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被一聲尖利到破音的咆哮撕碎。
“林晚——!你竟敢!!”黑棘族長臉上的驚駭瞬間被暴怒扭曲,那雙三角眼赤紅,幾乎要滴出血來。她指著地上如同爛泥般痛苦哀嚎、明顯斷了幾根肋骨的熊獸人阿熊,渾身氣得發抖,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尖利變形,“襲擊雄性!重傷同族!你…你簡直罪該萬死!”
她猛地踏前一步,身上屬於族長的威壓和二階獸戰士的狂暴氣息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如同無形的巨石狠狠壓向林晚。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幾分,幾個靠得近的老弱獸人臉色發白,踉蹌著後退。
然而,處於威壓中心的林晚,隻是微微蹙了下眉,脊背依舊挺得筆直。靈泉洗髓後的身體,對這原始的威壓有著超乎尋常的抗性。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眉心深處那微小的漩渦印記在緩緩轉動,散發出一股清涼的暖流,輕易驅散了那股不適。
“襲擊?”林晚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清晰地回蕩在落針可聞的空地上,“族長大人,您親眼所見,是他先動的手,要擄走我。我不過是…正當防衛。”她刻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目光掃過地上抽搐的阿熊,又冷冷掠過臉色陰晴不定、眼中驚懼未散的鱷獸人阿鱷和鬣狗獸人鬣骨。“難道在族長眼裡,雌性就該束手就擒,任由這些‘同族’欺淩?”
“你!”黑棘被噎得一窒,臉色漲成豬肝色。林晚的話像一根毒刺,精準地紮在她最理虧的地方。部落規矩,雄性主動攻擊雌性,本就是重罪!更何況是意圖強行擄走?隻是,這規矩在絕對的強權和“廢柴”雌性身上,向來形同虛設罷了。如今被林晚當眾點破,無疑是在她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好一張利嘴!”黑棘咬牙切齒,眼中殺機畢露,“重傷雄性,頂撞族長!光這兩條,就足夠把你吊死在祭柱上!來人!”她猛地一揮手,指向林晚,“把這個以下犯上的罪雌給我抓起來!關進後山石牢!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給她一滴水、一口食物!我倒要看看,你這身邪門的力氣,能撐幾天!”
幾個忠於黑棘的雄性獸人戰士猶豫了一下,但懾於族長的積威,還是硬著頭皮圍了上來。他們看著林晚的眼神充滿了忌憚和驚疑,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摔,徹底顛覆了他們對“廢柴”的認知。
林晚沒有反抗。她知道,此刻硬拚並非明智之舉。靈泉初醒,力量尚在熟悉階段,麵對數量眾多的戰士和實力更強的黑棘,勝算渺茫。石牢?禁閉?正好,她需要時間,需要安靜的空間來消化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弄清楚腦海裡的靈泉和生命之眼!
她任由兩個強壯的豹獸人戰士反剪住雙臂(對方動作明顯帶著小心翼翼),冰冷的視線掃過黑棘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龐,最後定格在對方那雙淬滿惡毒的三角眼上。
“族長大人,”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冰冷,“今日之‘恩’,林晚記下了。”
那眼神,平靜無波,卻讓黑棘心頭莫名一寒,仿佛被最陰冷的毒蛇盯上。
“帶走!”黑棘惱羞成怒,厲聲咆哮。
林晚被粗暴地推搡著,穿過一道道或驚懼、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朝著部落後方那陰暗、散發著黴味和血腥氣的石牢走去。
後山石牢,名副其實。
這是在山體上硬生生鑿出的一個狹窄洞穴,洞口用粗大的原木柵欄封死,隻留下狹窄的縫隙透氣和傳遞東西。洞內潮濕陰冷,石壁上布滿滑膩的青苔,角落裡堆著些早已腐爛發黑的乾草,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唯一的光源,是洞口柵欄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
“砰!”沉重的原木柵欄被狠狠關上,落鎖的聲音在寂靜的山壁間格外刺耳。
“老實待著吧!得罪族長,有你受的!”一個看守的雄性獸人隔著柵欄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林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緩緩滑坐在地。粗糙的石礫硌著皮膚,陰冷的濕氣無孔不入地鑽入身體。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外麵看守的腳步和粗重的呼吸聲,遠處部落隱約傳來的嘈雜,都清晰地落入耳中。靈泉洗髓後,她的五感變得異常敏銳。
她將全部心神沉入腦海。
那汪清泉的虛影依舊懸浮在意識深處,泉眼不過碗口大小,泉水清澈見底,氤氳著濃鬱到化不開的生命氣息。泉水中心,仿佛有細碎的星光在沉浮流轉。一股清涼溫潤的力量正源源不斷地從中散發出來,滋養著她的精神,驅散著石牢的陰冷和身體的疲憊。
“這就是…生命之眼?”林晚的意識輕輕觸碰那汪泉水。一股親近、依賴的情緒傳遞回來,仿佛這靈泉是她身體延伸出的一部分。
她嘗試著引導一絲微弱的泉水流向指尖。
意念微動,一滴比露珠還要晶瑩剔透、散發著淡淡星輝的水珠,竟真的憑空出現在她右手的食指指尖!一股精純至極的生命氣息瞬間彌漫開來,石牢內腐朽的氣味都被衝淡了不少。
成了!
