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靈起身走出去，在院子裡的花架下抽煙。
“小韓，測字真是有意思，我很多朋友也會測字，但他們跟你不樣——”
英姐笑眯眯地看著我，拿起筆來，隨手寫了個“立”字。
我心裡猛地放鬆下來，因為立字指向“青龍”，是大吉之兆。
“英姐，青龍筆動喜自生，謀事在天事事通，添福增壽人見喜，主人門下皆可行。”
我向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大吉大利，萬事可行，無往不利，通達。”
英姐笑著搖頭：“你呀你呀小韓……終於說了些讓我真正開心的話。”
“我說的是真話，英姐，當下社會，最難的是就是說真話、聽真話。”
英姐沒有向我解釋太多，隻是隨口問了些大學生活的事。
她希望我，在彆墅裡靜養，不要管江湖上的事。
“小韓，江湖是什麼？江湖是人情世故，你剛剛大學畢業，就算有本事，但人情世故是件事件事磨出來的，不是書本上教的。我培養鐘靈這麼多年，她還是不夠成熟。你呀，就更甭提了。”
我點頭承認，中國人的“人情世故”個字，不知道包含了多少曆史典故。
有人因此成功，封侯拜相。
有人因此失敗，誅滅族。
英姐對我說這些，證明已經將我視為自己人。
“小韓，秦大師的事，讓鐘靈去辦就行。她沒向我報告，就帶你出去，這樣不好。樓有書房，你以後好好看書學習，其它事不要管。”
我有些不解，但還是點頭答應。
其實，我很想幫英姐做事，就比如上次搞定老桑的事、幫英姐打牌的事……
這次，如果秦大師耍花樣，我也可以幫助英姐應付。
英姐感歎：“你心裡肯定不服氣，想在王海和鐘靈麵前表現自己，證明你跟他們差不多。錯了，錯了，你永遠都比不過他們。以己之長攻敵之短，是高手，反之是笨蛋。懂了嗎？”
我似懂非懂，不過，隻要是英姐讓我做的，我定遵守。
接下來天，我在樓讀書。
先讀了本《陽明心學》，又看了半本《論語》。
曆史學家說，半部《論語》治天下。
這句話很有道理，《論語》裡麵講的人情世故，已經包羅萬象，把很多人間學問涵蓋在內。
任何人熟讀這本書，然後遵照執行，就能夠修煉成位人人敬仰的君子。
讀書過程中，沒人上來打擾。
到了飯點，我就去廚房吃飯。
秦大師出手遷墳的事，再也沒人提起，我想幫忙都無從插手。
到了晚上，黃姨問我：“你會測字，是不是還會看麵相、手相、算卦、解夢？”
我搖搖頭：“黃姨，那些我都隻懂皮毛，不算數。”
黃姨拉著我的手：“不用謙虛，小韓，你幫我解個夢——”
她不等我拒絕，就開始說自己今天午睡時做的夢。
“我夢見自己坐在雙層公交車上，車子到了拐彎，忽然就傾斜得很厲害。我坐在窗邊，手伸出去，摸到了臨街的房頂。車子突然加速，就像瘋了樣，然後就飛起來。我們腳下就是京城，成片成片的房子，十分壯觀。後來，我看到城外就是大海，海浪滔天，白花花的，比城牆還高。海裡有條大龍，搖頭擺尾，把城牆都盤繞起來。京城跟它相比，就是個小火柴盒。我對龍喊話，它也說話，說的是個字，好像是‘東海主人’，說了好多遍，張大了嘴，邊說話，邊把旁邊的小船吃下去。我發現，公交車正在向著它的大嘴而去，就嚇醒了。”
夢都是虛的，而《周公解夢》總結了全部夢境分類的規律，找到了其中的共性。
在玄學家看來，解夢是不可取的，因為億萬人做夢，每個夢都千差萬彆。
用共性去解釋個性，毫無意義。
“韓立，你幫我看看，這個夢是什麼意思？它說我是東海主人，難道我是海龍王？”
這樣解釋當然不對，因為夢為心聲，夢裡所有的話，都是做夢者說的。
龍說“東海主人”，其實就是黃姨在喊“東海主人”。
“黃姨，這個字，就是你說的。你兒子在海上，總是伴隨危險。所以你想祈禱東海主人海龍王，保佑兒子平安。彆多想了，沒事的。”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但她提到，海中之龍到了京城，似乎代表另外層意思。
那就是，她也感覺到，京城裡又來了大人物。
“唉，我真是白操心，有英姐和鐘靈，我兒子肯定沒事的。韓立，那件事還得感謝你。你幫我測字，精準預測我兒子下步的情況，我才下決心求鐘靈。不然，什麼都耽擱了。謝謝你啊小韓，你救了我兒子！”
我趕緊擺手，玄學修行者做事，隻會付出，不求回報。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就是江湖的法則。
“這幾天，英姐和鐘靈都沒來，聽說是攤上了麻煩。”
我低頭喝湯，沒有接話。
按照英姐的說法，她能用到我的時候，自然會來找我，無需我主動請纓。
“小韓，你知道嗎？霍先生家族遷墳，東西兩個墓穴相隔百步，從西麵遷到東麵，但在遷墳過程中，墓穴之間發現了條通道，似乎有大蛇出入。按照秦大師的說法，這塊墓地不夠清靜，就算遷墳，也不能如願以償。他的建議是，掘地尺，先把那條通道解決了再說。所以，事情就擱置了，無法進行。”
