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珍瑤走後,祁赫蒼坐到矮榻上,似笑非笑道:“我特意揣在懷裡拿回來的糕點,你倒是大方,一下就分出去了。”
許灼華捏了一塊櫻桃米糕放進嘴裡,綿軟粉糯又帶著清香的口感在嘴裡蔓延開來。
“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殿下好不容易買點東西過來,其實我也舍不得。”
“哎,”許灼華低低歎了一口氣,“誰讓我是太子妃呢,那不得在外麵裝得大度,不然人家還說我連塊糕點都要藏著掖著。”
祁赫蒼一把將她拉到腿上坐著,笑道:“你如今的膽子越發大了,在我麵前也敢說這些。”
和許灼華相處越久,祁赫蒼便發現自己對她的了解越淺薄。
她看似柔順懂事的皮麵下,也藏著小女子的狡黠和私心。
隻是,這份私心在他麵前,卻坦坦蕩蕩。
許灼華順勢摟住他的脖子,亮晶晶的杏眼照出祁赫蒼的影子。
“祖母已經離京,在這偌大的京城,殿下就是桃桃唯一的親人了。”
“桃桃的心裡話若不講給殿下聽,就隻能憋在心裡,再無人可訴。”
原本清亮的眸子盈上一層水光,看得祁赫蒼的心晃了晃。
他放低聲音,哄道:“好了好了,我隻是開個玩笑,桃桃不要放在心裡。”
“以後你想說什麼,我都聽著,這世上願意對我講真心話的人,恐怕也沒幾個,我想還來不及呢。”
他的身份注定和身邊人有著隔閡,父皇和母後要敬要孝,朝臣奴仆則要立威要掌控。
從前,隻有陸宛寧親他近他。
如今,陸宛寧和他背道而馳,他的太子妃卻肯一步步走向他,接納他。
他雖不是事事都與她真心相告,但被人一心一意信任,也已是難得。
想起帝後二人攜手走過幾十年,也未必坦誠相待過一次,他覺得有許灼華在,已是萬幸。
順宜閣。
銀絲卷先送到陸宛寧手上。
雖然是太子妃送來的,可她好這一口,隻有太子最清楚。
熟悉的味道,清甜的香氣,勾起的卻是又酸又澀夾雜著甜蜜的情緒。
“殿下,”陸宛寧輕聲低語,“你還是記著我的,對不對。”
她就知道,他們曾經一起度過的日日夜夜,終究會化作憐憫和不舍,刻進他的身體。
她原以為自己放下了,可隻要太子稍稍示好,她就又禁不住動心。
這一次,是她對不起他,若是可以重來,她必定不會再犯糊塗。
“娘娘,慢些吃,殿下心裡有你,這次,下次,下下次,他都會再給你送。”
張氏給她遞過去一杯熱水,說道:“我早就說過了,殿下哪能因為這點事就當真跟你生分呢。”
“他再氣再惱,不也還給你留著側妃的名分嗎,旁人不知,我卻最明白,殿下最是念舊情。隻要你生下孩子,以前的風光總會找回去的。”
提起孩子,陸宛寧臉上閃過一絲晦澀。
“娘娘,銜月殿又送了些糕點過來。”喜雨端著食盒進來。
張氏當即垮下臉來,“太子妃什麼意思,知道太子送了東西過來,她也上趕著顯示自己的恩典麼。”
“太子不願虧待了側妃,吃穿用度從未克扣過,又豈會少她的幾塊糕點。”
“喜雨,拿出去扔了,誰知道她有沒有下毒,咱們側妃如今的身子可矜貴著呢,也不是隨便誰的東西都敢收的。”
喜雨立在床後,看了一眼陸宛寧:“蘇側妃那邊也得了一盒。”
張氏哼笑:“她倒懂得裝大度,幾塊破玩意兒就想收買人心,也隻有那些個眼皮子淺的才會上當。”
陸宛寧垂下眸子,眼神動了動,“聽夫人的,丟掉吧。”
她又補充一句,“彆讓人看見,免得生出麻煩。”
張氏立即氣道:“你怕她作甚,她現在就算再想招惹你,也得顧忌你的肚子。”
“娘,”陸宛寧輕聲道:“我不是怕她,隻是殿下看重她,我又何必沒事找事。”
她現在想明白了,許灼華她是惹不起的,幾次栽在她手裡,再笨她也長記性了。
不到萬無一失,她再不會輕易動手。
張氏隻好擺擺手,“趕緊處理了吧,看著就心煩。”
等喜雨離開,張氏趴在床邊,對陸宛寧道:“你說,那個蘇側妃要是生下長子可怎麼辦?”
“娘,你想什麼呢,蘇側妃出身尊貴,身邊又有那麼多人,你可彆想著動手。”
“我沒有。”
她
她不過隨口一說,哪裡敢想什麼。
若是以前,她也不是沒想過,可都走到這步田地了,陸宛寧禁足,她隻是最低等的婢子,就算想,也做不了啊。
更不用說,她當初對付太子妃,沒討到好還惹了一身騷,她也不敢亂想亂動。
而且,現在最頭疼的不該是太子妃麼。
就讓蘇側妃生個長子出來,氣死太子妃,讓她膈應才好呢。
“娘,太子妃和蘇側妃一向交好,若是生下長子,說不定還會送到太子妃膝下去養著,他們二人結盟,往後在這東宮,隻怕再也無人敢招惹了。”
這一切,當然是陸宛寧胡說的。
以蘇珍瑤的家世,就算她肯,大將軍會允許嗎?
不過,隻要張氏信就行了。
張氏果然張著嘴,半晌回不過神來。
“宛兒,要是這樣,那你以後”
“娘,”陸宛寧打斷她,“娘不用擔心,我自有打算,就算為自己拚不來一條好路,也定會給您留下退路。”
張氏腦中,又浮現起那日的思緒。
“宛兒,你大哥已經那樣了,娘隻盼著你好,你可彆做傻事。”
她在宮裡待了這麼多年,也不是沒見過那種事。
若孩子當真不保,最後還能用作嫁禍她人的工具。
隻是,這樣太冒險了,若是傷了身體再難生育,那可就後悔莫及了。
陸宛寧笑著拍拍她的手,“娘莫要擔心我了,你守了我這麼久,快回去歇著吧。”
張氏總覺得陸宛寧有事瞞著她,可陸宛寧現在的心思不比從前淺薄,她也猜不著。
眼下胎象還算過得去,若真到了那一步,她也隻能豁出去了。
看著張氏離開的背影,陸宛寧眼底閃過痛苦和恨意。
若非走投無路,她也不願意讓張氏替自己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