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雨看著她消失在門後的背影，才敢把繡繃從身後拿出來。劍穗已經快繡好了，淡紫色的穗帶上繡著細小的雲紋，綴著的珍珠在陽光下泛著柔光。她用指尖碰了碰珍珠，忽然想起南宮雪剛才的眼神——那裡麵藏著的溫柔，比任何情話都要動人。
禮服是月白色的廣袖長裙，領口和袖口繡著銀線勾勒的流雲，裙擺上綴著細碎的水晶，走動時像落了滿地星光。林筱雨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忽然覺得有些不真實——她再也不是那個初入山門、連話都不敢大聲說的小弟子了。
“很合身。”南宮雪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裡捧著一支玉簪，簪頭是用暖玉雕的月見草，“柳姨送來的，說配你的禮服正好。”
她走過來，輕輕將玉簪插在林筱雨發間。指尖穿過發絲的瞬間，兩人都像被燙到般頓了頓——鏡中映出交疊的身影，一個白衣勝雪，一個綠裙如翡，發間的玉簪和腰間的錦囊遙遙相對，像早就寫好的緣分。
“師尊，”林筱雨看著鏡中的南宮雪，聲音輕得像歎息，“你說……大典那天，會不會有人反對？”她想起趙寒鬆那些探究的目光，心裡總有些不安。
南宮雪從鏡中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有我在，彆怕。”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的天賦和心性，配得上親傳弟子的名分，更配得上……站在我身邊。”
最後幾個字說得極輕，像怕被風吹散。林筱雨卻聽得清清楚楚，心臟猛地一跳，臉頰瞬間紅透。她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像被堵住般發不出聲音，隻能任由南宮雪握著她的手，在鏡中看著彼此眼底的光。
太平峰的安寧並未持續太久。三日後的清晨，林筱雨正在藥圃給同心草澆水，忽然看到李天澤的弟子匆匆跑來，神色慌張得像是出了大事。
“林師妹！不好了！”弟子跑得氣喘籲籲，手裡還攥著半塊染血的令牌，“李師叔讓我來報信，斷魂崖的鎖靈陣……被人動了手腳，有弟子失蹤了！”
林筱雨手裡的水壺“哐當”落地，水灑在同心草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她看著那半塊令牌——是琉璃宗弟子的身份令牌，邊緣還沾著黑色的粘液，和上次在溶洞裡看到的噬靈藤粘液一模一樣。
“雪兒呢？”林筱雨的聲音有些發顫。
“南宮峰主一早就去議事廳了，說是趙峰主查到些線索。”弟子連忙遞上一封傳訊符，“這是李師叔讓我交給你的，他說你看了就知道。”
傳訊符上的字跡潦草，顯然是匆忙間寫就的：“鎖靈陣右翼節點發現異樣，魔氣濃度突然回升，失蹤弟子最後出現的地方，有月見草的痕跡——小心，對方可能衝著你來。”
月見草的痕跡？林筱雨心頭一緊。除了她和南宮雪，隻有柳心語知道月見草能淨化魔氣，難道是柳姨那邊出了問題？還是說……有人故意用月見草引她過去？
“我去找師尊。”林筱雨當機立斷，撿起地上的令牌塞進袖中。她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無論對方是誰，都必須儘快查清真相。
剛走到劍坪，就看到南宮雪和柳心語迎麵走來。南宮雪臉色凝重，柳心語則眼眶通紅，手裡還捏著一片乾枯的月見草葉子——顯然也收到了消息。
“筱雨！”柳心語看到她，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指尖冰涼，“你沒事吧？千萬彆亂跑，對方明顯是想引你去斷魂崖！”
“柳姨，失蹤的弟子……”林筱雨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心裡一沉。
“是我峰裡的孩子。”柳心語聲音哽咽，“才十五歲，跟著我學藥術的，昨天還來給我送新采的靈草……”