林晚心中一喜。她小心翼翼地將這滴珍貴的靈泉水滴入口中。
清泉入喉,沒有想象中的甘甜,反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洗滌靈魂的純淨感。一股磅礴卻溫和的生命能量瞬間在體內化開,如同溫暖的潮汐衝刷過四肢百骸!之前摔熊時消耗的體力瞬間補滿,洗髓後身體裡殘留的最後一絲滯澀感也徹底消失。精神更是為之一振,連日來的驚恐、疲憊一掃而空,思維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這靈泉,果然是生機之源!不僅能改造身體,更能快速恢複!
然而,喜悅很快被現實衝淡。林晚看著意識中那汪泉水,泉水的體積似乎肉眼可見地縮小了一絲。催生一滴外顯的靈泉,消耗不小。更重要的是——饑餓感如同潮水般洶湧襲來。
靈泉能補充精力和生命能量,卻無法填飽肚子。這具身體本就虛弱,又經曆了洗髓蛻變和高強度戰鬥,急需食物補充。
石牢裡空空如也,隻有腐爛的草和冰冷的石頭。
黑棘的命令是“不給一滴水,一口食物”。這是要活活餓死她,或者讓她在絕望中屈服!
林晚眼神冰冷。想餓死她?沒那麼容易!
她的目光掃過石牢地麵和角落。借著洞口微弱的光,她敏銳地捕捉到石壁縫隙裡,頑強地鑽出幾株瘦弱發黃、幾乎枯萎的植物嫩芽。那是生命力最頑強的雜草,在獸世,這種草被稱作“苦根”,根莖苦澀難咽,葉莖更是粗糙紮口,連最饑餓的野獸都不屑一顧。
但此刻,在林晚眼中,它們卻是希望!
她挪到那幾株苦根草旁,伸出食指。這一次,她沒有嘗試凝聚外顯的靈泉水珠,而是將意識沉入腦海的靈泉虛影,嘗試著將一絲極其微弱的生命能量,隔空引導出來,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一株苦根草的根部。
意念集中,眉心深處那銀白漩渦印記微微發燙。
成了!
一絲幾乎微不可察的清涼氣息,順著她的指尖,無聲無息地沒入那株苦根草的根莖。
奇跡發生了!
那株原本蔫黃、葉片卷曲、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枯萎的苦根草,猛地一顫!枯黃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開來,褪去枯色,染上一種充滿生機的翠綠!細弱的莖稈仿佛被注入了力量,挺立起來,並且在林晚驚愕的目光中,開始向上、向旁邊……迅速生長!抽枝!展葉!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這株原本奄奄一息的苦根草,竟然變成了一小叢鬱鬱蔥蔥、葉片肥厚、綠得發亮的茂盛植株!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植株的根部,幾個小小的、圓滾滾的、帶著泥土氣息的塊莖,正迅速膨大!
這是……紅薯?!
林晚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她認得這種塊莖!雖然形態和她前世所知的紅薯略有差異,但那股熟悉的、帶著泥土甜香的氣息絕不會錯!獸世的“苦根”變異了?還是被靈泉賦予了新的形態?
狂喜瞬間淹沒了她!她強忍著立刻挖出塊莖的衝動,依法炮製,將剩下幾株苦根草也一一用微弱靈泉能量催生。
很快,石牢那個陰暗的角落裡,竟然出現了一小片生機勃勃的綠色!幾叢肥碩的綠葉下,隱約可見數個拳頭大小、表皮呈現健康紫紅色的塊莖!
食物!乾淨、能充饑的食物!
林晚小心翼翼地挖出其中一個塊莖,入手沉甸甸的,表皮光滑。她忍著激動,用還算乾淨的指甲剝開一點表皮,露出裡麵橙黃晶瑩的薯肉。一股清甜的香氣瞬間鑽入鼻腔。
她再也忍不住,小心地咬了一口。
甘甜!軟糯!帶著泥土的芬芳和陽光的味道!雖然沒有任何調味,但這口感、這甜度,比她前世吃過的任何紅薯都要美味十倍!一股暖流混合著食物帶來的滿足感瞬間湧入胃部,驅散了饑餓的灼燒感。
靈泉催生,不僅能加速生長,還能優化品質!這簡直是神技!
就在林晚沉浸在解決生存危機的喜悅中,小口小口珍惜地啃著來之不易的紅薯時,洞口柵欄外,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一輪慘白的殘月爬上樹梢,給石牢外的亂石堆鍍上一層冰冷的銀輝。
看守的獸人似乎換過一班,粗重的鼾聲從不遠處傳來。
萬籟俱寂,隻有山風吹過石縫發出的嗚咽。
突然!
“唳——!”
一聲淒厲、短促、充滿了絕望和警告意味的鷹唳,如同撕裂夜幕的利刃,猛地從石牢上方極高遠的夜空中傳來!
這聲音太過突兀,太過尖銳,瞬間刺破了夜的寧靜。
林晚猛地抬頭!
她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這聲鷹唳傳入她耳中的瞬間,她的腦海裡竟然自動浮現出一個清晰無比的、帶著極端恐懼和血腥氣息的意念碎片:
“毒…毒牙…沼澤…銀色的…狼…要死了…救…救王…!!!”
這意念碎片混亂、破碎,充滿了臨死的悲鳴,卻像一道驚雷在林晚腦中炸響!
銀色的狼?毒牙沼澤?救王?!
是那隻鷹!是白天她在混亂中驚鴻一瞥,盤旋在部落上空的那隻鷹!它看到什麼了?它在向誰求救?誰是王?
難道是……
一個高大的、染血的身影瞬間闖入林晚的腦海——那個被她用靈泉救下的、擁有罕見銀色毛發的狼獸人,陸硯!
他出事了!在毒牙沼澤!命懸一線!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林晚的腳底直衝頭頂!