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宜閣。
張氏見到白綢褲上的幾滴鮮紅,嚇得魂都快沒了。
“蠢貨,還愣著做什麼,快去請太醫。”
“彆去。”陸宛寧開口,將正要出門的紅纓叫住。
喜雨在一旁焦急道:“娘娘,還是請陳太醫過來看看吧,您往日隻是腹痛不適,現在都見紅了,萬一”
剩下的話,喜雨沒敢說。
張氏瞪了她一眼,“少在側妃麵前說這些晦氣話。”
然後轉頭勸陸宛寧,“宛兒,這可拖不得,娘見這些見多了。太醫開的安胎藥你一碗都沒落下過,整日躺在床上也不敢動,可還是這樣。”
“娘勸你一句不愛聽的,你若真和這孩子無緣,倒不如放手,彆到時候連累自己把命丟了。”
“隻要你能懷,這次不行還有下次,咱得先把自己顧好啊。”
張氏越說越傷心,又不敢哭出聲來,隻拿著袖子抹淚。
雖然她日日夜夜盼的都是這孩子能順利生下來,可當真到了緊要關頭,她心裡眼裡都隻剩陸宛寧的安危。
陸宛寧臉上有一絲動容,轉瞬即逝。
“娘,沒有下次了。”
自從她提前離開行宮,搬到這個東宮角落的小院落,太子便再也沒來看過她。
她知道,這一次,她徹底失去了太子的信任。
隻有這個孩子,是她手裡唯一的籌碼。
能生下來最好,若是不能——
她也要儘量拖一拖,再做打算。
“紅纓,你去外麵請一個大夫,就從小北門進來,切勿驚動旁人。”
陳太醫隔三日來東宮請一次脈,昨日才來過,若是今晚再去宮裡請他,她胎象不穩的消息很快就會人儘皆知。
“是。”紅纓低著頭,退出去。
張氏此刻已經冷靜下來,再琢磨陸宛寧說的話,心裡突然出現一個大膽的猜測。
她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正想開口問,陸宛寧抬手搭過錦被,轉過身去,“娘,我想睡一會兒,你先出去吧。”
張氏坐起身來,在床邊踱了幾步,嘴巴張了幾次,見女兒似乎不想理她,最後歎了一口氣關上房門。
喜雨正好端著安胎藥過來,見張氏在門外徘徊,福身問道:“夫人先去旁邊歇會兒吧,等大夫來了,奴婢再去叫您。”
張氏抬眼,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問道:“側妃近日的性子,都這麼古怪麼?”
喜雨愣了愣,趕緊回道:“側妃身體不舒服,自然就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應付事情。夫人不必往心裡去,側妃最是敬重您,您不在的日子,她總擔心您在那邊過得不好,時常派人去打探消息。”
張氏喃喃道:“我當然知道宛兒有孝心,否則也不會想儘辦法將我接回來。”
可一想到陸宛寧要做的事,張氏忍不住想起那日在牢中太子看向她的眼神。
殺意,藏在裡頭。
她打了個寒顫,拖著腳步去了耳房。
寒露一過,氣溫陡轉寒涼,吹到身上的風又冷又乾,街上行人紛紛換上厚衣。
祁赫蒼從宮裡出來,天色還早,便讓車夫將車開到二仙橋去。
二仙橋在城東的地界,和靠近皇城的城西不同,住的多是平民百姓,青磚小院或高或矮或寬或窄,沿著河岸依次排開。
路邊多是小店攤販,眼下正是傍晚歸家的時候,小食店外頗為熱鬨,不時響起鄰裡之間的招呼聲。
隔上一兩個月,祁赫蒼總喜歡到這裡轉上一轉。
在高門紅牆待久了,看看這民生百態,才會覺得紙上的黑字生動起來。
“郎君,好久沒來了,剛出鍋的銀絲卷,要不要帶一包?”
順著聲音看過去,祁赫蒼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糕點鋪。
這家鋪子專做各種麵食小點,雖遠不及宮裡的精致,但味道極好。
以前,他每次過來,都會給陸宛寧帶點兒銀絲卷回去。
祁赫蒼雖然來得少,但談吐舉止,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這塊地上的人。
所以,老板把他記住了。
見他走過來,老板立刻拿出油紙準備裝東西。
祁赫蒼開口,“除了銀絲卷,再裝一些核桃奶酥和櫻桃米糕。”
老板笑了笑,邊裝邊問,“夫人口味變了?”
“吃了幾年的銀絲卷,是該換一換了,咱們鋪子裡的糕點種類多的是,夫人若是喜歡,以後每次都換著花樣買。”
老板是個熱心腸的人,平日和街坊鄰裡相處慣了,見祁赫蒼神色淡然,閉口不言,自顧自道:“郎君和家中夫人鬨矛盾了麼?”
“女人嘛,和咱們男人一樣,心思細想的就多,三不五時總要鬨些小情緒。不過,郎君這般溫和有禮,想必是吵不起來的,今日將這新糕點拿回去,哄一哄,肯定就好了。”
說著,老板又朝祁赫蒼臉上多看了幾眼。
這麼俊俏的郎君,隻怕一開口,夫人就心軟了。
越過德喜的手,祁赫蒼自己將紙包接了過來,嘴角抿起,道:“老板說錯了,我家夫人最是善解人意,從不與我生氣。”
他揚了揚手裡的東西,“若是她喜歡這些糕點,以後我再派人過來買。”
“多謝郎君,您慢走。”老板打完招呼,立即又應付起另外的顧客。
一路上,德喜尋了好幾次機會,想要從祁赫蒼手裡將東西接過來。
但祁赫蒼今日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熱乎乎的紙包放在懷裡,正襟危坐,一點兒也沒有嫌棄的意思。
直到回到東宮,才將紙包遞給德喜,“找碟子裝起來,銀絲卷以太子妃的名義送到順宜閣,其餘的送到銜月殿去。”
“桃桃,今日順路給你買了些小食。”
祁赫蒼徑直走進裡屋,見蘇珍瑤也在,眼裡的笑意收斂了些。
“蘇側妃也在啊。”他的視線落到蘇珍瑤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說來奇怪,雖然他對蘇珍瑤沒什麼感情,但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也難免生出些期待來。
“這幾日天氣乾燥,多讓廚房備些滋補潤燥的膳食。”這話是說給蘇珍瑤聽的。
蘇珍瑤久不見他,又因為那一夜不太好的體驗,對他生出抗拒來。
往後縮了縮,回道:“多謝殿下關心。”
“既然殿下來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來姐姐這裡玩兒。”
許灼華看著桌上擺著的點心,對祁赫蒼說道:“殿下買這麼多,我一個人怎麼吃得完呢。”
“如棠,你拿食盒裝一些給蘇側妃帶走,再送一些去順宜閣給陸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