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三日,季璿一尺白綾,自縊身亡。
流安想去見她屍首,流明堂說:“不能去,馬上大婚,現在看到屍體,豈不是晦氣?”
他又讓人把她綁起來,困在房間裡。
流明堂說:“我們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希望你能明白。”
流安問:“白綾哪來的?”
季璿偏院什麼東西都沒有,哪裡來的白綾?
流明堂難得坦蕩:“我讓人送過去的。”
“為什麼?”
“你要出嫁,就不能有軟肋,為父是在教你,要以家族為重。”
流安定定的看著他,然後突兀的笑了一聲。
這聲笑,像是打了他的臉。
流明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沉著臉:“我這是為了你好!”
“爹,你什麼時候再給我找幾個美男子啊?”林沁寧不滿道:“現在得不到陳亭序,我好不開心。這幾天的男人都沒勁極了。”
左相安慰著:“女兒彆急啊,再給爹幾日,迷暈也得把他帶給你。”
“哼,爹可得小心,陳亭序有暗衛,就算把他迷暈也會有暗衛救他。”
“爹會處理好。”
林沁寧又想到一件事,說:“等完成之後得毀了他清譽,讓眾人知道是他在強迫我,這樣他就必須娶我。不然他父親要是彈劾爹,我們就完了。”
他們可經不起查。
左相沉思:“爹明白。”
他得派幾個身手厲害的,得再盤算盤算。
·
“你打算在什麼時候把證據交給他?”
“明日。”
陳亭序“嗯”了一聲,陳唯先又說:“還有左相,他我也查了不少。”
“那就一起。”
陳亭序眸子平靜,“要不是他信你,你一下子彈劾兩個,他會先把你處理了。”
陳唯先嗬嗬笑:“陛下信的不是我,是你啊,亭序。”
陳亭序蹙眉,“你知道的,我恨他們。”
“都有苦衷的,”陳唯先長歎一聲,“當年的事,都是被逼無奈的。”
當年……陳亭序冷嗤一聲,甩袖離開。
大婚前一日,流知渝死了。
消息傳回來時,連流明堂都愣了愣。
“死了?怎麼會死了?”
下人回道:“侍郎府說,是積鬱成疾,含恨去世。”
“恨?”流明堂猛地摔了大廳的茶杯,“她恨誰?恨我嗎?!”
他怒道:“恨我當年拆散了他們兩個,恨我把她嫁給彆人是嗎?!”
流安趕到大廳門口,又有杯子砸了過來,正好砸到小月頭上。
小月咬著牙不敢出聲。
“父親。”
流明堂這才恢複些理智。
“流安,明日你就要出嫁,你可有恨?”
流安笑:“恨父親什麼?”
“那你姐姐恨什麼?!”流明堂氣極,“為父一直為了家族儘心儘力,雖然沒有成全你姐姐,但為她挑選的男人也是數一數二的,任羨之待她不好嗎?侍郎之子地位不高嗎?她還要怎麼樣?!”
流明堂似乎也有情緒要宣泄,繼續說:“沒有我謀算,你姐姐跟那個比她大那麼多的男人在一起,難道最後他們就會幸福嗎?!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幸福,也沒有愛情!有的隻是永恒的權勢跟利益!”
流明堂胸口劇烈起伏,“我為她選了如此一樁好姻緣,她倒好,死也在怨恨我!”
流安嘴角扯了扯,真會為自己美化啊。
流明堂問她:“為什麼?”為什麼都恨他?
流安說:“父親沒錯,為了家族,是該如此。”
所以,為了家族,讓他死一死,也該如此。
大婚當日,陳唯先上奏,彈劾左右相,陛下聽完大怒,當場派人拿下。
後吩咐全部抄家,男子下大獄,女眷淪為奴。
官兵將左相府和右相府全部圍了起來。
層層疊疊,水泄不通。
林沁寧在屋裡轉著手帕,床上還躺著左相剛弄來的美男子。
聽到外邊的叫喊聲,林沁寧生氣的甩掉帕子,打開門大罵:“吵什麼?都活膩——”
她瞪大眼睛,看到官兵把所有人都控製住,心裡一涼。
完了。
這場麵,和上輩子被流放的場麵一模一樣。
為什麼?
林沁寧腿一軟,跪在地上。
這輩子還沒有對陳亭序動手,為什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她僵硬的扭回頭,看到床上的美男子嚇得趴到床底下。
早知道提前先睡了陳亭序。
既然結局一樣,還不如先得到他。
這是林沁寧此刻最後悔的事情。
流安溫順的跟著官兵走了。
走之前,她回頭望了一眼。
幸好,幸好季璿死了,不然又得受罪。
她苦笑一聲,這下成為奴籍了。
還沒出門,又一道聖旨下來,所有人跪著接旨。
陛下赦免了流安的罪責,免去奴籍,從今日起,就隻是平民。
……
這日,左右相被罷黜,上百名人被抓,京城傳言的大婚也自然取消。
眾人議論紛紛。
當晚,下起大暴雨。
流安縮在右相府的牆邊,聽到遠處有馬蹄聲。
聲音由遠及近,流安不由得抬起頭。
一輛米白色的馬車緩緩停至她身前。
“你說,一個人,怎麼樣才會全心全意的屬於另一個人呢?”
“當一個人失去一切,當她所擁有所觸手可及的東西,在某一天會變成奢望……”
“當她身心崩潰,這時如果有個人,對她伸出手,將她奢望的東西全部給予她。你說,她會不會對他死心塌地?”
……
陳亭序腦子裡想起那日曾說的話,此時,他掀開簾子,看到渾身淋濕的流安,心裡一顫。
陳亭序咳嗽著下了馬車,小竹給他撐傘,他接過去,傘麵傾斜在流安上方,為她擋雨。
雨聲淅瀝。
流安卻仿若聽不見,世間一切的喧囂,在此刻都變為無聲。
陳亭序伸出手,說:
“我娶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