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後的第一場雨,把太平峰的積雪都澆化了。林筱雨推開窗時,藥圃裡的同心草已經冒出了成片的新綠,嫩得能掐出水來,昨夜還裹著殘雪的葉片,此刻正掛著雨珠,在晨光裡閃著光。
“柳姨說今天可以拆暖棚了。”南宮雪提著竹籃走進來,裡麵是剛編好的竹架,“新苗長得快,得早點搭架子,不然會被雨水壓彎。”她走到窗邊,伸手替林筱雨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指尖帶著晨露的涼意,“你在窗邊看著就行,我來搭,彆弄濕了衣服。”
林筱雨卻搶過一個竹架:“我也要搭!去年冬天你不讓我碰冷水,不讓我沾雪,現在開春了,總該讓我活動活動了吧?”她踮起腳,想把竹架插進泥土裡,卻被南宮雪按住手。
“好好好,讓你搭。”南宮雪笑著妥協,從竹籃裡拿出副棉布手套,“戴上這個,彆讓竹刺紮到手。”她手把手教林筱雨調整竹架的角度,“再歪一點,這樣靈草的藤蔓能順著爬,不會被勒住。”
兩人蹲在藥圃裡,一個扶竹架,一個綁繩子,配合得默契十足。雨絲落在她們發間,打濕了鬢角,卻誰也沒在意。林筱雨看著南宮雪專注的側臉,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她獨自搭暖棚的樣子——那時她站在窗邊看著,心裡又暖又酸,而現在,她們能一起在春雨裡搭竹架,連雨聲都變得溫柔。
“鎖靈陣那邊派人來報,說竹架上的同心草已經開始爬藤了。”南宮雪綁好最後一根繩子,直起身捶了捶腰,“李天澤說想在光罩邊再搭幾排竹架,讓靈草爬滿整個崖壁,說這樣從山下往上看,就像掛了片粉色的雲。”
林筱雨想象著那場景,忍不住笑起來:“那得讓阿竹帶著新弟子去幫忙,他們肯定喜歡爬高上低地搭架子。”她忽然想起什麼,“對了,鄰市的修士聯盟說今天派人來學‘共生陣’,我們要不要準備些陣圖?”
“早就準備好了。”南宮雪從儲物袋裡拿出一疊圖紙,上麵是她和林筱雨一起畫的,陣眼處特意畫了同心草,“柳姨還熬了同心草花蜜,說要給他們當見麵禮,讓他們嘗嘗靈草的味道。”
正說著,院外傳來阿竹的聲音:“林師姐!南宮峰主!”孩子提著個竹籃跑進來,鞋子上沾著泥,籃子裡是剛采的薺菜,綠油油的還帶著根須,“我們在山下挖的,柳姨說能做薺菜團子,給新苗當‘開春禮’!”
林筱雨接過竹籃,聞到薺菜混著泥土的清香,忽然覺得這春天的味道,比任何香料都好聞。“正好,鄰市的修士今天來,讓他們也嘗嘗我們太平峰的野菜。”她摸了摸阿竹的頭,“去把新弟子們叫來,幫忙給同心草澆水,就用靈泉水,柳姨說開春第一遍水最關鍵。”
阿竹立刻跑出去喊人,不一會兒,藥圃裡就擠滿了小小的身影。孩子們提著水壺,小心翼翼地給新苗澆水,最小的那個孩子還學著林筱雨的樣子,用指尖輕輕碰了碰草葉上的雨珠:“要好好長呀,長出葉子就能跟鎖靈陣的夥伴見麵了。”
南宮雪看著這一幕,忽然拉著林筱雨走到藥圃角落——那裡種著從萬仙會舊址帶回來的同心草種子,如今已經長出了半尺高,葉片上的紋路比普通靈草更清晰,像帶著陣法的印記。“你看,它們長得多好。”她指尖拂過草葉,“李天澤說這是因為它們吸收了地脈的靈氣,比彆的靈草更有韌性。”
林筱雨蹲下來,看著草葉間冒出的花苞——小小的,像顆粉色的珍珠。“再過半個月,它們就能開花了。”她輕聲說,“到時候我們摘些花瓣,給鄰市的修士帶去,讓他們的靈草也沾沾靈氣。”
南宮雪沒有說話,隻是從儲物袋裡拿出個小小的錦盒,裡麵是對玉製的同心草書簽,上麵刻著細密的紋路,是用她們的靈力共同煉化的。“這是給你的開春禮。”她把其中一個遞給林筱雨,“以後看書時用,上麵的紋路能安神,就像我在你身邊陪著你一樣。”
