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當真?”
劉楚玉的鳳眸裡,光芒閃動。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謝珩拍了拍胸脯,一臉正直。
心裡卻在嘀咕,跟這女人打交道,可不能把話說死了。
“好!”劉楚玉一拍手掌,興致勃勃。
“來人,筆墨伺候!本宮今日,就要讓全建康城的人,都見識見識本宮的文采!”
她還真就一屁股坐在書案前,鋪開宣紙,親手研墨。
謝珩好奇地湊過去,隻見劉楚玉咬著精致的筆杆,秀眉緊蹙,一副搜腸刮肚的模樣。
過了半天,她才終於落筆,在紙上重重地寫下五個大字。
《論本宮之美》
謝珩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給這五個字整得跪下去。
大姐,咱能換個陽間點的話題嗎?
你這自戀的毛病,是真的一點都沒耽誤啊。
劉楚玉卻壓根不理他,提筆便開始龍飛鳳舞,奮筆疾書。
“……膚若凝脂,氣若幽蘭。眸似秋水,眉如遠山。增一分則太長,減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她洋洋灑灑,引經據典,把自己從頭發絲到腳指甲,誇了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那文采,竟然還真不賴。
謝珩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女人不是在寫文章,她是在給自己寫情書,還是帶插圖精裝版的那種。
一個時辰後,劉楚玉終於停筆,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墨跡,將那篇長達三千字的“自誇文”,得意洋洋地遞到謝珩麵前。
“怎麼樣?本宮這篇,夠不夠資格上頭版頭條?”
謝珩接過那張還帶著墨香和她身上香氣的紙,隻覺得燙手。
這玩意兒要是真刊登出去,他這《建康邸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為民喉舌”的光輝形象,怕是得一夜之間崩塌成“公主舔狗”。
“咳咳。”謝珩清了清嗓子,表情嚴肅。
“公主殿下,您這篇文章,文采斐然,情真意切,堪稱千古奇文。”
劉楚玉的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但是……”謝珩話鋒一轉。
“但是什麼?”
“但是,此文格局太小。”
謝珩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們邸報的宗旨,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您這隻談風月,不談國事,恐怕……不太合適。”
劉楚玉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本宮的美,還比不上那些泥腿子的柴米油鹽?”
“不不不。”謝珩趕緊擺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公主殿下的美,自然是天下第一的大事。隻是,正因為太美了,美得不屬於凡塵,所以……”
“所以這篇文章一旦刊登出去,恐會引起萬民騷動,人人皆隻顧仰慕公主仙顏,而無心生產勞作,長此以往,於國不利啊!”
這通彩虹屁,拍得劉楚玉雲裡霧裡,竟然覺得……好像還挺有道理。
“是……是嗎?”
“千真萬確。”謝珩信誓旦旦。
“所以,為了大虞的江山社稷,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還請公主殿下……忍痛割愛,將此等神作,私下珍藏,切莫公之於眾,以免動搖國本。”
劉楚玉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最終還是有些不甘心地收回了文章。
“那……那本宮的條件……”
“記著呢,記著呢。”謝珩趕緊點頭。“等下次,下次您寫一篇關於國計民生的,我保證給您上頭版!”
總算是把這位姑奶奶給糊弄過去了。
謝珩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裡琢磨著,以後還是離這女人的書房遠一點。
……
《建康邸報》的出現,直戳世家門閥的心窩子。
他們精心策劃的輿論戰,在這份直白粗暴,卻又極具煽動性的報紙麵前,不堪一擊。
建康城內,一處隱秘的宅院。
這裡,是清河崔氏的一處彆產,如今,成了那些在抄家風暴中幸存下來的世家代表們的秘密據點。
為首的,是一名須發皆白,眼神卻銳利的老者。
盧氏的家主,盧植。
在崔敬倒台後,他便成了這些殘存世家新的領頭羊。
“啪!”
他將一份《建康邸報》,狠狠地摔在地上。
“廢物!一群廢物!”
他指著下麵噤若寒蟬的眾人,怒不可遏。
“讓你們去散播流言,你們倒好,反倒被人家當成了笑話!”
“那謝珩小兒,不過是辦了一份破報紙,就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我世家數百年的臉麵,都被你們丟儘了!”
一名中年文士戰戰兢兢地開口。
“盧公,非是我等無能。實在是那謝珩……手段太過下作!”
“他根本不與我等辯經論道,而是直接將那些血淋淋的罪證公之於眾,煽動無知愚民,此乃……此乃流氓行徑!”
“流氓行徑?”盧植冷笑一聲。“成王敗寇,自古皆然。你們還在乎什麼行徑?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反擊!”
書房內,一片死寂。
他們還能怎麼反擊?
謝珩手裡攥著神策軍,背後站著皇帝,如今又掌控了輿論。
他們這些幸存者,如同驚弓之鳥,除了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咒罵,根本無計可施。
就在這時,一名管家匆匆跑了進來,神色慌張。
“家主!不好了!”
“何事如此驚慌?”盧植皺眉。
“北……北狄的使團,進京了!”
什麼?!
在場的所有人,都猛地站了起來。
北狄?
他們在這個時候派使團來做什麼?
要知道,崔氏剛剛因為通敵叛國被滿門抄斬,這風口浪尖上,北狄人竟然還敢大搖大擺地進京?
盧植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精光。
他揮手讓管家退下,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
“諸位,或許……我們的機會來了。”
……
三日後,鴻臚寺。
北狄使團的車馬浩浩蕩蕩地駛入建康城。
為首的使臣是北狄可汗阿史那雄的親弟弟,阿史那豹。
他身材魁梧滿臉橫肉,一雙三角眼透著凶光。
他騎在一匹高大的汗血寶馬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這座繁華的都城,眼神裡滿是不屑。
按照禮製,鴻臚寺的官員早已在城門口等候準備為他們接風洗塵。
阿史那豹卻連馬都懶得下,隻是用馬鞭指了指前來迎接的鴻臚寺卿。
“告訴你們的皇帝,我阿史那豹來了。”
他的聲音如同悶雷,充滿了草原民族特有的粗獷和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