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節前三日，太平峰的同心草已經開了大半。淡粉色的花瓣層層疊疊，從藥圃一直蔓延到廊下，連石階縫隙裡都鑽出幾朵細碎的花，風一吹，就飄起漫天粉白的花雨。林筱雨蹲在竹架下，給新開的花係上紅繩——這是柳姨教的，說花朝節給靈草係紅繩，能讓花期更長，靈氣更足。
“李天澤派人來問，賞花宴的桌椅要不要搬到鎖靈陣那邊。”南宮雪提著竹籃走來，裡麵是剛繡好的花箋，淡綠色的箋紙上繡著同心草纏梅枝，是她和林筱雨連夜趕製的，請柬就夾在花箋裡，“他說今年新弟子多，太平峰的藥圃裝不下，想讓大家去斷魂崖看並蒂花。”
林筱雨抬頭時，一片花瓣落在她發間。南宮雪伸手替她摘下，指尖不經意蹭過她的耳垂，兩人都愣了一下，又同時笑起來。“就去鎖靈陣吧。”林筱雨把紅繩係成蝴蝶結，“去年的並蒂花今年肯定長得更旺，再說那裡的竹架爬滿了花，比太平峰還好看。”她忽然想起什麼，從儲物袋裡掏出個錦囊，“這是阿竹昨天送來的，說要給並蒂花當禮物。”
錦囊裡裝著曬乾的梅花瓣和同心草籽，是孩子們去年冬天收集的，邊角繡著歪歪扭扭的“花朝節”三個字。南宮雪把錦囊掛在竹架上，看著花瓣在風裡輕輕晃動：“柳姨說要在宴桌上擺百花糕，還讓我問你，要不要加些同心草的花蜜，說這樣糕子裡會帶著花香。”
“要加！”林筱雨眼睛一亮，“再加些月見草的花粉，讓糕子帶著淡紫色，擺在粉色的花海裡，肯定好看。”她拉著南宮雪的手往藥圃外走，“我們去鎖靈陣看看吧，順便把花箋送給守陣的弟子，讓他們提前打掃一下。”
鎖靈陣的變化比想象中更大。竹架上的同心草已經爬成了花廊，粉白的花瓣垂下來，像掛了層花簾子，去年的並蒂花長在光罩正下方，如今已經分出了四株，每株都開著兩朵交纏的花，根須在土裡織成細密的網，連光罩的紋路都染上了淡淡的粉綠。
“林師姐！南宮峰主！”守陣的弟子笑著迎上來，手裡拿著個花鋤，“李天澤師叔讓人送了新的竹架來，說要在花廊儘頭搭個花台，讓你們在上麵給新弟子講靈草的故事。”他指著崖邊的空地，“阿竹他們一早就來了，正在那邊擺花呢。”
林筱雨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阿竹帶著新弟子們在擺花盆——月見草、野菊、紫花地丁，五顏六色的花擺成圈，圍著並蒂花，像給靈草鋪了層花地毯。最小的那個孩子正踮著腳，把一朵剛摘的同心草插進花盆，花瓣掉了也不在意，笑得一臉燦爛。
“我們來幫你們。”林筱雨走過去，教孩子們把花盆擺成螺旋形，“這樣從光罩上往下看，就像朵盛開的花，靈草肯定喜歡。”
南宮雪沒有插手，隻是站在花廊下看著。陽光透過花瓣落在林筱雨身上，給她鍍上了層柔光，發間的同心草木簪和腕上的銀鐲子閃著光，像融進了這片花海。她忽然覺得，這就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模樣——喜歡的人在身邊，在意的靈草在開花，需要守護的孩子在歡笑，連風裡都帶著甜香。
擺好花盆時，阿竹忽然從懷裡掏出個繡繃，上麵是剛繡到一半的帕子，針腳比去年整齊多了：“林師姐，我在繡花朝節的帕子，想繡兩朵並蒂花，送給你和南宮峰主當禮物。”帕子是淡粉色的，上麵的花莖已經繡好，正準備繡花瓣。
