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的白光褪去時，蘇檸梔正站在教學樓的走廊裡。
晚自習的喧鬨聲像潮水般湧來，粉筆灰在日光燈下飄成細小的光柱。
穿藍白校服的學生們擠過她身邊，沒人注意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外來者”。
“同學，讓讓。”有人撞了她胳膊一下，是個戴眼鏡的男生，懷裡抱著作業本，“快打鈴了，還堵在這兒乾嘛？”
蘇檸梔低頭看自己的手
掌心那道黑色傷口還在，但皮膚下的黑線淡了許多，軍刀和背包都不見了，身上換了套同款藍白校服，胸口彆著塊塑料校牌，照片是她自己，名字欄卻印著“林薇薇”。
手環在手腕上發燙，彈出半透明的光屏：
【副本：午夜校園】
【任務：找到畢業照上消失的三人】
【時限：72小時】
【警告：午夜12點後，請勿直視鏡中倒影】
走廊儘頭的掛鐘突然響了，放學鈴尖銳地劃破喧鬨。
學生們像被按了開關，動作一致地收拾書包，臉上掛著一模一樣的僵硬笑容。
“不對勁。”蘇檸梔退到牆角，“破妄”視野瞬間開啟——那些學生的後頸都貼著張泛黃的符紙，符紙上用朱砂畫著和古老莊園相似的荊棘紋章。
更詭異的是，他們的影子在地麵扭曲成各種姿勢，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腦袋擰成了麻花。
一個紮馬尾的女生經過時，書包拉鏈沒拉好，掉出本同學錄。
蘇檸梔眼尖地瞥見扉頁的畢業照——照片上有三十個學生，其中三個的臉被硬生生摳掉了，留下三個黑洞洞的缺口。
“同學，你也是三班的？”剛才撞她的眼鏡男又回來了，手裡拿著支紅色馬克筆，筆尖還在滴墨，“王老師讓大家去多媒體教室填畢業紀念冊，就差你了。”
他說話時，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齒泛著青黑色。
蘇檸梔注意到他的校服袖口沾著點暗紅的痕跡，像是沒擦乾淨的血。
“王老師？”
“就是我們班主任啊。”眼鏡男的眼睛突然眨得飛快，像機器人卡殼，“她今天穿了條新裙子，紅色的，可好看了。”
蘇檸梔跟著他往多媒體教室走，走廊兩側的班級門牌正在變化
從“高一（3）班”變成“高二（3）班”，最後定格在“高三（3）班”。
每張門牌下麵都貼著張合照，照片裡的學生一年比一年少，到高三那張，正好少了三個人。
“那三個是誰？”蘇檸梔指著照片上的空位。
眼鏡男的笑容僵在臉上，脖子哢噠響了一聲
“誰？沒有誰啊。我們班一直都是二十七個人。”
多媒體教室的門虛掩著，裡麵傳來粉筆劃過黑板的聲音。
蘇檸梔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福爾馬林味撲麵而來。
教室裡坐滿了學生，全都背對著門口，坐姿筆直得像墓碑。
講台上站著個穿紅裙的女人，長發遮住臉，手裡握著半截粉筆，在黑板上反複寫著“畢業快樂”。
黑板槽裡堆滿了粉筆頭，每個粉筆頭都沾著血絲。
“林薇薇同學，你遲到了。”紅裙女人轉過身，她的臉被長發擋著，隻能看見嘴角鮮紅的口紅，“快找個位置坐下，我們要開始填紀念冊了。”
蘇檸梔選了個靠後的位置，同桌是個趴在桌上睡覺的男生，後頸的符紙邊角卷了起來，露出下麵青黑色的皮膚。
她碰了碰男生的胳膊，對方猛地抬頭——那是張被硫酸腐蝕過的臉，鼻子和嘴唇都爛成了一團，隻剩兩隻眼睛死死瞪著她。
“彆碰我。”男生的聲音像砂紙磨木頭，“王老師說，亂動的學生會被做成標本。”
他桌肚裡露出個玻璃罐的一角，裡麵泡著隻斷手，手指上還戴著枚銀色戒指，和蘇檸梔在古老莊園撿到的那枚銀徽章款式相似。
紅裙女人突然拍了拍手，教室裡的學生同時放下筆，齊刷刷地轉頭看她。
蘇檸梔這才發現，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灰蒙蒙的，沒有一點神采。