南宮雪拍了拍柳心語的肩膀，轉頭看向林筱雨時，眼神已恢複冷靜：“趙峰主查到，前執法長老雖然死了，但他在萬仙會還有個徒弟，叫墨塵，是個精通陣法的魔修。這次鎖靈陣異動，很可能是他乾的。”
“墨塵？”林筱雨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是個極其狡猾的家夥。”南宮雪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卷古籍，翻到其中一頁遞給她，“據說他擅長模仿彆人的陣法手法，還能操控噬靈藤，上次在溶洞裡，那些藤蔓就是他的手筆。”
林筱雨看著古籍上的畫像——那是個穿著灰袍的年輕男子，眉眼間帶著幾分陰鷙，嘴角卻總是掛著若有若無的笑，看起來格外詭異。畫像旁還標注著他的癖好：喜歡用對手在意的東西做誘餌。
“月見草……”林筱雨瞬間明白，“他知道我喜歡月見草，也知道它能淨化魔氣，所以故意留下痕跡，就是想讓我以為是柳姨出事，引我去斷魂崖。”
“沒錯。”南宮雪收起古籍，眼神銳利如劍，“他算準了你重情義，一定會去。”
柳心語卻急了：“那怎麼辦？總不能不管失蹤的弟子吧？”
南宮雪沉默片刻，忽然看向林筱雨：“你敢不敢跟我演場戲？”
議事廳裡，趙寒鬆看著南宮雪遞來的計劃，眉頭緊鎖：“讓林筱雨去當誘餌？太冒險了！這丫頭要是出事，誰來穩住鎖靈陣？”
“趙峰主放心，我會跟著她。”南宮雪指尖在桌案上輕輕敲擊，“墨塵的目標是筱雨，隻有引他出來，才能找到失蹤的弟子，查清他在鎖靈陣裡動了什麼手腳。”她看向李天澤，“李師叔，您帶弟子在斷魂崖外圍布防，柳姨準備好救人的丹藥，我們正午出發。”
李天澤看著南宮雪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站在她身邊、雖麵帶緊張卻毫無退縮之意的林筱雨，最終點了點頭：“切記小心。墨塵比前執法長老更難對付，他不僅懂陣法，還會用毒。”他從儲物袋裡掏出一枚玉佩，“這是清心玉，能預警毒氣，筱雨你帶著。”
林筱雨接過玉佩，指尖觸到溫潤的玉質，心裡安定了些。她知道這次行動有多危險，但看著柳心語擔憂的眼神，想起那個失蹤的十五歲弟子，她沒有絲毫猶豫——有些責任，既然擔了，就不能退縮。
回到太平峰準備時，林筱雨打開衣櫃，看著那套月白色的禮服，忽然把它取了出來。南宮雪看到時愣了一下：“你要穿這個去？”
“嗯。”林筱雨認真地係上腰帶，“墨塵以為我會穿尋常弟子服，我偏要穿得顯眼些。而且……”她摸了摸發間的月見草玉簪，“這身衣服靈力流轉好，要是遇襲，方便施展陣法。”
南宮雪看著她故作鎮定的樣子，心裡又疼又愛。她走上前，幫她理了理領口的流雲紋：“記住，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離開我三步之外。要是情況不對，我們立刻撤退，弟子的事我會想彆的辦法。”
“我知道。”林筱雨抬頭，撞進她的眼睛裡，“師尊也要小心。”她從袖中掏出那個繡好的劍穗，快速塞進南宮雪手裡，“這個給你，剛才沒來得及說……能保平安。”
南宮雪看著掌心淡紫色的劍穗，珍珠在陽光下閃著微光。她握緊劍穗，忽然低頭，在林筱雨額間輕輕一吻——像安撫，也像承諾。
“等我們回來，就試穿大典的禮服。”
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林筱雨站在斷魂崖的入口，故意放慢腳步，手裡還拿著一束剛采的月見草——這是她們計劃好的，用月見草的香氣引墨塵出來。
南宮雪隱在暗處的岩石後，握著楓紅劍的手微微收緊。她能看到林筱雨袖口露出的清心玉，也能感知到周圍若有若無的魔氣——墨塵來了。
果然，林筱雨剛走到峽穀入口，地麵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黑色的噬靈藤如毒蛇般竄出，瞬間纏上她的腳踝！
“筱雨！”南宮雪縱身躍出，劍光如火龍般竄出，斬斷藤蔓的同時，卻見林筱雨突然臉色煞白，軟軟地倒了下去。
“有毒！”南宮雪心頭一緊，剛想衝過去，卻見林筱雨的指尖在背後快速比了個手勢——那是她們約定好的信號，意思是“我沒事，他在附近”。
