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的鐘聲還在耳邊嗡嗡作響，蘇檸梔盯著自己站起來的影子，後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校服。
那影子和她長得一模一樣，連頭發絲飄動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唯獨那雙眼睛——漆黑一片，像是把月光都吸進去了。
“林薇薇，跟我們走。”影子的聲音直接往腦子裡鑽，帶著種濕冷的黏膩感，“王老師還在等你填紀念冊呢。”
蘇檸梔猛地後退半步，腳腕撞到升旗台的基座，疼得她皺了皺眉。
這痛感很真實，提醒她現在不是發愣的時候。
“我不是林薇薇。”她開口時，聲音比自己想象中穩得多，“你們抓錯人了。”
影子歪了歪頭，嘴角咧開個不符合人類生理結構的弧度
“沒關係，不管你是誰，來了這裡，就得變成我們的一員。”
話音剛落，操場四周的路燈突然開始滋滋閃爍，光線忽明忽暗。
那些從教學樓窗戶爬出來的黑影已經落地了，一個個佝僂著背，四肢以怪異的角度扭曲著，正慢慢圍攏過來。
蘇檸梔快速掃了圈，西邊的圍牆下有個排水口，鐵柵欄鏽得隻剩半截，看著能鑽過去。
“破妄”能力悄然開啟，眼前的景象瞬間變了——那些圍過來的黑影身上都纏著鎖鏈，鎖鏈的另一端通向教學樓的方向。
而她自己的影子腳下，也拖著條細細的黑線，線的儘頭連著標本室的方向。
“想跑？”
影子突然笑了，笑聲像玻璃摩擦
“去年那個叫陳默的，也想從排水口跑，結果被柵欄勾住了腸子，掛在那兒三天三夜呢。”
蘇檸梔沒理會它的恐嚇，側身就往排水口衝。
身後的影子突然加速追上來，速度快得像道黑色閃電。
就在影子的手要抓住她後頸時，蘇檸梔猛地矮身，同時抓起腳邊那隻戴著銀戒指的斷手，反手朝影子砸過去。
斷手碰到影子的瞬間，發出滋啦一聲響，像熱油滴進了冷水裡。
影子慘叫著後退兩步，身上冒起黑色的煙。
“你居然敢碰這個？”
影子的聲音裡多了絲驚恐。
蘇檸梔趁機鑽進排水口，柵欄上的鐵鏽刮得胳膊生疼。
她回頭看了眼，那隻斷手掉在地上，手指居然還在微微抽搐，戒指反射著冷光。
身後傳來黑影們撞柵欄的聲音，劈裡啪啦的，像是有無數隻手在抓撓鐵皮。
“彆回頭。”
蘇檸梔對自己說，爬過排水口，外麵是片雜草叢生的荒地，隱約能看到棟獨立的小樓，門牌上寫著“後勤倉庫”。
破妄視野裡，那棟小樓被濃鬱的黑霧籠罩著，霧裡隱約有無數雙眼睛在眨動。
手環突然震動
【警告：非安全區域，危險等級b+】
蘇檸梔靠在倉庫的後牆上喘了口氣，剛才那一下太險了。
她摸了摸口袋，校牌還在，背麵“彆信王老師的話”那行字下麵，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陳”字。
陳默？剛才影子提到的那個名字。
倉庫的鐵門虛掩著，裡麵透出微弱的光。
蘇檸梔推開門，一股混合著機油和腐爛的味道撲麵而來。
屋裡堆著些破舊的課桌椅，牆角有張行軍床，床上躺著個穿白大褂的人，背對著門口，一動不動。
“誰？”那人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
蘇檸梔沒說話，慢慢走過去。
破妄視野裡，這人身上沒有黑霧，後頸也沒有符紙，看起來像是個正常的玩家。
那人轉過身，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頭發花白，臉上滿是皺紋，唯獨眼睛很亮，正警惕地打量著她。
“你是新來的？”
男人問
“代號？”
“林薇薇。”
蘇檸梔報上校牌上的名字
“你呢？”
“老陳。”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白大褂
“以前是校醫，被困在這兒三個月了。”
蘇檸梔注意到他的白大褂口袋裡露出半截鑷子，鑷子尖上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
“你認識陳默？”她突然問。
老陳的臉色瞬間變了，猛地站起來，手摸向身後的桌子
“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
桌上放著個玻璃罐，和蘇檸梔同桌那個很像，裡麵泡著顆眼球，瞳孔放大，像是死前看到了極度恐怖的東西。
“剛才影子提到他了。”蘇檸梔盯著老陳的眼睛，“他是失蹤的三個人之一？”
老陳的呼吸變得急促，手緊緊攥著鑷子
“彆問了！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他是不是在標本室工作過？”蘇檸梔又問，想起手環的提示。
老陳突然笑了，笑得很詭異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是不是王老師派你來的？”
他的眼睛慢慢變得灰蒙蒙的，和教室裡那些學生一模一樣
“她是不是覺得我藏得不夠深？”
蘇檸梔心裡一沉，剛想後退，老陳突然舉起鑷子朝她刺過來，速度快得驚人。
