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凡是分手,那都是痛的。
所以,當我提出先分開一段時間不見麵,也不過是想著讓彼此提前適應一下沒有了對方之後應該怎麼過活。說是分手練習也行,說是自欺欺人也罷,總而言之,我認為,給個冷靜期大家,也好過斷崖式的悲痛。
然而,我還是小瞧了愛情的破壞力與殺傷力,注定了可以看到結局的暫時性分開和立即分手其實在根本上毫無差彆,就好比你去喝農藥自殺,一口灌完或者慢慢喝下,那結果都是一樣的——不會立即發作,隻有慢慢地等待肺部纖維化,然後慢慢地在一片痛苦與絕望中窒息死去……
當然,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後知後覺的事了。
當其時,我與河莉已不知不覺分開了一個星期,不聯係,不見麵,也不打聽。
說實話,前兩天還強忍得過去,日子是越往後越難熬。我已經記不清多少次有衝動想去聯係她,但最終都被我死死地壓製住。也同樣不知道,河莉在經曆著怎樣的煎熬。
這天又到了周二,為避免有可能的見到解思悅,我也沒有去15棟教學樓上課。
心神恍惚間我一個人走到了星光大廣場,站在那噴水池前,望著水柱,發呆。
那感覺就是,我知道我會發呆,卻忍不住還是要去發呆,而且發起來的,那都不曉得是什麼呆。
直到司慧的出現,打破了這一無聊的平衡。
誰也沒想到會在這時此刻在這裡撞見彼此。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白天之中看到司慧。
她裝扮簡約,絲毫不像入夜了之後的那樣多情嫵媚。儘管如此,她的身姿依然屬於是那種很迷人的樣子。
她說:“顏啟,你怎麼在這裡?”
我說:“哦,司慧。我,無聊瞎逛。”
“沒課?”
“有課的,但沒去。”
“我正巧全部課都上完了,這會兒下課了呢,要不一起去食堂點杯飲料喝?”
不知怎的,我感覺司慧似乎看出來了我有心事。
我看著她,然後說:“果真不妨礙到你的時間?”
“不妨礙的嘛,”司慧笑著說道,“既然我都主動邀請你了,不就說明我有空得很嘛。”
“如此甚好,”我道,“正好我也有些問題想請教你呢。”
“那走吧。”司慧說。
於是我們走去「望月樓」。
行走的途中,我在想,照上次見到她的那種進度估計,司慧應該是交了有新的男朋友了吧。
到了「望月樓」,在飲料專區點了兩杯果汁,我和司慧麵對麵坐下。
司慧直入正題,說:“和女朋友鬨不快啦?”
我也沒有否認,並說:“你們女人的直覺可真是可怕,嗬嗬……”
“你那愁眉苦臉的樣子,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嘛。”司慧喝了一口果汁,然後又說,“嗯,怎麼鬨不快了?說來給姐聽聽。”
我苦笑一聲。輕描淡寫地說道:“就到了要分手的程度了唄。”
“是她要分還是你要分?”司慧問。
“都要分。”我回答。
“怎麼?都不愛了麼?”
“都愛吧……”
“那乾嘛還要分?這不就是小兩口鬨鬨小情緒的問題嘛,過一時半會兒也就好了。”司慧很是肯定地說。
我停下準備喝果汁的動作,然後問她:“慧慧,我想問你啊,你覺得……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都非常痛苦……我是說,在那種彼此都很愛對方的前提下……卻愛得相當辛苦。那麼,如果是你,這段感情你會選擇繼續下去嗎?”
司慧陷入一陣沉思,然後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不會。”
“唔?”我反問。
“因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啊,”司慧倒是笑得相當爽朗,“當然嘍,這隻是我的個人理解。”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理解?”
“因為人生苦短,不如及時行樂啊。”
“既然兩個人是相愛的,苦中作樂也是可以的啊。”
“那既然一開始都已經是這樣痛苦了,以後的漫漫長路中,快樂也會很有限吧?”
“所以你是偏激享樂主義者?”
“不,我是現實主義者。”
“如此說來,你覺得徹底分開才是現實的?”
“我這麼說吧,想要永遠地去愛一個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與她分開,永遠地與她分開,讓她成為你的回憶、你的遺憾。如不然,源源不斷的苦痛隻會讓你們的愛在一次次的現實之中一次次地消磨,然後慢慢地變成消失殆儘……”
“如果是那樣的話,以後回憶起遺憾來,反而會更痛吧?”
“顏啟,”司慧很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然後說,“沒有人不遺憾,也沒有人回憶起遺憾來不會痛,隻是有人不喊疼。有疼有痛也不過是不甘心而已,明白嗎?”
我心裡想,我當然明白。就像你司慧,上一段的感情你明明很痛很痛,我也沒有看見你在誰的麵前哭過喊過鬨過……你一定也有不甘心吧,可你永遠是那麼的理智、知性而優雅,並且神秘莫測。
“說的簡單,”我依然隻有苦笑,“但要做到那麼的雲淡風輕、如此的一笑而過,談何容易?”
“所以我說,你還是個弟弟嘛。”司慧含著果汁的吸管咯咯直笑。
我說:“唉。”
司慧說:“能修補就修補嘛,剛跟你說的那些也都是沒辦法之後的辦法而已,如今你和你女朋友真的還有可能的話,那就再努力一把嘛,年輕人,少歎點氣……”
我說:“哦。”
“那就不跟你多說啦!”司慧見我似乎沒了多餘的話語,於是站起身來,道,“我晚點可能還要去和依依收拾東西準備搬家呢……”
“嗯?住得好好的,為何搬家?”我問。
“你猜?”司慧調皮地反問。
“嗯,我猜,你交新的男朋友了,所以想搬去他家住。”我說。
“嗬嗬嗬,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司慧又重新坐下,道,“不是。”
“不是交了新的男朋友,抑或是說不是去他家住?”
“都不是的嘛,嗬嗬,你咋還是那麼關心我呢?莫非……你想和我重修舊好?”
我尷尬地笑了一下,然後將果汁一口飲儘。我道:“想什麼呢?就是上次不是看到你上了一個眼鏡男的車麼,以為那是你新結識的男朋友而已。”
“那當然不是的嘛,嗬嗬,是依依之前還和帥陽在一起的時候,帥陽總是去我們那兒和依依親熱嘛,所以你懂的,對吧?依依睹物思人,甚至看到現在自己睡的那鋪床她都想哭。你說還能怎麼著?隻能搬了嘛……”
“原來如此。”我再次感歎愛情的殘酷無情。
“好了。這回真走了。”司慧又一次起身,對我說,“你跟你女朋友的事,你也先彆想太多,哄哄她,說不定事情沒你們想的那麼糟呢,對吧?”
我說:“好。那……再見。”
司慧於是也跟我說了聲再見。
走了兩步,她又回頭,然後問我:“誒?你覺得……我跟那個眼鏡男睡過了沒有?”
我說:“這我哪能知道,嗬嗬。”
“當然是睡了的……”
“那……”
“就那一晚。一次。所以放心好了,我說過的,我會儘量潔身自好的。至於那一次,情非得已……”
“嗯,明白。”
“嗯,再見。”司慧再次說。
“再見……”我再次揮手。
其實,我心想,司慧大可不必對我如此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