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家
邁入單家主宅那扇大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便讓人感覺到不適。
仆人們垂手肅立,個個噤若寒蟬,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敢亂瞟,生怕一絲細微的動靜便會招惹家主的震怒。
步入前廳,單父端坐於主位沙發,顯然已等候多時。
他抬眸,目光掃過走進來的單知影和身後沉默如影的單臨川,那眼神裡沒有溫度,隻有沉重的審視。
“坐。”他聲音低沉,下頜微抬,示意單知影坐在他對麵的位置。
單知影姿態從容地落座,“您找我?”她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你和柏家的人,在一起了?”單父沒有迂回,開門見山,語氣中帶著刻意的壓迫感。
單知影極其自然地微微頷首,唇角甚至恰到好處地勾起一抹仿佛沉浸於甜蜜回憶的淺淡笑意,“嗯。”
“不行!”單父的眉頭瞬間擰緊,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斬釘截鐵的嚴厲和強烈的抗拒。
單知影雙手環抱於胸前,好整以暇地微微挑眉,“為什麼?”
“……”單父的嘴唇動了幾下,喉結艱難地滾動,最終卻隻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臉上的肌肉緊繃,額角青筋隱隱跳動,顯然在極力壓製著翻湧的情緒。
“小影,”單父深吸一口氣,強行按下翻騰的怒意,聲音帶著一種疲憊,甚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這件事,你必須聽我的。除了他,你想和誰在一起都行!唯獨……唯獨柏家的人,絕對不行!” 那“絕對”二字,被他咬得極重。
單知影纖細的指尖在昂貴的絲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她目光看向對麵沙發上那位,“我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一個能說服我放棄的理由。”
回應她的,依舊是漫長而難堪的沉默。
“那我做不到。”單知影忽然笑了,那笑容輕柔如春風拂麵。
“胡鬨!”單父猛地一掌拍在扶手上,巨大的聲響在廳堂裡回蕩,震得人心頭發顫,“你就……就這麼喜歡他?!”
單知影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不帶半分遲疑。既然要陪柏溪演這場戲,自然沒有半途退場的道理。
至於“喜歡”?不過是遊戲道具罷了。
“好、好、好……”單父連說了三個“好”字,聲音卻一聲比一聲更冷,“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有什麼‘好’結果!”
“滾。” 一個冰冷的字眼,帶著怒意下達了最終的驅逐令。
單知影並未流露出一絲多餘的情緒,她從容起身,一步步離開。
這段虛假“感情”能否獲得家族祝福,她毫不在意。
真正勾起她強烈興趣的,是父親那反常的強烈反對背後,究竟掩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和那個被整個單家視為禁忌的女人——她的母親有關嗎?
如果是的話,她不會和柏溪結束這段關係,她倒要看看……背後藏著什麼故事。
從單家離開,單知影並未返回公寓,方向盤一轉,駛向遠郊的彆墅。
這幾日周旋於“約會”,幾乎遺忘了彆墅裡還養著個麻煩人物。
推開彆墅大門,一股清冷而略帶藥味的空氣撲麵而來。
她抬眸,恰好看到秦灼正扶著旋轉樓梯的扶手,緩慢而略顯滯澀地往下走。
他穿著一件寬鬆的深灰色v領薄衫,衣領敞開著,露出線條分明卻略顯蒼白的鎖骨和若隱若現的緊實胸肌輪廓。
然而,他那張俊美卻帶著桀驁的臉上,唇色泛著一種不健康的灰白,腳步虛浮。
見到來人,秦灼腳步頓住,倚在扶手上,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弧度,“怎麼?是專程來看我死沒死透?”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病中的虛弱,卻依舊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嗯”,單知影走過去,對他的惡語充耳不聞。
“既然知道答案了,”秦灼強撐著挺直脊背,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聲音帶著刻意的冷漠,“那麼,你可以走了。”
“哦,對了。”
“留下你的卡號和名字。‘房租’,我會安排人一分不少地打給你。” 他刻意咬重“房租”二字,帶著一種急於劃清界限的決絕。
單知影沒接話,抽出一張便簽紙,拿起筆,流暢地寫下一串數字和一個名字,遞給他。
秦灼接過紙條,目光掃過那串冰冷的數字,最終定格在那個名字上。
應止?
他低聲念了一遍,眉頭緊鎖。
這麼敷衍的名字?會是誰起的……她的本名?還是後來她自己改的?
他像是在細細品味這個名字的“深意”,最終嗤笑一聲,這都與他無關,他不必在意。
下一瞬,秦灼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
劇烈的眩暈感襲來,眼前陣陣發黑,他下意識地用手死死抓住冰涼的樓梯扶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才勉強支撐住沒有倒下。
他急促地喘息著,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臉色比剛才更加慘白。
單知影眉心緊蹙,幾步上前,不由分說地抓住秦灼滾燙得嚇人的手臂,直接將他從樓梯上拽了下來。
秦灼猝不及防,被她強硬的力道帶得踉蹌幾步,重重地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出一聲悶哼。
“你……” 秦灼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單知影一隻手穩穩地按住了肩膀。
“滴——” 體溫計發出刺耳的提示音,屏幕上的數字高的嚇人,401c。
她一把將試圖反抗的秦灼按倒在柔軟的沙發上。隨即轉身去廚房,很快拿了一條浸透冷水的毛巾回來,直接覆在他滾燙的額頭上。
冰涼的觸感讓秦灼下意識地一顫。
“……我不用你管。” 秦灼偏過頭,聲音嘶啞虛弱,卻依舊帶著倔強的抗拒。
“我救你回來,”單知影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冰冷的斥責,“不是讓你這麼糟踐自己這條命的。”
“嗬……”秦灼發出一聲沙啞的冷笑,即使虛弱到了極點,那話語中的諷刺依舊不減,“你會在意麼?”
他費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死死鎖住她。
他喘了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腦子混沌間開始口不擇言,“怎麼?是那些男人……滿足不了你了,所以……才想起來……找我了?”
每一個字,都帶著深入骨髓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