她側身躲開，鑷子擦著她的肩膀過去，釘在後麵的課桌上，發出“噗”的一聲，居然插進木頭半寸深。
“你不是玩家。”蘇檸梔冷聲說，破妄視野裡，老陳的影子正在慢慢融化，變成一灘黑色的液體。
“我當然是玩家。”老陳咧開嘴笑，嘴角一直咧到耳根，“我隻是……太想畢業了。”
他的身體開始扭曲，皮膚像紙一樣皺起來，慢慢變成一張人皮，貼在空氣裡，白大褂滑落在地上，露出裡麵空蕩蕩的。
那張人皮飄到蘇檸梔麵前，眼睛的位置是空的，黑洞洞的，像是在凝視著她。
蘇檸梔後退一步，撞到身後的課桌椅，發出嘩啦一聲響。
人皮突然加速撲過來，蘇檸梔猛地矮身，人皮擦著她的頭頂飛過去，撞在牆上，慢慢滑落，貼在地麵上，像一張被水浸濕的紙。
地上的白大褂裡，滾出來一把銅鑰匙，上麵刻著個“2”字。
蘇檸梔撿起鑰匙，剛想離開，就聽到倉庫外麵傳來腳步聲，很輕，像是有人穿著拖鞋在走路。
“老陳，你看見林薇薇同學了嗎？”是王老師的聲音，帶著種甜膩的詭異，“她的紀念冊還沒填完呢。”
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門口。
蘇檸梔迅速躲到堆著的課桌椅後麵，透過縫隙往外看。
門口站著個穿紅裙的女人，正是王老師。
她的長發垂到地上，拖在身後，像一條黑色的尾巴。
她手裡拿著本紀念冊，封麵上用鮮血寫著“畢業快樂”。
王老師慢慢走進來，紅裙掃過地麵，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的腳不是踩在地上，而是離地半寸，飄著往前走。
“老陳？你在嗎？”王老師的聲音在倉庫裡回蕩，“彆躲了，我知道你藏著那把鑰匙。”
她走到老陳剛才坐的那張桌子前，拿起那個泡著眼球的玻璃罐，對著月光看了看
“小陳的眼睛真亮啊，可惜了，不肯聽話。”
蘇檸梔的心跳得飛快，手悄悄摸向口袋裡的銅鑰匙，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稍微冷靜了些。
王老師突然轉過頭，長發分開，露出那張一半腐爛一半完好的臉，腐爛的那半邊嘴角咧開，像是在笑
“林薇薇同學，我知道你在這兒。”
她舉起手裡的紀念冊，嘩啦啦地翻著
“你看，他們都填完了，就差你了。”
紀念冊上貼著一張張人臉，都是教室裡那些學生的，眼睛的位置挖了兩個洞，黑洞洞的，像是在盯著蘇檸梔。
“找到你了。”王老師突然朝課桌椅堆飄過來，紅裙在地上拖出一道黑色的痕跡。
蘇檸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破妄視野裡，王老師的頭頂上飄著個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穿著件舊款的藍色校服，看起來像是個十幾歲的女孩。
就在王老師的手要抓到課桌椅時，倉庫外麵突然傳來一聲鐘響。
當——
一點了。
王老師的動作突然頓住，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長發慢慢消散在空氣裡。
“明天……我還會來找你……”王老師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徹底消失了。
倉庫裡恢複了安靜，隻剩下蘇檸梔的心跳聲。
她從課桌椅堆裡走出來，走到門口，外麵的黑霧淡了些，能看到標本室的方向隱約有燈光閃爍。
手環震動了一下，光屏彈出
【提示：失蹤者之二，曾是校醫助理】
蘇檸梔握緊了手裡的“2”號鑰匙，抬頭看向標本室的方向。
那裡有第二把鑰匙，或許還有第二個失蹤者的線索。
她剛邁出倉庫的門，就看到自己的影子又出現在地上，正對著她鞠躬，像個恭順的仆人。
“你贏了第一局。”影子的聲音在腦子裡響起，帶著種詭異的讚賞，“但遊戲才剛剛開始。”
蘇檸梔沒理會它，徑直朝標本室走去。
月光下，她的影子緊緊跟在身後，像個甩不掉的尾巴。
標本室的門虛掩著，裡麵透出微弱的綠光，隱約能聽到福爾馬林冒泡的聲音。
蘇檸梔推開門，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撲麵而來。
房間裡擺滿了玻璃罐，裡麵泡著各種人體器官，在綠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綠色。
房間中央的水池裡，漂浮著一具完整的人體標本，四肢被鐵鏈鎖在池壁上，長發散開，在液體裡漂動，像一團黑色的海藻。
當蘇檸梔看清那具標本的臉時，瞳孔猛地收縮——那是林薇薇，校牌上的照片和她一模一樣。
而在水池邊緣，放著一把銅鑰匙，上麵刻著個“3”字。
就在這時，水池裡的標本突然睜開了眼睛，眼珠是渾濁的白色，死死地盯著蘇檸梔。
“終於……有人來了……”標本的嘴沒動，聲音卻從水池裡傳出來，帶著水泡破裂的咕嚕聲。
蘇檸梔握緊了手裡的兩把鑰匙，後背的冷汗再次冒了出來。
她知道，最棘手的部分，現在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