南宮雪強行按捺住擔憂，裝作慌亂地衝向林筱雨。就在這時，一道灰影從岩壁後竄出，直撲林筱雨的方向——正是墨塵！
“抓住你了！”墨塵的聲音帶著詭異的笑意，指尖凝著黑色的毒氣，顯然想先製服南宮雪。
南宮雪卻在他靠近的瞬間，突然轉身揮劍——劍光不是刺向墨塵，而是劈向他身後的岩壁！隻聽“轟隆”一聲，岩壁後竟露出個隱蔽的洞穴，裡麵傳來微弱的呼救聲！
“不可能！你怎麼知道……”墨塵臉色大變，他沒想到南宮雪竟能看穿他的聲東擊西。
“月見草的香氣騙不了人。”林筱雨突然從地上躍起，手中陣旗早已擲出，“你把弟子藏在洞穴裡，用藤蔓的氣味掩蓋他們的氣息，卻忘了月見草能淨化濁氣——洞穴那邊的魔氣最淡，不是嗎？”
就在墨塵分神的瞬間，南宮雪的劍光已到眼前。他慌忙後退，卻被林筱雨布下的絆馬陣纏住腳踝，踉蹌著摔在地上。南宮雪沒有給他起身的機會，楓紅劍直指他的咽喉：“說！你在鎖靈陣裡動了什麼手腳？”
墨塵看著抵在咽喉的劍尖，忽然笑了起來：“你們以為贏了？太晚了……我在陣眼裡放了‘蝕靈蠱’，再過三個時辰，鎖靈陣就會徹底失效，到時候……”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南宮雪用劍鞘打暈了過去。李天澤帶著弟子從外圍趕來，迅速將他捆好帶走。柳心語衝進洞穴，很快帶著幾個昏迷的弟子走了出來，萬幸都隻是被迷暈了，沒有生命危險。
“蝕靈蠱怎麼辦？”林筱雨看著南宮雪，眼裡滿是擔憂。她聽說過這種蠱蟲，以靈力為食，一旦鑽進陣法，根本無法清除。
南宮雪卻握住她的手，眼底閃過一絲堅定：“還有時間。我們現在就去陣眼，用靈族血脈和焚天訣靈力試試，或許能逼出蠱蟲。”
夕陽西下時，兩人再次站在鎖靈陣的陣眼旁。林筱雨將掌心貼在光罩上，能清晰地感覺到裡麵有細小的東西在蠕動——那是蝕靈蠱在啃食陣法的靈力。
“準備好了嗎？”南宮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知道這次共鳴比上次更危險，蝕靈蠱會被靈力吸引，很可能順著血脈鑽進她們體內。
“嗯。”林筱雨看著她，忽然笑了，“師尊彆忘了，我們是一起的。”
兩人的指尖再次相觸，鮮血交融的瞬間，紅白交織的光芒如潮水般湧入陣眼。林筱雨能感覺到蝕靈蠱在瘋狂逃竄，卻被兩股靈力牢牢困在陣眼中央。南宮雪的焚天訣靈力如烈火般灼燒，她的靈族血脈如清泉般淨化，一剛一柔，竟形成了完美的屏障。
當最後一隻蝕靈蠱被逼出陣眼，在陽光下化為灰燼時，林筱雨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南宮雪懷裡。她看著對方同樣蒼白的臉，忽然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耳邊傳來南宮雪焦急的呼喊，卻像隔著很遠的距離。
再次醒來時，林筱雨發現自己躺在太平峰的床上，南宮雪正坐在床邊給她喂靈米粥。窗外月色正好，灑在對方身上，像鍍了層銀霜。
“你醒了？”南宮雪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眼底卻滿是笑意，“柳姨說你隻是靈力耗儘，休息幾天就好。”
“蝕靈蠱……”林筱雨含糊地問，嘴裡還含著米粥。
“都解決了。”南宮雪幫她擦了擦嘴角，“墨塵也招了，他是想趁大典時破壞鎖靈陣，給萬仙會的餘黨報信。”她握住林筱雨的手，“李師叔已經帶人清剿了餘黨，以後不會再有危險了。”
林筱雨看著她眼底的紅血絲，知道她肯定守了自己很久。她忽然想起什麼，從枕下摸出那個平安符，塞進南宮雪手裡：“這個你戴著，比劍穗更能保平安。”
南宮雪看著掌心繡著兩隻交握的手的平安符，忽然低頭，在她額頭印下一個輕柔的吻：“好，我戴著。”
窗外，月見草的香氣順著微風飄進來，和冷梅香交織在一起，像一首無聲的歌謠。林筱雨靠在南宮雪懷裡，聽著對方平穩的心跳，忽然覺得，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隻要身邊有這個人，就什麼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