“現在，我們來玩個遊戲。”女人從講台下拖出個鐵皮箱，箱子上了三把鎖，“誰能打開箱子，就能提前畢業哦。”
她扔給蘇檸梔一把銅鑰匙：“林薇薇同學，你先來試試？”
鑰匙上刻著個“1”字。蘇檸梔掂量著鑰匙，突然注意到女人的紅裙裙擺沾著草屑，腳踝上有圈勒痕，和林晚晴脖頸上的一模一樣。
“箱子裡是什麼？”
“是驚喜呀。”女人笑的時候，長發縫隙裡露出隻眼睛，那隻眼睛沒有瞳孔，全是眼白，“去年沒畢業的三個同學，也在裡麵等著呢。”
教室後排突然傳來桌椅倒地的聲響，那個爛臉男生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正用腦袋撞牆，額頭撞出個血窟窿，嘴裡反複念叨
“我不想畢業……我不想被做成標本……”
其他學生像沒看見似的，依舊直挺挺地坐著，手裡的馬克筆在紀念冊上瘋狂塗鴉，紅色的墨水浸透紙頁，在桌麵上彙成小小的溪流。
蘇檸梔悄悄摸出校牌，背麵用鉛筆寫著行小字
“彆信王老師的話，她十年前就死了。”
字跡潦草，像是在極度恐懼中寫的。
“快開鎖呀。”紅裙女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不然我要罰你留堂了——留到永遠。”
她的長發突然無風自動，露出半張臉——左半邊臉保養得宜，右半邊臉卻腐爛流膿，露出森森白骨。
蘇檸梔突然想起手環的警告——午夜12點後，請勿直視鏡中倒影。
她掃了眼教室牆壁，果然掛著麵巨大的儀容鏡，鏡子裡的學生都在朝她冷笑，包括那個爛臉男生，鏡中的他臉上完好無損
正用馬克筆在鏡子上畫圈，圈裡寫著“3”。
“我知道鑰匙在哪兒。”
蘇檸梔突然開口，將銅鑰匙扔在桌上
“另外兩把，一把在標本室的福爾馬林池裡，一把在頂樓的水箱裡。”
紅裙女人的動作頓住了，腐爛的半邊臉上，眼珠猛地凸出
“你怎麼知道？”
“因為去年沒畢業的三個學生，就是這麼死的。”
蘇檸梔盯著她的紅裙
“穿紅裙的王老師把他們推下水箱，扔進標本池，最後一個被她鎖在鏡子後麵，對不對？”
爛臉男生突然停止撞牆，指著紅裙女人尖叫
“是她！她怕我們說出她做的事！她把校長推下樓梯，還偽裝成意外！”
紅裙女人發出刺耳的尖叫，長發像鞭子似的抽向蘇檸梔。
教室裡的學生同時站起來，僵硬地朝她圍過來，手裡的馬克筆變成了各式各樣的凶器
水果刀、圓規、甚至還有半截斷裂的課桌腿。
蘇檸梔轉身撞開窗戶，夜風帶著血腥味灌進來。
樓下的操場空蕩蕩的，隻有升旗台旁立著塊巨大的石碑，上麵刻著“畢業快樂”四個燙金大字，字縫裡嵌著些白色的骨渣。
“抓住她！”紅裙女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想破壞畢業典禮！”
蘇檸梔順著排水管往下滑，校服褲被磨破了個洞。
落地時正好踩在片軟乎乎的東西上，低頭一看，是隻斷手，手指上戴著枚銀色戒指——和同桌玻璃罐裡那隻一模一樣。
手環突然震動，光屏上的任務欄多了行字
【提示：失蹤者之一，曾在標本室工作】
操場角落的標本室亮著燈，窗簾沒拉嚴，裡麵隱約有個穿白大褂的人影在晃動。
蘇檸梔剛想走過去，教學樓的鐘突然敲響了。
當——當——當——
十二點了。
標本室的燈光突然滅了。
蘇檸梔轉頭的瞬間，看見教學樓的所有窗戶裡都映出個黑影，那些黑影正貼著玻璃往外爬，指甲在玻璃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更可怕的是，她的影子在月光下站了起來，慢慢轉過身，露出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嘴角掛著詭異的笑。
“找到你了，林薇薇。”
影子的嘴沒動，聲音卻直接鑽進她的腦子裡
“我們等這一天，等了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