林筱雨接過繡繃，指尖拂過細密的針腳：“繡得真好，比我第一次繡的好看多了。”她想起自己去年給南宮雪繡的帕子，針腳歪歪扭扭，卻被對方一直係在腰間，連洗都小心翼翼。
“是南宮峰主教我的。”阿竹撓了撓頭，“她說繡花瓣要從邊緣開始，像靈草開花一樣，一層一層往外長。”
南宮雪走過來，揉了揉阿竹的頭發：“等你繡完了，我給你刻個木簪，就刻你繡的並蒂花，好不好？”
孩子眼睛瞬間亮了，用力點頭，轉身就拉著夥伴們去撿花瓣，說要給帕子染顏色。林筱雨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靠在南宮雪肩上：“你看，他長大了。”
“我們也長大了。”南宮雪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著她掌心的薄繭——那是練陣、侍弄靈草留下的痕跡，也是她們一起走過的證明，“去年花朝節，你還在擔心同心草能不能開花，今年它們已經爬滿了竹架。”
花朝節當天，斷魂崖擠滿了人。各峰的弟子穿著新衣裳，手裡捧著自家種的靈草，有趙寒鬆帶來的野菊，有李天澤培育的重瓣月見草，還有柳姨精心養護的蘭花，都擺在並蒂花周圍，像場盛大的花事。
“開席啦！”李天澤舉著酒杯吆喝，“今年的賞花宴，讓新弟子當主角，阿竹，來給大家講講你種的同心草！”
阿竹紅著臉走到花台中央，手裡舉著剛繡好的帕子：“我種的同心草在山下的藥圃，現在已經開花了！林師姐說，靈草就像我們，隻要有人照顧，有人陪著，就會努力長大，努力開花。”他指著並蒂花，“就像這兩朵花，它們一直在一起，所以長得最好。”
台下響起一片掌聲。林筱雨看著阿竹認真的樣子，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她轉頭看向南宮雪，對方也正看著她，眼底的溫柔像化不開的蜜糖。
宴至中途，蘇修帶著鄰市的修士來了。他們帶來了新培育的同心草，葉片更寬，花瓣更豔：“我們按‘共生陣’的法子種的，長得比想象中好！特意采了些花瓣來，想請你們嘗嘗我們那邊的花蜜。”
柳姨立刻讓人拿來陶罐，把花蜜倒進糕點裡，分給眾人。清甜的香氣混著花香，在崖邊散開，連光罩裡的並蒂花都輕輕搖曳，像在點頭稱讚。
夕陽西下時，大家開始放風箏。風箏是新弟子們畫的，有的畫著同心草，有的畫著並蒂花，還有的畫著林筱雨和南宮雪站在花海的樣子。阿竹的風箏飛得最高，上麵畫著鎖靈陣的光罩，罩裡開滿了同心草，尾巴上係著紅繩，在風裡像條飄動的彩帶。
“你看！”林筱雨指著風箏，“它飛得多高，像把我們的靈草帶到天上去了。”
南宮雪從袖中掏出個小盒子，裡麵是對金製的同心結，比之前的銀結更精致，上麵嵌著細小的紅寶石，像同心草的花蜜。“這是給你的花朝禮。”她把同心結係在林筱雨腕上，和銀鐲子疊在一起，“銀結陪我們走過了寒冬，金結陪我們迎接更多的春天。”
林筱雨摸著腕上的金結，忽然踮起腳，在南宮雪唇上輕輕一吻。花瓣落在她們發間，像時光撒下的祝福。遠處的太平峰燈火點點，藥圃裡的同心草在夜色裡泛著微光，而她們交握的手，在花海裡像兩株緊緊相依的並蒂花，再也不會分開。
屬於她們的故事，還在繼續。沒有了驚心動魄的過往，隻剩下花朝節的花雨，同心草的甜香，和年複一年的約定。就像這不斷盛開的並蒂花，在歲月裡紮根、開花，把溫暖和守護，釀成最綿長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