不可預料,違背了原書中的軌跡。
如今,她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眼看東宮的女人越來越多,她再不能在子嗣這件事上掉以輕心了。
“娘娘,”如棠立在銜月殿門口,迎上來,“姚庶妃過來了,已經在偏殿候了一會兒了。”
許灼華挑眉,“不是讓她今日先行安頓,明日再過來請安嗎?”
如棠搖搖頭,“奴婢也是這樣說的,姚庶妃倒是明白事理,一聽就轉身回去。”
“結果陸承徽跟著趕過來了,拖著姚庶妃不準她走,說今日一定要見娘娘,要娘娘給她一個公道。”
“公道?”許灼華將這兩個字放在嘴邊轉了轉。
祁赫蒼特意囑咐將姚楚安排進合歡苑正殿,住在偏殿的陸思思想必是心裡不舒服了。
陸思思找她鬨倒也沒錯,公道可不就在她手上麼。
“妾身參見娘娘。”
“起來吧。”
許灼華越過二人,徑直坐上了主位。
“姚庶妃才進東宮,隨身的物件可都安置妥當了?”
姚楚欠了欠身子,回道:“多謝娘娘關心,妾身帶的東西本就不多,半日就可收拾妥當,這才趕在今日給娘娘請安。”
“隻是來得不巧,娘娘不在殿中,倒是妾身唐突了。”
許灼華不動聲色打量起她。
比起她那個口無遮攔的妹妹,姚楚可稱得上知書達理,蕙質蘭心了。
一番話說下來,又懂禮數又知進退,既不驕矜也不卑微,讓人聽著極為舒心。
“我聽劉玉說,你開了一間屋子做佛堂。”
“我在家中雖然也會抄寫佛經,但素來隻求應付,對佛堂裡的事情一知半解,縱然有心也幫不上忙。若是有什麼缺的少的,你直接讓劉玉采買回來就是。”
姚楚見她一點兒架子也不擺,抿唇笑了笑,“娘娘實在謙虛,即便娘娘不在佛前供奉,就憑這一副寬和心腸,定也能得佛祖照拂。”
“哼,”一旁臉色不虞的陸思思終於忍不住開口,“姚庶妃真是能說會道,什麼事到你嘴裡都能說出花兒來。”
“世人皆知太後一心向佛,隻為禱祝咱們大乾風調雨順,民安聖康,卻不知姚庶妃年紀輕輕就入了佛門又是為何。”
“若是像外麵傳的那般與佛結緣,又為何年歲一到便急著接了冊封的旨意,入了這俗世呢。”
“可見,姚庶妃的心也不是那麼真誠嘛。”
陸思思雖然仗著太後撐腰,偶爾囂張,但這張嘴,不得不說,有時候還是挺招人喜歡的。
許灼華對姚楚這個人不甚了解,正愁著該怎麼試探一番,陸思思就替她出手了。
聽到這一番搶白,姚楚嘴唇緊抿,眉頭輕蹙,一雙丹鳳眼登時閃出幾點淚光來。
她也不和陸思思爭辯,起身跪在地上,對許灼華說道:“妾身喜好佛法,隻因在其中能學得幾分道理,尋得幾分內心安寧。妾身曾是閨閣女子,今後是後宮妃嬪,妾身愚鈍,不懂那些大道理,也從未有多遠大的誌向,不過求得偏安一隅,閒時打發時間罷了。”
“至於妾身的心誠不誠,自在己心,無需向他人解釋。”
許灼華垂眸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見到姚楚之前,她也想象過她會是什麼樣貌什麼性情。
在佛前待久了,怎麼說也該染上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
可眼前一受委屈就眼紅落淚的女子,看起來就是十八歲年紀該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