我相信，黃姨跟我說這些，是鐘靈托她說的。
鐘靈遵從英姐的話，不主動找我，但遇到事情，總得找人商量。
她通過黃姨傳話，不算違規。
“還有呢？”
黃姨拿出手機，給我看裡麵的照片。
那塊墓地坐落在西山往西的蟠龍山南半山腰，背靠大山，麵對天鵝湖。
背山麵水，背北朝南，環境相當不錯。
墓地寬闊，現在正中央的石板路已經掀起來，露出個直徑尺的大洞。
墓園有洞，大凶之兆。
不過，要弄清楚這是個什麼洞，才能定奪。
“小韓，我膽子小，看著這個洞就害怕。要不，你給鐘靈打個電話，問問詳情？”
我立刻打電話給鐘靈，她的回答讓我大吃驚：“已經掘地尺，但那大洞深不見底，個勁地向上冒涼氣。秦大師已經放棄，不肯幫忙。我在考慮，要不要用鋼筋籠、砂漿混凝土把洞填起來？這事不解決，霍先生那裡很難交代。”
“帶我去看。”
我隻說了個字，因為隻憑著口述，誰也不知道現場狀況。
要想判斷洞穴的吉凶，不是簡單描述就行，而是要看周的山川地形。
到了蟠龍山墓園，我見到了籌莫展的鐘靈。
本來整潔肅穆的霍氏墓園，因大洞的出現，而變得片狼藉。
墓園中央，停著台挖掘機，旁邊是抽水機、混凝土攪拌機。
鐘靈帶著我，走到洞口位置。
洞口的直徑在尺到尺之間，洞壁光滑，土質堅硬。
通常，隻有被大型動物反複踐踏、打磨之後，洞壁才會呈現出這種樣子。
最直觀的，工人認為是大蛇出入，造成了這樣個蛇洞。
“跟霍先生報告聲，直接用鋼筋籠填起來，整個墓園地麵，打層鋼筋混凝土。基礎鋪砌好了，有大蛇也不怕，對不對？”
我直接做出決定，不再讓鐘靈為難。
這件事必須快速解決，否則，越拖越麻煩。
我走到墓園角，站在大堆紅磚上，向周巡視。
霍氏先祖的墓穴原來在墓園最西邊，是第輩、第排。
在我看來，如果遷墳，就得東西全部調換。
原先是從西向東排列，現在必須從東向西排列，所有墳塋，全部遷徙遍。
這是項大工程，因為視野所見，墓園中至少有十座墓碑。
如此遷墳，工程浩大，實在不夠明智。
更何況，遷墳究竟起到什麼作用，也未可知。
“韓立，我剛剛給英姐打電話，她會聯係霍先生，向他說明情況。”
鐘靈跑過來，站在磚堆下麵，向我報告。
我看著麵的圍牆，猛然有了主意。
當下，墓園的大門開在東麵，從東麵進入之後，最先見到的墓碑，是後來去世的祖宗，步步到了最西頭，才能拜謁第輩祖先。
當下，隻要改變圍牆的位置，就能改變墓碑的地位。
如果將圍牆擴大，將整個山腰收進來，讓第輩祖先的墓碑處於墓園中央，那就不用遷墳而“墳自動遷移”。
並且，在很多地方的陰陽宅說法裡，第輩祖宗墓地處於墓園中央，才是大吉大利之相。
“什麼？”
鐘靈聽不懂，手搭涼棚，向周望著。
我給英姐打電話，她同樣聽不懂，直接轉接到那位霍先生的電話上去。
我向霍先生說明情況，他沉思了片刻，猛然大笑：“好，好，果然聰明，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山不轉水轉，墓不動牆動，聰明……就按你說的，給我做個修改後的平麵圖。如果可行，你來執行——對了，你是誰？是秦大師的弟子嗎？”
我再次自報家門，並且說明，跟秦大師毫無關係。
“好啊韓立，如果你搞定這件事，就到我霍氏家族企業的子公司來乾個副經理！”
我啞然失笑，因為他說的職務，我看都不想看。
為了禮貌，我還是道謝，然後掛了電話。
我把負責施工的工頭叫過來，讓他帶人測算，以第輩祖宗墓地為中心，向麵延展，畫出平麵圖。
工頭撓頭，不知道應該怎麼乾。
我在紙上畫了草圖，手把手教給他。
他恍然大悟：“就是重建圍牆嘛，這簡單，太簡單了。”
我笑了，事情很簡單，隻要點破了玄機，人人都明白應該怎麼乾。
關鍵是，誰能點破玄機？
億萬人之內，真正可以洞悉切玄機的，能有幾個呢？
工頭帶人測量地麵，吆吆喝喝，墓園裡頓時有了生機。
剛剛那位霍先生說話的時候，氣勢淩人，猶如君主麵向臣子說話。
如果英姐嫁給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幸福。
更何況，霍先生早就結婚，妻子是娛樂圈內早期的超級清純玉女，比起英姐，並不遜色。
吧嗒，顆冰涼的露珠跌落在我鼻尖上，把我打醒了——“想什麼呢？這些都是英姐自己決定的事，你有什麼資格考慮？”
“韓立，英姐說——你太棒了！”
鐘靈向我跑過來，高高地舉著手機，激動得滿臉通紅。
我輕鬆地笑，能成功解決這個爛攤子，就是我回報英姐的價值所在，彆人無法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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