林筱雨摸著書簽上的紋路,忽然想起除夕夜柳姨給的銀鐲子,想起腕上的同心結,想起發間的木簪——這些藏在日常裡的物件,都帶著南宮雪的心意,像同心草的根須,悄悄把她們的日子纏在了一起。
中午時,鄰市的修士到了。為首的是個姓蘇的女修,穿著淡青色的道袍,看到藥圃裡的同心草,眼睛立刻亮了:“早就聽說琉璃宗的同心草能淨化魔氣,今日一見,果然靈氣逼人。”她指著草葉間的花苞,“這些是要開花了嗎?真好看。”
“再過半個月就開了。”林筱雨笑著邀請她坐下,“我們準備了陣圖和種子,下午就教你們‘共生陣’的布置法子,保證你們回去後,靈草也能長得這麼好。”
蘇修捧著南宮雪遞來的花蜜,聞了聞,眼睛更亮了:“這香氣真清冽!我們那邊的山脈總有些散逸的魔氣,要是能種上同心草,再布上‘共生陣’,說不定能讓山脈的靈氣都變純。”
李天澤和趙寒鬆也來了,幾人圍坐在廊下,喝著梅花茶,說著陣法和靈草的事。阿竹帶著新弟子們在廚房忙活,說是要給客人做薺菜團子,偶爾有孩子端著剛蒸好的團子跑出來,獻寶似的遞給蘇修:“姐姐嘗嘗,裡麵加了同心草的花蜜,甜的!”
蘇修咬了口團子,薺菜的清香混著花蜜的甜,在舌尖化開,忍不住讚道:“比我們那邊的靈果還好吃!看來這同心草不僅能布陣,還能當食材,真是寶貝。”
林筱雨看著她驚喜的樣子,忽然覺得,所謂交流,從來不是單方麵的傳授——她們教對方陣法,對方也會把靈草的新用法帶回去;她們分享種子,對方也會把當地的靈草帶來。就像同心草的根須,在不同的土地裡蔓延,最終連成一片。
下午教陣法時,林筱雨發現蘇修對陣法極有天賦,一點就透,還能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在陣眼處埋些靈石,是不是能讓靈草長得更快?”
“可以試試。”南宮雪在陣圖上標出靈石的位置,“但不能用太強的靈石,不然會灼傷靈草的根須,用普通的聚靈玉就行。”
蘇修立刻讓隨行的弟子記下,眼裡的興奮藏不住:“等我們回去,就按這個法子試試!要是成功了,就派人來報喜,再給你們帶些我們那邊的靈草種子。”
夕陽西下時,蘇修帶著弟子們告辭了。馬車裡裝著陣圖、種子和柳姨給的花蜜,臨走時,蘇修握著林筱雨的手說:“等我們那邊的同心草開花了,一定來請你們去看看,保證不比琉璃宗的差。”
林筱雨笑著點頭:“我們一定去。”
看著馬車消失在山路儘頭,阿竹忽然說:“林師姐,以後是不是會有很多人來學陣法?是不是很多地方都會長出同心草?”
“是。”林筱雨摸著他的頭,“以後不管是鄰市的山脈,還是更遠的荒原,都會長出同心草,都會有‘共生陣’,再也不會有魔氣能汙染土地了。”
南宮雪走到她身邊,看著藥圃裡的新苗在暮色裡輕輕搖曳,忽然覺得這春天的傍晚,安穩得讓人心醉。她知道,這隻是開始——以後會有更多的人帶著種子離開,帶著陣法的法子離開,把太平峰的草木香,帶到更遠的地方。
而她們,會一直守在這裡。守著藥圃裡的同心草,守著鎖靈陣的光罩,守著阿竹這樣的孩子慢慢長大,守著一個又一個花開的春天。就像這藥圃裡的老梅樹,在歲月裡靜靜紮根,看著新苗長出,看著繁花綻放,把溫暖和希望,一代又一代傳下去。
屬於她們的故事,還在繼續。在這春雨初歇的春日裡,沒有驚心動魄的情節,隻有藏在竹架裡的期待,融在花蜜裡的心意,和握在掌心的約定。就像這不斷生長的同心草,在陽光下舒展葉片,朝著更遠的歲月,溫柔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